窗外忽起骤雨,将待在房里午睡的温欣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入睡前还一片明亮的厢房已变得有些昏暗,难以分辨时辰。
她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外头天色阴沉沉的,大雨淅沥哗啦的下着,积水顺着屋檐有如瀑布般的不断倾泄而下。
她有些傻眼,不解这是怎么了?她睡前外头明明还阳光普照,怎么转瞬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难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睡了一、两个时辰?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可柔或可情在吗?”她出声唤道。
两个丫鬟正好都在门外,听见声音立刻走进屋里。
“二少女乃女乃,您醒了。”
“扶我起来。”九个月的身子让她有些行动困难,不管是坐或躺,起身都需要人帮扶,靠自己起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在她腰背后垫了引枕,让她靠坐在床铺上。
“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问道。
“未时三刻。二少女乃女乃您还睡不到半个时辰呢,是被外头的大雨声吵醒的吗?”可柔回道。
“才未时三刻而已?怎么外头的天色会黑成这样?”温欣惊讶道。
“就是啊,就算雨再大,天也不该黑成这样,真是怪吓人的。”可情说。
“等这阵雨过后,天色自然就会亮了,有什么好吓人的?”可柔给了可情一记眼色,让她别说些让二少女乃女乃情绪会低落的话,二少女乃女乃现在需要的是轻松愉快的心情和气氛。
可情立刻会意,改口道:“可柔说的没错,一会雨过了天就会亮了,时间还这么早,说不定太阳一会儿又出来了。雨过天晴。”
“二少女乃女乃,您要不要再睡一下?或者肚子饿了?奴婢让厨房送些糕点过来。”可柔问道。
温欣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不见福女乃女乃?”
“对了,奴婢差点把这事忘了。”可柔说。“福伯刚送‘如意糕坊’的帐册来,见二少女乃女乃在休息,本想将帐册留下就离开的,结果却让福婶给拦下,说二少女乃女乃若是醒来只见帐册不见人肯定会生气的。”
“也幸好将福伯留下来了,不然他回去的路上肯定会遇上这场大雨,被淋成落汤鸡。”可情补充道。
“福爷爷他们现在人呢?”温欣有些欣喜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在福婶的房里休息呢,奴婢这就去请他们过来。”可情迅速说道,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二少女乃女乃,可要奴婢吩咐人准备茶点过来?”可柔问。
“好。”温欣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可柔立刻走到房门外,唤来小丫头将此事吩咐下去后,又迅速回到房里陪伴在二少女乃女乃身边。
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是二少女乃女乃的预产期了,她们这些贴身丫鬟一定得更加小心看顾二少女乃女乃,得寸步不离才行,尤其是在大少女乃女乃的事东窗事发之后,更让她们不敢大意。
谁也想不到过去那位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的世子夫人会变得如此可怕,竟为了妄想让儿子浩哥儿长大后能拥有袭爵的资格,就像大少爷未身亡嫡长子能承爵位那样,竟意图迫害二少女乃女乃肚子里的孩子,更狠毒冷血的是还想利用药物致使二少女乃女乃不孕,从此无法替世子爷生下嫡子,这么一来即使二房有庶子,那也夺不走她儿子在长大之后,身为镇国公府唯一嫡孙的袭爵资格。
这件事前半段是由国公夫人亲自调查出来的,但看在贞姐儿和浩哥儿年纪都还小,既已没了父亲,又怎能失去母亲的分上,国公夫人只是出声警告,并将大少女乃女乃的管事权都收回,将她在府中的权力全数架空,让大少女乃女乃今后只专心教养子女。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大少女乃女乃竟恶性不改,不仅暗地里收集各种要害二少女乃女乃不孕及小产的草药偏方,还伺机而动的展开毒计,若非世子爷为保二少女乃女乃生产能万无一失,从大老远寻来好友白鹤大夫坐镇府中的话,二少女乃女乃恐怕早已中计。
后来这件事让国公夫人知道了,夫人大为震怒,再无妇人之仁,直接将大少女乃女乃送进到宗庙去戴发修行,贞姐儿和浩哥儿则由夫人亲自养育。
夫人甚至还在送走大少女乃女乃时,不留情面的当着下人面前对大少女乃女乃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镇国公府的子孙是绝对不能交给一个毒妇来抚养的。你好好地待在宗庙里反省吧,等浩哥儿长大成才成了亲,并且与他二叔分家之后,我会让他去宗庙接你回来养老,这在之前你就好自为之吧。”
镇国公府内权倾一时的大少女乃女乃被送走后,二少女乃女乃的地位与权威火速攀升,府里的下人们再也不敢瞧不起二少女乃女乃,更不敢在背后八卦二少女乃女乃过去的事,就怕步上大少女乃女乃的后尘,得罪了不能得罪的狠人。
这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二少女乃女乃得知自己竟成了下人眼中的狠人之后,无辜的向她们表示她根本什么都没做,这一切全是国公夫人和世子爷所做的决定,与她完全无关,她是无辜的,把她们几个都逗得乐不可支。
据说大少女乃女乃被送出府后这几个月日子过得其实还算平静,但她们却不敢大意,就怕大少女乃女乃在府中还有什么后手,又或者还有其他别有居心之人在暗处虎视眈眈的。
总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就对了。
饼了好一会儿,外头终于传来雨声之外的脚步声。
“应该是可情回来了。”可柔开口道。
