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坐在后座的男人以不大耐烦的口气发问。
“应该快到了,应该快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略显紧张地拭汗,趁红灯暂停时伸手到冰桶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后座的男人。“大钧,喝口冰水,解解渴……”
男人接过矿泉水,扭开瓶盖。“你给我听清楚,阿忠,”男人灌了一口矿泉水,用着恶狠狠的语气:“我再给你十分钟,如果你再找不到那个什么该死的‘千卉村’,你就给我掉头回去!”
“大钧,别这样嘛……”阿忠额头冷汗涔涔,一边看GPS,又忙着翻地图。“奇怪,应该快到了啊,这什么卫星导航啊……”
他明明依着GPS的指示,怎么会越开越偏僻?
“阿忠,你是嫌我上影剧版还不够看,想让我再上上社会版是吗?”叫“大钧”的男人冷嘲热讽。“刚刚经过断崖的时候你干嘛避开?就直接朝它冲过去嘛!这样不但报纸头版,连新闻头条都是我了。”
“大钧……周大,不要这样嘛!”阿忠急到连衣服都湿了。“我再找找,再找找,再等一下哦!”
“唉!好不容易忙完了宣传,想着要到国外度个假,偏偏被你拉到这种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你是想让我在这里耗完一整个月是不是?也对啦!在这种地方,应该是没什么人会认出我,也算是另类的休假啦……”
他周大钧可是目前国内首屈一指的大明星,影剧圈当红炸子鸡。
“周大,您放心,绝对不会耽误到您的假期。”阿忠汗涔涔之后紧接着要泪潸潸,他可不敢让周大钧知道--他现在别说前进,连要找回去的路都很困难。
换句话说,就是--他,已经迷路了。
“也不知道那个算命仙是不是故意要整本大爷,居然想出这个瞎透的法子。要招桃花,摆个桃花阵就是了,哪有人要真桃花?天气都热成这样,桃花早就谢光了,还要本大爷亲自来求……”
“大钧,对大师要有礼貌,人家可不是普通的算命仙哦。”冒着激怒周大钧的危险,阿忠仍忠诚进言:“艾尔玛大师一向旅居国外,这次特别来到国内为有缘人算命,老板动用了关系,才让他帮你算命改运,这个机会,我们一定要珍惜……”
“有缘?”周大钧嗤之以鼻。“他应该是跟孙先生和蒋先生有缘吧。”
孙先生和蒋先生,就是印在钞票上的那两位。
“大钧,不要乱说话,小心遭天谴。”阿忠似乎很信。
“哈哈哈!如果真有天谴这回事,现在就让我开开眼--”
滋啦……啪!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旱天雷立时劈中了眼前的一棵大树,大树随即向着两人乘坐的车子倒下。
“啊!”
两个大男人不顾形象地大叫,在千钧一发之际,阿忠火速将车子倒退到大树倒下的范围之外。
“大钧,叫你不要乱说话……”阿忠几乎瘫在驾驶座上,喘了一口大气。
“这……”周大钧惊魂甫定,又嘴硬起来:“只是巧合,如果再来一--”
阿忠马上从驾驶座起身,扑到后面按住他的嘴巴。“大钧,拜托,我还有家人要养!”
周大钧对他翻了翻白眼。阿忠惊觉自己造次,连忙收手。
“抱歉啊!大钧。”阿忠举起左手敬礼,连连赔不是。“但有些事是宁可信其有的。”
周大钧扁了扁嘴,没吭声。
他也没说他不信啊!不然干嘛放着好好的假不放,跟宣传跑到荒郊野外来?
“艾尔玛大师十年前帮老板算过命,老板因此成立了经纪公司,‘寰宇星’这十年来大发,全靠艾尔玛大师的神算……”
“阿忠,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公司有个艺人名叫‘艾尔玛’?”周大钧忽道。
阿忠一怔,随即会意,陪笑。“当然、当然,‘寰宇星’能有今天,多亏了周大您这只金鸡母,帮公司赚进了大笔银子,小的年终都靠您哩。”
这还差不多。周大钧一脸“算你还有感恩之心”的表情。
只听阿忠又道:“不过,大钧,你也知道因为这层关系,所以老板对艾尔玛大师深信不疑。这几年经纪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竞争变得激烈,本来前几年老板就想再找艾尔玛大师帮忙,但他老人家旅居国外,十年才出山一次,而他出山的那一年又周游列国,实在很难找到人……”
“哇!真好赚,捞一次吃十年,早知道小时候我应该去学算命……”周大钧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发表感想。
“大钧……”阿忠连忙左顾右盼。还好,这个地方比较空旷,应该不会再有树倒下来。
“我看以后我们电影宣传也不用做了,直接在海报旁边加注一行‘艾尔玛大师加持,有看有保庇’,肯定大卖。”
“这个点子不错,不过可能很贵……”阿忠竟然开始认真思考。
周大钧发火,说起反话:“没关系,把我的片酬给他就好了嘛!”
