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妾 第8章(1)
作者:寄秋

“你给了……小蓉儿?”

血玉麒鳞佩和银丝缠翠凤纹玉镯是一对的,是当年兵马大元帅曲向天和妻子的定情信物,表示夫妻情牵一世,如树与藤纠缠在一起,以血玉起誓,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无怨无悔。

后来他俩亲手将年少时的定情信物当传家宝传给最宠爱的长女齿绮萝,希望她和她的夫媢赵梓林能与他们一样恩恩爱爱,至死不相离老太君曲榆英是曲向天堂伯父的女儿,论辈分要喊曲向天一声堂兄,但实际上住得远,彼此往来并不密切,直到曲绮萝嫁入侯府才走得近。

但是谁也料不到致远侯赵梓林狼子野心,他是为了夺得曲大元帅手中的兵权,能够号令五十万大军,于是牺牲婚姻,装作深情款款地哄骗6绮萝下嫁。

在没拿到兵权前,他确实是温柔多情的好丈夫,陪着她吟诗作词,弹琴作画,让她以为有此夫婿是她今生之幸,夫妻情深再也没有遗憾。

可是在对北夷一役,负责押送粮草的赵梓林却迟迟不至,大元帅苦守三个月终于弹尽粮绝,被北夷大将一举攻入驻防地,他饮恨割颈自尽以谢君恩。

曲向天一死,赵梓林就露出狠绝嘴脸,先是联合和亲王收了曲向天麾下的大军后,又娶妻朱氏,再则逼迫曲家从戎子弟解甲归田——

案亲枉死、母亲殉情、亲族离散、夫婿绝情、新妇蛮横无礼,遭受一连串打击的曲绮萝杠不住了,魂归离恨天,留下稚儿赵无眠,她用死来向曲家族人赎罪。

“祖母认为不妥吗?”给了之后他才自觉轻率,娘亲遗物该征求老太君同意,毕竟是他祖母。

“好,好,没什么不妥,小蓉儿我喜欢,她一看就是个有福的,给了她也好过被那对狠心的婆媳夺了去。”老夫人对朱纤曼、席梦芝两人全无好感,一提到她们就没好脸色。

好吗?邵小蓉听着两个好字,顿感肩膀压上了两座山,重得她垮下肩。“老太太,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大爷常说我心眼小,顽劣又难教,是个没脸皮的,气了他好几回。”

“嗯哼!没脸皮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你不只不要脸皮,胆子还肥得能炸出一锅油,够咱们用一年!”赵无眠假意贵备,长指轻轻往她娇墩的眉心一戳,浅浅的红痕立现。

老太君看了看一脸笑的孙儿,再瞧瞧这个揉着眉心的小可怜,打从心里笑出声。“小蓉儿,祖母就这讨债的孙儿,以后他就交给你了,你辛苦点,帮祖母守着他可好?”

“老太太……”邵小蓉惊得睁大眼,有些慌乱。老太太的托负太重大了,她哪能承受得起!

侯府这滩浑水她压根没打算搅和,直到此时还想着要出府呢。

所以老太太的请求对她来说,可是重如泰山呐,她没用又贪生怕死,抱持有事别人挡、逃命她跑第一的信念,她这种没骨气又全无志气的人是何德何能,才得老太太重托呀。

“瞧你吓的,脸都发白了,眠儿今日能站在我面前喊我一声祖母,这全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把他由鬼门关前拖回来,我这半个身子人土的老太婆哪还能欢欢喜喜地见你们小两口。”不知内情的老太君心存感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她不愿再尝了,只盼着晚年生活安安乐乐,孙儿、孙媳平安无灾。

她的孙媳指的是邵小蓉,而非大少女乃女乃席梦芝,孙儿所憎恶的她也一样不当是一家人,始终认为是“旁人”。

“不是我……”就算没有她,那个装病的也死不了。

“祖母说的极是,多亏有蓉儿在,孙儿才能好得如此快,她不辞辛劳地看顾我这个半死的人,夜里不睡为我拍背翻身,白日熬药,清理秽物,除了祖母外,没人比她对孙儿更好了。”他是装病,但是她的付出并不是假,她完全没必要一整夜抒湿毛巾覆在他额上降温,可她多少困难都咬牙硬撑,看在眼里,他很难不动容。

