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子新坐在办公室里,一脸阴沉的看着助理许镇交给他的资料。
好你个陆橒,区区一名偏乡穷教师也敢逞英雄,抢他傅子新的女人,信不信他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像捏死蚂牺一样弄死他!
还有那个叫张廷伟的小屁孩,居然敢伸脚绊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跑到来丰镇,刘牧葳那个女人竟半点也不感动,还把他当瘟疫看,傅子新越想越气,拿着手中的资料,狠狠敲了桌面几下后,随手往桌面一扔——张廷伟的家庭背景,大剌剌的摊在眼前,吸引了傅子新的注意。
十七岁,辍学,不久前才开始在小食堂打工,父亲张加保有家暴前科,目前因为毒品案入狱,近期正在申请假释。
啧啧啧,看来这个陆橒是真的很想当英雄,连这么棘手的小屁孩也敢理,而刘牧葳也是一样的蠢,让那种人在自己的食堂工作,跟在自己身边埋颗不定时炸弹有什么两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愚蠢,给了他有机可乘。
眯了眯眼睛,在心里好一番盘算后,傅子新按下桌上的内线通话钮,“进来,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几秒钟后,助理许镇已站在他面前。
“让严律师去帮那个张加保搞定假释的事情。记住,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把人弄出来,我有几件事要让这个张加保去做。另外,你找个时间替我去拜访一下沉县长,捐点钱给他,让他想办法把陆橒这穷酸老师给我调离来丰镇,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都不准他再到来丰高中教书。记住,今天交代你的这两件事情,半点都不许泄漏出去。”
“是,董事长。”
许镇走后,傅子新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带着冷酷的笑。
不急不急,很快的,那些人就会收到他傅子新精心准备的好礼三重送,他保证,绝对会让他们一个个永生难忘。
等着瞧吧,他傅子新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代价是得先亲手毁掉——没错,他这人就是自私又小心眼,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自私和小心眼,他才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和成就,让谁都不敢小觑他傅子新。
想到刘牧葳很快就会认清现实的无助,乖乖回到他身边,傅子新郁闷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些。
原以为傅子新这一出现,少说会有好一段时间不得安宁,不想,那天离开后,傅子新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知难而退了,反正日子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刘牧葳意外之余,也觉得松了一大口气,毕竟,她是真的不想再和傅子新有任何牵扯,如果可以,就让大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
和陆橒谈过之后,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因为陆橒真的是太棒的人了,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正向气质,会让人想要跟他一样变好,在这股力量的带动下,刘牧葳自然没太多心思去伤怀旧人、旧事。
小食堂还是一如往常的忙碌,但是十七岁的张廷伟,却以一种让刘牧葳惊艳的速度在成长,不管是对味道的敏锐度,还是对料理事物的学习,他的表现都比同年龄的孩子来的杰出成熟,这让刘牧葳兴起了要好好栽培他的念头。
趁着小食堂午后的宁静时光,刘牧葳决定跟这青涩的少年聊聊他的未来。
“廷伟,你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张廷伟先是不假思索的张开口,可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蓦然又闭嘴,自卑的低下头去,黑眉晦涩的蹙紧。
“怎么不说了?葳姊又不会笑你,我是很想知道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我不敢说我一定百分之百能够帮上你的忙,但只要是在我能力许可的范围内,葳姊绝对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所以别怕,说出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很喜欢像葳姊一样做料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当个蔚师,好像会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他搔搔头,腼眺的说。
“只要你有兴趣学,什么都不难,学习厨艺的事情,我绝对可以帮你。但是,廷伟,现在有个问题,你才十七岁,基本的学历我建议还是要拿到。我问你,辍学之前你是念什么科系?”
“汽修科。”他实在没兴趣,念不到半个学期,就辍学了。
“所以你不喜欢汽修科。”见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刘牧葳又说:“那葳姊建议,你要不要改念餐饮?”