温欣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房门的方向。
丙然,不一会儿就见可情领着福伯和巴氏走进房里。
“福爷爷。”温欣开心的唤道。
“二少女乃女乃。”福伯脸上堆满了笑容,见到她的开心愉悦完全不亚于她。
“二少女乃女乃您说说他,这老头子来了,竟然没见二少女乃女乃一面就想要离开,是不是太过分了?”两人在坐下后,巴氏趁机抢先开口告了老伴一状。
“的确是太过分了。”温欣点头同意,然后转头一脸严肃的对福伯说:“福爷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不见我没关系,但也不能马上离开啊,得留下来陪陪福女乃女乃,安慰一下福女乃女乃这阵子对您的相思之苦啊。”
温欣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可柔和可情已遏制不住的捣嘴笑了起来。
“二少女乃女乃。”巴氏露出一种既无言又无奈的表情叫道,让柔、情两丫鬟瞬间又笑得更疯了,笑到腰都快要站不直了。
埃伯依旧一脸的笑容,丝毫没受到被调侃与揶揄所影响,只觉得眼前这充满轻松与欢笑的气氛感觉好好,他好庆幸当初决定要跟姑娘走,才会有现今这般无忧无虑,又轻松又惬意且又富足的生活好过。
他李福活了一辈子,就觉得这一段时间最值得,作梦都没想过能拥有现今这一切,即便是要他明天死,他也不会觉得有所遗憾了。
“福爷爷——”温欣笑咪咪的看着福伯,才想开口与他说些什么,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她皱了皱眉头,看向可柔可情。
“奴婢去看看。”可情立即自告奋勇的说道,转身而去。
“大概是雨天,小丫头没事做聚在一起玩。”巴氏转头看了一眼屋外的方向道。
“应该不是。”温欣摇头道,却没有解释。平日这时刻都是她午睡的时间,丫头们都知道,应该不会这样吵闹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饼了一会儿,可情匆匆而回,脸色有些苍白难看,却强颜欢笑的开口道:“没事,是丫头们在胡闹着玩,被奴婢训了一顿。”
“可情,你不会说谎。”温欣看着她缓慢地摇头道。“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别瞒着我。”
“二少女乃女乃……”可情看向她高高隆起肚子,犹豫不决着。
“你若不告诉我,我就自个儿走到外头去找人问,总有人会回答我这个问题。”温欣说完便作势要起身,吓得可情赶紧开口。
“奴婢说,奴婢马上说,二少女乃女乃,求您别乱来。”
温欣回到原位倚靠着床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其他人也一样。
可情觉得压力好大,极度后悔刚才自己为何要多事,自告奋勇的跑出去查看?她真是后侮莫及。
“二少女乃女乃,这件事还不是很确定,您听后先别太激动,要记得您的肚子里还有个小少爷在。”可情以认真的语气,叮咛的开口道。
温欣当下心一沉,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难道说,那件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吗?
“我知道了,你快点说。”她沉声道。
“丫头们在说,听说宫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老爷就在不久前,突然被宫里派来的禁卫军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听说在皇宫里的世子爷也一样。”可情面无血色的低声道。
此话一出,厢房里的人都露出震惊且难以置信的表情,紧随而来的则是惊惧与不安,只有温欣除外。
温欣缓缓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该来的总是会来,逃不了,也躲不过。但是至少他们早有心理准备;至少他们已先将白鹤大夫请进京城,就在府中;至少唐御在这几个月中低调了不少,还偶有犯错,让皇上不再那么欣赏他,上回还当着众臣的面训斥了他一番,让眼红他的人少了许多。
想到这几个至少,她的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二少女乃女乃,您没事吧?”
听见巴氏担心的声音,温欣张开眼睛对她扯了下嘴角,轻轻地摇头。
“我没事。”她说,一顿后又道:“世子爷和老爷都是聪明人,也没做什么犯法的事,一定会没事的,咱们别自个儿吓自个儿的在这边胡思乱想。”
“二少女乃女乃说的对,一定会没事的。”可情立刻大声的附和道。
“没错,一定会没事的。”可柔随之跟进。
“除了二少女乃女乃之外,老头子还没见过像世子爷这么好的人,所谓好人有好报,所以世子爷一定会没事的。”福伯开口道。
“总之,世子爷一定会没事的,二少女乃女乃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件事,只要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和肚里的孩子,来日替世子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就行了。”巴氏接口道。
“福婶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国公夫人突然从外头走进来道。
“夫人。”福伯、巴氏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和可柔、可情一同向国公夫人行礼。
“两位免礼。”国公夫人对福伯夫妻俩道。知道他们夫妻俩是二媳妇的救命恩人,还知道儿子命兰亭院里的下人们都要以对待亲家长辈的态度对待他们之后,她这位国公夫人自然也就不得不对这对平民夫妻以礼相待了,以免驳了儿子的脸面。
“母亲。”温欣想要起身,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别乱动,坐着就好。”国公夫人赶紧阻止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