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他心中无你,若有你,又怎会在你离宫后立刻迎后。”刘权昕继续狠心的打击她。
曹默默垂下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的女敕肉里,痛至心窝。
“你不用再对我说这些话,无用的,我本来就只是个答应而已,能得皇恩已是极大的幸运,我本来就不敢奢求什么,如今他找个身分尊贵之人立为王后,也是理所当然、众所期盼,我祝福他与王后百年好合,弦月帝国万世不败。”她说。
“你——”刘权听气结。“你到现在还不清醒吗?曹将军和我,部以冶策为敌人,可你偏要心向着敌人,这……”
“纵使我是宿星的人,爷爷是宿星王的旧将,爹娘是因为国破后而亡,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如今世道太平、百姓安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百姓是愚民,他们懂什么,只要有得吃有得穿,他们就能满足,这些任谁也做得到!”
“是吗?那当年的刘氏王族为什么做不到?若做得到何以会遭到百姓厌弃!在我看来,谁是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当皇帝的人能不能真正做到为百姓所想,给民一个富足安逸的生活!”
刘权昕被说得双颊涨红,似无话可回。
“你死心吧,就算是爷爷求我,我也不会为你刻制假御玺的,我做不到!”她说。
如今他造反的事已经传开,但他迟迟得不到御玺号召过去刘氏的旧部,这令他心急如焚,怕无兵对抗朝廷,因而最近对她越逼越急,甚至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也要带她来见冶策未来的王后,期盼她受到刺激后能转而帮他雕刻御玺,可她虽然回不去冶策身边,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
“你想见曹将军怨恨你吗?”他忍不住说。
提到爷爷,曹默默泪水再度落下,“我已经答应爷爷不再进宫,且绝不见王上的面,若你再逼下去,我只有死路一途。”
想当初这人之所以会与爷爷投缘,完全是因为得知爷爷是宿星王的旧属,才会刻意亲近爷爷。
她不知刘权昕的心思,所以对他无所多心,还以为他是个安于现状、沉默寡欢的人,原来她错了,可知错也不能再挽回什么了,一切都已来不及。
听见死字由她嘴里说出,他不禁惊了。“你真宁愿死也不肯帮我?”他当初以为她一定会帮他,可怎知自己对她威胁利诱,甚至让曹将军出面都不能说服她改变心意,这时,他不免对她由爱转恨。
扼住她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可她忍痛就是不吭气,双目只是盯着华丽的凤辇越走越远,终究消失在她的面前。
“你最好捏断我的手,少了手就不能为你雕刻御玺,如此一来,你该就不会再逼我了吧?”她居然嘴角含笑的说。
“你……”刘权听|惊,猛然松开手,但已见她手腕红肿了一圈,心下不住的感到歉意,“对不起……”
曹默默别过脸,也不喊疼,只任眼泪静静的落。
他见了心痛,想再说什么,却也无话可说。
“走吧,咱们回去。”见凤辇往月白门而去,转眼就要进到帝宫内,该是带着她回九华宫的时候了。
曹默默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转身。前方就是帝宫了,那男人就在里头,但咫尺也天崖,她见不到他,况且今日他才迎娶美娇娘,这时候可还会记起她一丝丝……
忽然间,月白门前的广场起了一阵骚动,一会后,竟有人高喊,“不好了,王上遇刺,王上在帝宫内遇刺——”
曹默默全身猛烈一震。他遇刺了?!
她想也不想就回身往月白门跑去,但跑没几步便让刘权昕给拦住。“你想做什么?!”
“是你派人刺杀他的吗?”她怒问。
“若办得到我也想,但不是我!”他否认。
“若是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她恨声说。
他一窒,只知她一心向着冶策,竟不知她为了冶策可以有这么狠戾的表情。就在他发楞的这一瞬间,她又往前跑了。
他赶紧再追上,钳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你想上哪去?”
“王上遇刺,我要……”
“你要做什么?他的死活已与你无关!”
“不!你放开我,我要去见他!”
“你忘了吗?你答应曹将军不再见他的,你不能去!”
“我答应不见他是在他一切平安的情况下,可是他出事了,我不能不管!”她激动落泪的说。
“他死不了的,帝宫里有太多人可以救他,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我即便帮不了他,也要见他无事,否则我无法安心!”
“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无事,你就会有事,你如今已投靠我,就是弦月叛徒,他见到你只会杀你。”
曹默默脸色一白。他会杀她……他会亲自动手杀她这_叛徒吗?