“我?可是……要考试,我不知道我行不行……”毕竟也荒废学业不算短的时间了。
“念书的事情我来帮你。”返家的陆橒凑巧听见两人的对话,主动加入。
“陆橒,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刘牧葳惊喜的问。
“突然觉得有点想见你,然后我就回来了。”
刘牧葳楞住,小脸不争气的红了。这家伙,说话也不看场合,廷伟还在呢!
“呃,现在需要我撤退吗?”张廷伟很上道的问。
“不用!”刘牧葳说。
“好啊——”陆橒点点头。
刘牧葳二话不说,架起拐子狠狠地拐了陆橒一下,警告他别捣蛋,“你别闹,我跟廷伟还在说正事呢!”
“我知道呀,你想让廷伟去念餐饮科,我也说啦,我可以帮忙督促他念书考试。”陆橒重申立场。
“廷伟,你觉得如何?想不想试试看?葳姊真心觉得你挺有天分的,如果你也想走这条路,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帮你。”
“……我、我真的可以吗?”张廷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
已经当了太久太久的坏孩子,若不是老大先开始相信他,他恐怕到现在还在瞎混,可他又怕会让大家失望,所以很没信心。
“傻瓜,她说可以就可以,你不信我,好歹也该相信这位前台北H酒店的美女主厨,据说她上过不少报章杂志喔。”
出,都是胖达啦,没事去网路上估狗她的名字,结果真被他找出一堆以前的采访报导,三不五时就要被拿出来说嘴一番。
“先别管那些陈年往事了,廷伟,你只要问你自己,喜不喜欢料理?喜欢,就冲啊,冲过去就是你的,没冲过去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冲第二次,怕只怕你还没开始就自己先却步了。”
从来没有被这样寄予厚望过,他怎么舍得让这些人失望呢?张廷伟捏了捏手心,坚定道:“葳姊,我愿意试试看!”
“好,愿意去尝试就好。”刘牧葳欣慰的拍拍他的脑袋。
陆橒也跟着模了模他的头。
母亲在他小学的时候,就因为受不了父亲三天两头的家暴,抛下他离家出走,让年幼的他独自面对凶狠可怕的父亲。那些被父亲狠狠殴打的日子,让他一度那么痛恨母亲,远远超过殴打他的父亲。
他曾经觉得自己根本是被这世界遗弃了,可没想到居然是素昧平生的老大和葳姊,把他从前途茫茫的歧途前,将他捡了回来,听着他们认真的规划着他的未来,他觉得自己不再是没人爱的小孩了。
突然有一股冲动,很想抱抱这两个人,然而就在他刚刚举起手的时候,小食堂外却突兀地传来异常暴躁的咆哮。
“张廷伟,出来,你老子来带你回家了,你这兔崽子,还不快给我出来!”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张廷伟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双手下意识的颤抖,仿佛方才的光明不过是海市蜃楼,他又退回到那不见天日的痛苦深渊。
为什么他这么决就出来了?为什么台湾的监狱不能再多关他一点时间?
“葳姊,他出来了,那个混蛋又出来了……”
刘牧葳听张廷伟提过自己的家庭,自然知道他口中说的混蛋是谁。
“我去看看。”陆橒表情严肃。
“我跟你去。”临走前不忘对张廷伟叮咛,“廷伟,你别怕,就待在这里,哪里都别去,相信葳姊,一定会没事的。”
陆橒和刘牧葳刚打开大门,一只酒瓶就落在他俩的脚边,落了一地的碎片。
张加保仗着酒意咆哮闹腾,附近不少民众闻声都从屋子里跑出来围观。
“购,原来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诱拐我儿子!乡亲们,你们看,就是这对狗男女啦!我警告你们,今天不把我儿子张廷伟交出来,我就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看。”
“张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个屁,我要是冷静,我儿子就要不回来了,快把我儿子还给我!”