赵无眠假装病得起不了身,其实是利用这段时间替皇上查案,搜集和亲王与其党羽谋反的证据,以及联络外祖父昔日的部属,暗中收拢军队的势力,令他们效忠朝廷。

即使和亲王和那个人从中作梗,但在战场以血铸下的同袍之义是斩不了的,大部分的将士还是感念外祖父的义薄云天,誓死抵御外侮而不放弃任何一个重伤的兄弟,奋勇杀敌杀出重围,因此,他的游说很成功,和亲王和那个人手中五十万大军有一半已倾向朝廷,虽有一些因为把柄被人拿捏住才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里都是不愿受制于人,巴不得早日月兑离。

所以他暗中行事,想找回那些人的把柄,帮他们挣月兑和亲王的控制,而在行动过程中难免受点小伤。

那一夜他便是受了伤,草草包扎未来得及找大夫上药,因此高烧不断,但她一次又一次不厌烦的以湿巾子擦拭他手脚、脸部,一边帮他降体上的热度,一边和他说话,让他不至于昏迷。

其实柳公谨曾给他服过一颗百灵丹,能袪热解毒,他一身汗时是运功逼出体内热气,只要运行一周天便可退热,即使没有她的照顾,天一亮,他的伤也就稳定下来了。

“乖孩子,多亏了你,你是我们祖孙的福星,祖母绝不会亏待你。”老太君目光闪着某种决心。

天呀!他们前后夹攻,是想逼得她无路可退吗?“老太太,你千万不要对我太好,不然我会得寸进尺,仗着你对我的宠爱掏光你的老本,大爷就常骂我,说我是贪心不足的小东西。”

“嗯!没错,祖母你看我又是镯子,又是簪子的送,她不开口讨我都心甘情愿的给,可见她多可恨呀,是专来挖空我家底的贼。”这女人倒晓得自己是贪心的,老想着讨赏。

看到他眼底的取笑,邵小蓉不认输地朝他一哼,意思是有功必赏是天经地义,偏偏偶到小气鬼。“老太太,明明是他吝啬,好东西给了我又不甘心,尽说我坏话呢!”

她还在计较苦药那件事,本来是给爱装神弄鬼的赵大少下套子,没想到看戏的人反受其害,吃了十几颗梅子和一大盘蜜饯也没用,她嘴里还留着淡淡苦味,吃什么都没味道。

至于唇齿相交的事她本来当是被狗啃了一口,当时她满脑子是苦到最高点,哪还想得到风花雪月,只想着把那个月复黑的咬死,省得他又恃强凌弱,欺负孤苦无依的弱女子。

不过事情过后,静下心来想一想,倒是有几分羞赧和不自在,她就坐在人家的腿上,他还又搂又抱地对她行遍登徒子之举,以这年代的眼光来看,清白已去了一半,除了这个男人外,“败德”的她还能嫁给谁。

难怪清河看她的眼神是大势已去,不得不认她为主的委屈样,长吁短叹哀怨日子难过,而乐见其成的落英倒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时地以眼角偷瞅她,暗塞了几本图样鲜明、内容丰富的画在她枕头下,让她为之傻眼。

“不怕,祖母教你一招,赶快怀个曾孙子吃穷他,父亲的东西再好还不是得传给子子孙孙,你让儿子偷光他老子家产,最后不全都是你的。”好些年没听见孩子的哭声了,她真怀念呀!

老太君想起长孙刚出生那一年,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整个人红通通的,像没毛的小猴子,不爱笑,老是皱着眉头像个老头子,一逗他就不耐烦地吐泡泡给她看。

一眨眼间,无牙小儿都长成俊逸挺拔的儿郎了,还纳了知心人为伴,日后枝叶繁盛,结果累累,她也算对得起堂兄,没把他外孙养偏了。

“啊!那个……呃!不行啦!”伶牙俐齿的邵小蓉结巴了,两颊染上朝霞色,暗叹老太君这一招真高明,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绕进去,他们若不做点什么就太不孝了。

“不行?”赵无眠一挑眉,半是戏诸半是委屈地捏捏她细白小手。“祖母,你孙媳妇嫌弃孙儿,她怕我活不长呢!夜夜隔着屏风睡在榻上,孙儿心疼她受凉要她睡大床都不肯。”