“这怎么好意思?毕竟电影还是你演的……”阿忠有些过意不去的表情。
还真的咧!周大钧简直气炸。“没关系啦!那些全果、肉搏什么的都让给大师去演,肯定能迷死一票死忠粉丝。”
“那可不行,大师仙风道骨,冰清玉洁。”阿忠连忙摇头,忽道:“大钧你的电影里面没有这种镜头啊!”
周大钧觉得自己像快要爆发的活火山。一个死老头拍床戏有人要看吗?阿忠头脑不清,担心的竟然是死老头冰清玉洁?也就是说,他周大钧月兑就没关系?
虽然现在还不到那一步,但要是电影持续不卖座,搞不好下一部他就得以“月兑”做卖点。
“大钧你也不用担心,”阿忠好心宽慰,开始倒车重新上路。“等找到了桃花,一切都会好转的。”
“希望哦!”周大钧没好气。“这世上名不副实、欺世盗名的事我看得多了--”
卡!
周大钧话还没说完,车子忽然就不动了。
“怎么了?”周大钧愣住。
“奇怪,没办法倒退?”阿忠一脸疑惑。
“踩油门啊!”周大钧建议。
“我踩啦!只动了一下,我担心车轮卡在泥地里了,前几天下大雨,这边的土质变得松软,如果催油门,只怕会越陷越深……”
“那怎么办?”周大钧开始担心。
“不能叫拖吊……”一叫拖吊,周大钧就会上影剧版或社会版,他们出来找桃花的事曝了光,老板肯定会不高兴。“这样,你来开,我到后面去推。”
还好他们今天开的是他的小车,阿忠自忖他应该推得动。
周大钧一脸“你办事不力”的表情,换到了驾驶座。“准备好了你出个声。”
“啊!”从车后传来阿忠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怎么啦?”周大钧跟着紧张起来。
“大钧,我刚刚压到了一台脚踏车……”
“什么?”周大钧也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人还好吗?”
“没看到人……”阿忠不大确定。
还好。
“这种地方怎么会跑出一台脚踏车?”周大钧觉得奇怪。
“完了!大钧,”阿忠的声音发着抖:“人卡在车子底下……”
“什么?!”周大钧全身都凉了。“死的活的?”
“我不知道……”阿忠的声音带着哭音:“我杀了人。”
“你哭什么!跋快报警啊!”周大钧拿出手机,用发抖的手指开始按键。
“不行!”阿忠一怔之后冲了过来,抢了周大钧的手机。“这样一来你真的要上新闻头条了。”
“还管那么多!先救人啊!”周大钧追了出来,阿忠硬是不肯把手机还他。
“大钧,我不能坐牢。”阿忠哀求。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只要人没死,一切都好说……”
“可是新闻里面有说,活着比死了赔得更多……”阿忠不知所云。
“阿忠,你想干什么?”周大钧觉得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起,莫非……阿忠想做那丧心病狂的事?
还好,阿忠并没有想到那里。“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肇事逃逸判得更重。”周大钧劝道:“我会帮你作证,你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让你作证,老板肯定会开除我。”阿忠手足无措。
“我会跟庄寰哥求情,一定不会让你没头路。”
周大钧想想自己也有责任,不能让阿忠一个人扛。
“不行,反正现在没有人知道……”阿忠不想面对现实。
“阿忠,你不要太天真了,车上有GPS,警察只要一查,就知道谁来过现场。”
阿忠吃了一惊,连忙冲到驾驶座,一看之后随即笑了。“哈!GPS坏掉了,难怪刚才怎么也找不到千卉村……”
周大钧脸上三条线,阿忠现在才说实话。
“就算GPS坏掉了,地上留着轮胎痕,一比对痕迹,立刻可以锁定侦查范围。”
阿忠一听,立刻跑到车后,开始破坏地上的轮胎痕迹。周大钧翻了翻白眼。
他竟然在指导阿忠破坏犯罪现场。
“阿忠,拜托你做点有建设性的事,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察看伤者的生命征状……”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阿忠嘶吼,非常洒狗血。
“你把车子往前开一点,我把脚踏车和伤者移出来。”周大钧指示阿忠。
“你真的要这么做?”阿忠委屈地看着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对。如果你不喜欢,等会儿直接打R档,这样连我这目击证人也一并解决了。”周大钧说着反话。其实以阿忠目前的状况,他还真怕他情绪不稳,来个杀人灭口。
“人家又不是杀人犯……可是很快就是了……”阿忠哭丧着脸,继续不知所云。
阿忠坐上驾驶座,周大钧在后面推,用尽吃女乃的力气,终于把车子推了出去。
卡在车下的是个女孩子,浑身沾了不少泥巴。
周大钧移开脚踏车,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紧绷的脸部线条总算缓和下来。
“还好,还有气--”
周大钧话没说完,差点被吓死,因为伤者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赔我……”女孩用着微弱的声音说:“脚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