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穆沙和岳丈一起离开大厅,但还没走出大门,他就对着岳丈道:“爹,我有东西放在书房忘了拿,您先走吧。”
“这样啊,你去吧,不用送我了。”官亦祥不疑有他的径自离去。
见岳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阙穆沙旋即往回走,没多久便出现在金滔面前。
他则像早已得知主子会去而复返,表情没有半点惊愕。
“一切都照主子的吩咐安排了。”
“很好。”
主仆俩避开冷渊阁的花厅,绕道走到侧厅进入书房,金滔随即上前从书柜里抽出一本诗集,按了后面的一个钮,书柜后方立即开了一道密门,两人一同走进去,密道门再次关上。
里面是一间密室,有桌有椅,布置雅致。
阙穆沙走到桌旁坐下,金滔必恭必敬的站在一旁。
“旭伦哥哥,你这几年都在外面做什么?”
墙面突然传来清晰的谈话声,阙穆沙凝神细听。
这是他特别叫人建造的密室,密室的另一侧是花厅,从外观看来很厚的砖造泥墙其实是用木头隔间,墙面上还钻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洞,让在密室的人不但能听得更清楚还能透过洞孔看到外面的人的表情,而外头的花厅则用了高低不一的多宝格放置漆器、花瓶,巧妙的遮掩,不会让人起疑。
阙穆沙此时的视线正对着苏旭伦,听他正娓娓道来他在外地的生活。
他说他想成为大夫,因此求了一个神医收他为徒,学习的日子很辛苦,又经常在外东奔西跑,所以没什么时间与家人联络,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他遇到了以毒闻名江湖的奇人“毒王”,毒王见他资质极佳,便收他为徒,而毒王要求严厉,连背信的时间都是奢侈,所以几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他已学成出师才踏上归途。
“毒王听来很可怕,你这几年肯定很辛苦吧?”官紫熏口气中有着不舍。
“他是个寂寞的怪老人,懂得天下奇毒,但不随意用毒,几年下来,我们有了父子情谊,他还收了我当义子。”苏旭伦非常的尊敬义父。
“那太好了,只是时间过得好快,我都成亲了,那你呢?”
阙穆沙浓眉一蹙,他清楚的从洞孔中看到苏旭伦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这个男人很明显情系他的妻子!
“我现在还没有成亲的打算,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阙穆沙是一只蛰伏的老虎,他很危险,你怎么会嫁给他?”
金滔暗中点头,他对七爷的形容很精辟。
“我知道外面的人对他的评价,但他是不得已的,别人愈畏惧他,很多事就愈好做,可那并不是真正的他!他在外面要虚与委蛇,回到家里他便不必使计伪装,他对我很温柔、很体贴。”
“那只是假象,他接近你是有阴谋的,我打听过了,只要能得到你——”
辟紫熏不想再听这些诬蔑他的话,“我知道那个传言,但他一开始就说了他是坏人,要我离他远远的,甚至主动告诉我这个谣传,他自嘲又难过,因为每个人都说他是坏人……”
“你太善良了!紫熏。”他试着点醒她,“你怎么不想想,有多少皇亲国戚纡尊降贵的想要和他结亲,他为什么都不要?他年已二十五,不可能一直没有成亲的机会。”
“他太忙了,还得应付那些尔虞我诈——”
“不对,那是因为他一直把婚姻当作筹码,他要选择一个对他最有利的成亲对象,他是一个宁愿牺牲一切也要拥有金钱和权势的男人,他不会真心去爱一个女人的。”
“不对不对,旭伦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的一再批评,令官紫熏再也忍不住的把丈夫不为人知的那一面说给他听。
但苏旭伦却听出其中的蹊跷,“从你们在灯会巧遇后,又那么巧的让你发现他救济山中村落的事,之后又救了发病的你?这一切未免巧合得太过诡异。”
“我跟他经历好多事,是你难以想象的,我相信他,虽然我不指望外面的人相信他,但你是我的哥哥,是除了我爹之外我最在乎的亲人,你至少要相信我。”他的一再怀疑让她生气了。
苏旭伦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哀伤的凝视着她。她对阙穆沙的维护着实伤了他,因为她发病时的痛苦模样让他心痛不已,所以他下定决心为她习医,立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谁知道他好不容易学成回来,心爱的她却已为人妻。
如果她嫁的是个认真善良的男人,他就算难过仍会祝福她,但这个声名狼藉、做事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鬼眼阙穆沙,他实在无法接受。
“旭伦哥哥,我爱他!真的真的好爱他,你要是讨厌他,他也不会勉强你喜欢他,但不会对你有好脸色,”她咬着下唇,“可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因为你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啊。”
知道现在自己说再多她也不会相信,苏旭伦难掩心中失落,只能点头,“是,我的紫熏妹妹是个聪明人,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听他这么说,她才重展笑靥。
两人又说了些小时候的事,阙穆沙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苏旭伦凝盼着妻子的温柔眼神,尽避心中不悦,但他不得不承认,苏旭伦是说对了不少事,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思绪翻涌间,他起身离开密室,金滔也跟着步出,看着满脸笑意的主子,看来今晚这顿饭,主子会吃得很愉快了。
阙穆沙这一餐确实吃得很愉悦,平常就吃过的山珍海味,今夜吃来特别顺口,跟妻子间的互动也亲密自然,两人有说有笑。
这一切看在苏旭伦眼里,他只觉得满心苦涩,尤其是注意到这一桌几乎都是加了辣的菜肴。“我记得你最讨厌吃辣,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不喜欢,现在怎么开始吃了,是口味变了吗?”