老太君好笑的眼神一看过来,遭到诬蔑的正主儿连忙解释,“柳大夫说他的身子骨还没好全,少说要再吃上三、五个月的药,他这病来得又凶又猛,一下子就病倒了,没仔细调理怕会落下病谤,日后天一冷又要受折磨了。”

“唉!辛苦你了,小蓉儿,祖母真是欣慰找了你来为眠儿添福。”她疼爱地拍拍如玉手背,笑得眼眶泛红。

搬石头砸脚了吧!想算计她,没门。邵小蓉小得意地瞥了赵无眠一眼,又笑咪咪地哄老太君。“不辛苦,不辛苦,蓉儿是来享福的,有老太太疼我比有千金万金还好,瞧!我还装乖骗了老太太的紫檀佛珠,都成了腰缠万贯的小盎婆了。”她炫耀地伸伸右腕,一颗颗圆润珠子带着檀香味,缠在她莹白胳臂上。

“瞧你得意地,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祖母的宝贝还多得是,有得你挖,但这串佛珠是压箱底的,别老拿出来招摇,不然那些眼红的准又拿你开刀了。”赵无眠提醒她,毫不掩饰担忧。

又戳她了,他是戳习惯了不成?邵小蓉没好气地偷瞪他。她当然知晓要低调做人,得了好东西要藏着,她不防人心险恶也要防贼儿手长,她又不想令人眼红。

“什么宝贝呀!有没有孙儿一份,老太君也给孙儿开开眼界——”

人未至,声先到,先闻到一股呛鼻的脂粉味后,锦袍曳地的瘦高男子才大步走近,银白袖口绣了四爪青龙,龙首昂然,龙身勾尾攀住圆袖,如欲奔腾而出。

以他的品级只能绣四爪金蟒,龙是皇家象征,而他明目张胆的绣在衣袖上,可见其野心挺大,有为王入相的心思。

“是你呀!还真有闲情逸致,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大半年不见的,亏你还记着老太婆尚在人世。”一见到来者,老太君的笑脸就拉下了,不太乐见眼高于顶的世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太了解他了,没好处的事绝对不做。

“孙儿是来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别每回见了孙儿就不耐烦的拉下脸,都是你的好孙儿,老太君可不能厚此薄彼,偏疼某些人——”他暗示自己才是嫡长孙,庶孙再入她的眼也与爵位无缘,她以后得依赖他这世子爷。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颇有孝孙姿态,老太君仍不怎么理会。“有什么事快说,不要绕圈子,我年纪大了,没体力猜,你那不老实的样子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都是没良心的坏种,薄情寡义。

冷不防的喝斥,被惯得傲气的赵无痕面上闪过阴狠。“老太君真是冤枉孙儿,孙儿是想老太君,一了得空就赶紧来瞧瞧老太君,孙儿这阵子可忙了。”

他不无夸耀的意思,表示他身为侯府世子既要为侯爷父亲分担些朝廷上的事,又要为接掌爵位做准备,比起某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事”的人好上百倍。

“不是刚从乱七八槽的伶妓身边起身吗?闻闻你那一身浓郁的脂粉味,你还有脸自夸!侯府面子都被你一人丢尽了。”老太君怒喝。

赵无痕不以为然地扬扬袖口,轻嗅了下。“人不风流枉少年,应酬是难免的,有红袖添香也是韵事一件,大哥不也刚纳了妾,想必很快活!”

“哼!别拿你兄长和你做比较,眠儿为何纳妾你不知情吗?竟拿亲兄弟的困难来说嘴,你还真是朱纤曼那女人教出来的好孙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屋子狼与狈。

“孙儿的不是干么扯到母妃,老太君的心也偏得太厉害了,你不能为了曲侧妃的死而怪罪母妃,那是她福薄,哪怪得了旁人……”赵无痕的假孝顺挂不住,三两句话就露出原形。

“住口,曲侧妃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开口,我累了,你可以走了。”老太君下逐客令,不待见他。

亲生的都会不忠不孝,翻脸无情,何况是隔着肚皮,她早就看开了,不去管那房的事,只要不犯着了她的心肝宝贝她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一见老太君动怒,赵无痕才稍停了一会,把话题转回此行的目的。“老太君别生气,是孙儿嘴笨,惹恼了你,孙儿是听说大哥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床走动,趁着他到老太君跟前尽孝,孙儿也顺道探视。”