“他若要杀我……那便杀吧,只要确定他没事,我……愿意死在他手上!”她哽咽的说,一咬牙,用力甩开刘权昕的手。
“你——”他怒急攻心,急着再去将她抓回来。
“我见到反贼刘权昕了!”见他追上来,曹默默蓦然大喊。
这一喊,马上让他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去追她,只能恨意盈满胸臆,眼睁睁见她消失在自己眼前。
曹默默已经徘徊在月白门边一天一夜了,却忘了这道门她再也进不去。
王上遇刺,人心惶惶,宫门前的侍卫对来往的人盘查得更加仔细,她左闪右躲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凄楚惆怅,生怕若自己说出身分,马上就会被关进大牢里,根本见不到那男人的面,也更不可能知道他的情形。
她心急如焚,内心的煎熬实在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多后悔离开他身边,若她还身在帝宫,此时一定能陪伴在他身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无助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泪盈满襟,他若有个万一,她应该也活不下去了。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红色宫门开启了,从里头走出两名宫女,倏地,她眼睛亮了起来,赶紧冲上前去拦住两人,对方被突然冲出来的她吓到,年纪小的正要发出叫喊,那年纪大的瞧清楚她是谁后,连忙捂住妹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引人注意。
“您是……娘娘?!”朝露看清她后,晚霞马上放下捂住妹妹的手,朝露立即兴奋的抱住她。
她们不敢相信居然可以在这里见到娘娘。
“娘娘,您这一个月是上哪去了,奴婢们可想死您了!”晚霞说着先哭了。
“是啊,朝露以为你不要咱们了,天天以泪洗面呢!”朝露也跟着以袖抹泪哭泣。
“我……”曹默默哽咽着不知要如何说起自己的遭遇,只能未开口泪先流。
“娘娘,您若有难言之隐就别说了,咱们可以不问,只要您一切安好就好。”
晚霞见她欲言又止,也不为难她,体贴的说。
“多谢你们……”她泪流而下。“你们大家可好?”她关心玉兔宫上下的人。
“咱们……自娘娘那日夜里从玉兔宫失踪去见刘男爵后,王上即处罚了玉兔宫所有的人,咱们大家都挨了板子,姊姊和我都受伤了,不久前才刚能下床……”
“朝露,咱们好不容易才见到娘娘,别净说这些让娘娘担心的话,咱们这会不是没事了吗?”晚霞马上斥喝朝露,要她不要再说下去。
可曹默默已知个大概,那夜她去西宫荒僻处见刘权昕,王上到了玉兔宫寻不着她,便罚了玉兔宫的人,之后她又被骗离宫,可以想见自己走后,上弦宫的所有奴才会受到如何严厉的责罚了。
都是她害了大家,这么多人因她受罪!她愧疚的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我要你别多说的,这会惹娘娘伤心。”晚霞对妹妹说。
“对不起,我只是心直口快,没意思要惹娘娘哭泣。”朝露歉疚的猛摇头。
“你们别这样,这都是我的错,你们应该怪我的,是我连累了你们。”她抱住两姊妹,对她们既感激又亏欠。
“娘娘,您别哭了,您既已离开,怎么会回来……啊,您是因为听闻王上遇刺的消息才赶回来的吗?”晚霞马上领悟的道。
她点头,泪眼婆娑。“你们能告诉我王上的伤势如何吗?”她急切地问她们。
两姊妹无奈的摇首,“王上遇刺之事宫中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众人不得提起,更不能讨论,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状况。”晚霞道。
本以为她们由宫里出来,应该会晓得他的情况,怎知却一样不知情,曹默默不由得失望不已,心绪就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更加的混乱。
他的伤若是不严重,也就不用封锁消息,定是伤得不轻才会禁止众人谈论,她除了心急却什么也不能做,这让她几乎快发疯了。
朝露见她焦急的模样,立刻建议道:“娘娘若想知道王上的情形,不如随咱们回宫,那么就能打听到消息了。”
“这怎么成,咱们是被内务府派出来采办王后大典所需的东西,身上只有两张牌令,且如今刚发生刺客事件,宫里内外盘查得严格,万一娘娘被认出来,必以她私逃出宫,投奔逆贼来论罪,所以咱们不能冒险让娘娘回宫去。”晚霞觉得不妥的摇头。
“既然让我遇见了你们,我就不怕冒险,若被人认出打入大牢,起码你们还可以到牢里为我送消息。”曹默默不怕死的说,之前是怕得不到消息就死在牢里,可如今有晚霞姊妹帮助,她就不必顾虑自己的安危了。
“娘娘,您为了王上真的不想要命了吗?可您知您离去后,王上立即就决定接来射日公主,并且立她为王后,王上至今再不曾踏入玉兔宫一步,甚至不许任何人再提到您的事,他已决心忘了您,而您既已离开,又何必再回来牺牲。”晚霞难过的说。
“没错,王上遇刺后,上弦宫谁也进不去,就只有那位射日公主能进出,可见王上只愿让那人照顾,您……您自己快逃,就别蹚这浑水了。”朝露也劝她。