辟紫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后来喜欢吃了,因为家里换了一个从四川来的厨娘,她没有加辣不会煮菜。”这话是真的,只不过因为她不爱吃辣,所以厨娘还得另外打点她的三餐。
小蓉站在一旁猛翻白眼,暗叹爱情真伟大!
阙穆沙几乎是带着嚣张的笑容看着脸色黯然的苏旭伦。
这一餐说不上宾主尽欢,但主人脸上的笑意在送走客人、回到房间后,还是依然挂在脸上。
“你今晚的心情很好?”官紫熏很好奇。
“是。”
“为什么?”
这是秘密,因为有人说她好爱好爱他……
他不习惯说爱,而她也末曾向他开口说过,但今天她说出来了,虽然是对着另一个男人说的,但这让他更为感动,即使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他的娘子也在努力维护他。
“怎么不说话?”她真的很好奇。
他笑,“没有,只是觉得我今生何其有幸,能拥有你。”
连说的话都特别甜,真的很不像他,她拧眉看着他。
她还在疑惑间,他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就往浴室的门走去。
他的眼神太火热,她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把她抱到浴台上,一颗一颗的打开她的衣钮,缓缓的解开后,再拉开了她的肚兜,露出她诱人的浑圆,她微微喘气,知道他火烫的目光就停在她右胸的疤痕上,那的确是一个月牙的形状。
他俯身低头,亲吻着那个印记,开始夫妻间最亲密的探索之旅。
然而,阙穆沙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不久后,他开始打翻醋坛子,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捧醋狂饮。
第二天,苏旭伦就送来一种蜜饯,说是由女贞树所结的果实,那成串成簇的紫色果实经过处理晒干成为零
嘴,可以“安五脏,养精神”,对她的体质也有改善效果。
第三日,他可爱天真的妻子为了礼尚往来,竟亲自带苏旭伦上官织坊,为他量身,打算亲自裁制一套衣裳给他。
虽然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全是她亲手所制,分苏旭伦一件是没什么关系,可瞧瞧那眉飞色舞的俊秀脸庞,他就是闷!就是气!
“你不是该到商会去了吗?”
织坊内,官紫熏一边拿着量尺踮起脚尖、抬高手为苏旭伦量肩宽身长,一边回头看着闷坐在一边喝茶的丈夫。
“我已交代金总管去处理了。”他怎能让苏旭伦跟自己的爱妻独处,虽然还有小蓉在一旁,但他就是无法放心。
小蓉低头偷笑。她怎么也没想到威震天下的阙七爷,也是个醋坛子呢!
苏旭伦只是看了阙穆沙一眼,温柔的目光又回到细心为自己量身的官紫熏身上,此刻的幸福,他只能收藏在心里。
“量好了,可以走了。”阙穆沙一见妻子放好量尺就拉着她要走人。
“等等,可是旭伦哥哥他——”
抗议无效,主子被带走,小蓉只好跟苏旭伦笑咪咪的挥手走人。
又过了几天,苏旭伦送来几包补身的药汤给官紫熏,“这是针对你的病邪所开的药方,你喝几帖看看,我再替你把脉,调整药方。”
“苏大夫,沈大夫曾是太医,也是紫熏从小看到大的老大夫,我相信他的医术不会输你才是。”对他的多事,阙穆沙可是一点都不领情。
“我现在就是在沈大夫的中春堂看诊,沈大夫看得起我,在他百年后,中春堂便会留给我。”苏旭伦也一点都不退缩,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着他。
“呃,那太好了,谢谢旭伦哥哥,我会按时服用的。”
还是官紫熏善解人意,以美丽的笑容回应,也很察言观色,赶紧把人送走。
苏旭伦一走,她就以一种很认真的神情睡着丈夫说:“你对旭伦哥哥太没礼貌了!”
“我不喜欢他那么接近你。”
“我一直当他是哥哥。”
他知道,不然他早一脚把他踹飞了!
瞧他一脸郁闷,官紫熏主动握住他的手,“明儿个我会在院里染布,你想看看吗?”
他这几天简直变了样,不在乎日进斗金的生意,只绕着她打转,像是怕她被人抢走似的。
“我得到商会去。”他皱着眉道。
说是这么说,但隔天就见到那个原本应该去商会处理事情的男人,站在冷渊阁的院落里,看着妻子将白蜡加热熔化,再将已经画好了花鸟的织品放进水中煮染颜色。
没想到过没多久,苏旭伦那家伙也来了。
“蜡缬对你不好,你的体质除了葛藤外,还有一些该避开的物品,那些东西可能会诱发你体内的病邪,像是染料。”他这话是对她说的,但沉定的眼神却是看向阙穆沙。
这该死的家伙是在暗示他对她不够细心,还是不够关心?!阙穆沙的唇抿成了一直线,黑眸游出浓烈的怒火。
两个男人充满敌意的目光对峙,令她为难的揪着绣帕。
“阙某请教大夫,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阙穆沙冷声问。
“那些东西一旦蓄积在体内,就易导致气血不顺,经络受阻,”苏旭伦的神色也很难看,“虽然能用针灸引导气流顺畅,但想来七爷也不愿让我在她身上扎针,既然如此,那就该对她多用点心。”
“你说什么?!”他的火气整个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