“瞧眠儿气色红润是不是很失望!”老太君冷哼。没安好心,整座侯府都落在他们母子手中还不满足,算计没爹疼、没娘护的孩子。

他假意难过的哽咽。“老太君话说重了,孙儿是出自对兄长的关心以及对您老的孝顺,大哥这一病什么都耽误了,府里的产业有一大半无人打理,教人忧心。”

“所以呢?”就那点心机也想瞒得过她。

“如果大哥身子着实吃不消,孙儿愿代管几年,兄弟不分彼此,孙儿累一点也无妨。”赵无眠那破烂身子能好到哪去,能有一口气就是老天垂怜了,拖上几年也就没了。

露出狐雅尾巴了,他真是想得太美。“做人不要太贪得无厌,府里的产业?说得真好听,分明是他娘留给他的,跟侯府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太君此话差矣!入了侯府就是侯府的,哪还分你的、我的,何况老元帅给了曲侧妃的好东西,孙儿想见识见识还不成吗?”他还不是为了大业着想,才厚着脸皮来要。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赵无眠内心忍不住冷笑,太清楚他们要的是什么。

曲绮萝当年的嫁妆虽然不如朱纤曼那般十里红妆,但是也不少了,队伍足足一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一份厚厚的嫁妆,朱纤曼早想弄到手,而和母亲同声同气的赵无痕不只要那些金银绸锻,他还惦记着一样对象,他认为曲元帅留给了女儿,又传给了赵无眠,他非拿到手不可,否则手握大军却调动不得,那样东西就是一兵符。

那日,赵无痕就像个无赖,仗着世子的身分在锦绣堂闹了一回,一直纠缠在曲侧妃的遗产上,吵着要拿出来收归公中,把老太君气得银牙都快咬断了。

看不下去的邵小蓉发挥她的伶牙俐齿,指称要收归公中也不是不可行,但是为了公平起见,请侯爷夫人先拿出她那份嫁妆作为榜样,不能只拿别人的钱,这般会寒了侯府人的心。

她还劈哩啪啦的说了一串什么弟夺兄产,嫡母抢庶子的私产,夫人无德无良连死人也容不下,世家大族怎么这般厚颜无耻,做出土匪行径还沾沾自喜,斯文败类人人可诛,人不知耻天地难容……

说得赵无痕语塞,虽然他心里不晓得诅咒几次老太婆快死,活着碍事,可他终宄是不敢背上忤逆尊长的恶名,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此事算是暂时落幂,不过为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赵无眠趁今日柳公谨来“问诊”时说了兵符之事——

“兵符?”

“没错,当年我外祖父手中的兵权落入和亲王的手里,表面上看来他是大获全胜,逼死大元帅他就能趁机安插到各个大营中好夺权,但是……没有了兵符,他也是白费功夫,他以为军队中已都是他的人掌控,要调动大军何其容易,只要他登高一呼便有雄兵拥戴,何愁大事不成。”

“可要调动军队要兵符,没有兵符三军不动,他看似掌据了一切,其实全是虚的,他不动则已,一动……”和亲王太有自信了,权力使人迷失了理智,看不见自己早已穷途末路,皇上早知他一举一动,正张着大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兵符在你手上?”一身青袍的柳公谨看起来斯文优雅。

“兵符有五块,号令五大营兵马,和亲王手握一块,虎债营的,那人一块,河西大营的,你爹柳姨父也有一块,是淮西营的,另外两块是戍守京城的近畿营和禁卫营,这一块你收着,以防万一。”赵无眠毫不迟疑地将最重要的近畿营虎符扔给柳公谨,好像那只是吃腻的大饼,不想吃丢给旁人。

“给我干什么?嫌我麻烦还不够多呀!兰农那家伙比我合话。”烫手山芊,行医之人不涉及政事。

“兰农的铁骑军就够他忙了,他那些部属个个骁勇善战,只认人不认符,忠于皇上和领军将领,兵符对他们来说形同废物。”

“那倒是,看到我还大喊通行口令呢!又不是不认识我,连我也拦,简直是一群混蛋。”鼎鼎大名的柳神医谁人不知,有谁不识,他到了皇宫还备受礼遇,谁敢小看他。

呵,他们最好不要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否则他绝对会好好地“招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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