曹默默心下难过。射日公主应该是位温柔可人之人,王上才会选择立她为后,而今又多加信任的只要她照顾,自己……就算去到他身边,又如何有脸见他,见了面,又哪里有资格照顾他。
“娘娘,您还是快走吧,继续在这里徘徊是很危险的,随时有可能被侍卫发现带走。”晚霞虽不舍才见面就要分离,但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她还是催促娘娘快走。
“我……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直等到有消息由宫里传出,知晓他平安为止。”她还是坚持要得到他平安的消息才愿意离开,若就这样回去,只会让她的心焦灼难熬,最后发疯而已。
两姊妹见劝不走她,不住为她心急起来。
而她们也发现,月白门前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大家人心浮动,个个惊恐不安,表情惶惶。
百姓都在担忧王上的安危,就怕听闻噩耗,所以自动自发的聚集在此处等候消息。
“娘娘,人越来越多了,您真的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朝露掩着她的身子不让人留心到她。
晚霞也将她的斗篷拉高,尽量遮盖她的脸庞,不让人瞧见她的容貌。
“都别再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曹默默固执的道。
“娘娘,您……”
“王上要出来了,方才宫里有人出来道,王上要来月白门前!”突然有人大声告知。
“王上担心民心动摇,要亲自出来见大家,让大家知道他平安无事,以安抚民心。”
“那真是太好了,王上人呢?已经出来了吗?”百姓兴奋的追问。
“听说就要出来了,宫门随时会开启……”
曹默默闻言立即惊喜起来。他要出来了,她就快能见到他了!她激动极了,一双眼心急地眺往宫门方向,期盼即刻就能见到冶策。
不久,红漆宫门真的开启了,大批王宫侍卫先现身占据宫门前的一块地,不让百姓越雷池一步,她与晚霞姊妹被推挤到角落旁去,可她不管自己被挤到何处,那双眼睛绝不放过宫门处,她要第一眼就见到他。
饼了片刻,冶策终于出现了。
她见到他了,见到了!霎时她热泪盈眶。
他一身的笔挺龙袍,依然是那品貌非凡之相,只是他瘦了,此刻脸色更是比平常苍白了几分。
但他目光如炬,不似有伤在身?
这就好,这就好,见他无事,自己心头有什么忧心都散去了。
曹默默痴痴望着他,此时才明白自己多想念他,她多想冲上前去与他相认,晚霞两姊妹怕她冲动,两人一手拉着她,防着不让她上前。
她悲伤落泪,好想大声呼唤他,自己就在这里,就在月白门前,只与他百步之遥的距离,王上、王上……
她涕泪交加,哽咽难过,天啊,不见他还好,一见到他,她哪还能忍?
她情愿违背对爷爷的承诺也想要回到他身边,想告诉他一切真相,包括她的身世、包括自己有多爱他,请他原谅她!
她想这么做,想现在就这么做!
“王……”曹默默终于要喊出口,忽然宫门再度开启,一个人款步走出来,那人是射日公主义明日,她将云鬓黑发绾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是尊贵的金凤朝冠,一袭贵气的桃红凤衣外罩上浅色金纱,腰间的绣花锦带束住她的纤纤细腰,衬托出她异常姣好的身段。
她轻摇款摆的来到冶策身边与他并立,当两人站在一块时,犹如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好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
曹默默想呼唤冶策的声音瞬间梗在喉间,再也叫不出声。
那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是那么的美丽与矜贵,这才是够格与他凤凰于飞之人,哪像她,样样下如人,连站在他身边都不配……她不住自渐形秽起来,庆幸自己方才未冲动的现身,要不然……
她不禁泣然垂泪,悲凄颓然,他就在自己眼前,可相距虽近,但寸心却遥远,她再也无法接近了,意难平、情难追,他已是她遥不及的人了……
“娘娘,您不要难过啊!”晚霞见她落寞伤心的模样,自是体认到物换星移,王上身边的人已不再是她,只能轻声宽慰她。
“是啊,娘娘既已离开,过去的事就别再多想了。”朝露也叹息的说。
曹默默低低啜泣,苦苦压抑,泪眼汪汪的点头,“我不难过、我不多想,本当如此、本当如此……”他身边本当有位出色的公主相伴,这样才对,这样才符合众人的期望。
她哽住声,听见他开口——
“朕上承天命,由天护体,此次遇刺有惊无险……尔等无须忧虑……”
她静静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这该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了吧?
她默默掉泪,见到射日公主伸出葱白玉手轻轻搀扶向他,两人宛若璧人的转身走向为他们开启的宫门,两道美丽的身影终于一起消失在她眼前,而她已然泪眼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