“原来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陆橒冷声嘲讽。
“×!你在弧什么,我当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有个儿子,为什么在他需要你的时候,你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不高兴就殴打他,让他有家归不得?张先生,我再问你,既然你知道你有个儿子,当你因为吸食毒品入狱的时候,你可曾替你的儿子想过,他一个人要怎么生活?”鲜少动怒的陆橒一改斯文形象,疾言厉色的质问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是父亲的张加保。
“×!我家的事情,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指指点点啦,快点把我儿子交出来,不然我就报警。”
“张先生,你要让廷伟跟你回家其实也不难,戒毒戒酒,好好的洗心革面,没有谁不爱自己的父母,但前提是你自己得先有为人父母的模样。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样子,抱歉,我没有办法放心让廷伟跟你回去。”刘牧葳坚决的表达守护张廷伟的立场。
“肖查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信不信老子我揍得你唉唉叫,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老子,你这只狐狸精,在台北勾引别人老公还不够,跑到来丰镇又四处跟男人勾搭,现在还诱拐我的儿子,各位,快来看喔,快来看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喔,不要脸啦……”
“不是,葳姊才不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你闭嘴啦!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为什么不永远关在监狱!”张廷伟冲了出来,失控的吼着。
“你这不孝子,敢跟我大小声,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现在就打死你——”
张加保不断咆哮,并且耀武扬威的挥舞着手中的另一只酒瓶,挥着挥着,一个手滑,酒瓶飞了出去,竟不偏不倚的砸在张廷伟的脑门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廷伟?!”
刘牧葳几乎要被这一幕吓坏了,想也不想的就去压住张廷伟额头上的伤口,偏偏血流得又急又快,陆橒见状,连忙也上前帮忙止血。
就在这时候,张廷伟异常冷静的拿出手机,“喂,警察局吗?这里是平和路123号,有个刚刚假释的嫌犯酒后伤人,有一少年头部大量流血,请你们赶快派员警过来处理。”
“你这小子,你居然报警抓你老子,你这个混蛋!”
张加保暴跳如雷,想到自己可能又会被抓进监狱,他越想越害怕,哪里还想得起自己的儿子,拔腿就跑。
张廷伟颓丧的跌坐在地,似笑又似哭。
“廷伟,你撑住,葳姊马上送你去医院。”
“葳姊,有时候我真的想,如果死掉也没关系,真的。”
“臭小子,傻啦你,死什么死?好吃的东西这么多,你吃过几样?一整尾的龙虾嗑过没?你葳姊的拿手好菜你学会几道了?什么都还没开始就想死,看到你这样,我才会被你气死!”陆橒心疼痛斥。
没多久,警车的声音叠着救护车的声音,双双赶到现场,把张廷伟送医、陆橒到警局做笔录后,总算暂时结束这场闹剧。
陪着张廷伟坐上救护车,刘牧葳忍不住想,平静的日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与此同时的台北,傅子新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绷着严肃的脸色疾步从会议室走出来,许镇迎上前去,贴附在他耳边低声报告着事情。
暗子新皱眉,“张加保拿酒瓶伤人?该死的蠢货,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废物!”尾随着傅子新进了办公室后,许镇低声问:“董事长,现在怎么办?”
沉吟须臾,“张加保注定是弃子,甭管他,找几个记者去追这条伤人的新闻,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媒体去包围小食堂,我就不信凭陆橒和刘牧葳两个人,能挡的住整个台湾社会舆论的压力。”
“是,董事长。”
“你去见过沈县长了没?”
“见过了,董事长交代的事情也都已转达。”
“有说什么时候结果会出来吗?”沉吟须臾,“不行,我看你还是亲自去给我盯着,免得沈县长那只老狐狸,收了我的钱进口袋,结果事情什么都没办成。”
“是,董事长。”
“广新集团的高层回电没?!”
“还没有。”
“这宋董的架子也够高了,不过就是想要跟他碰上一面谈谈合作的事情,他居然就只派个小小经理来打发我们,完全不把我傅子新放在眼里。”傅子新有些浮躁,总觉得最近事事不顺利,实在烦人。“广新的事情你继续跟进,务必把所有可能的关卡都给我打通,无论如何,我非要跟宋董见上一面才行。”
“是,董事长。”
“先出去吧,有什么最新发展,晚点再跟我汇报,暂时别把电话转进来。”
他累了,想要一个人暂时静一静,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