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李凤雏带着冉凰此到宗祠。
“王爷为何要带我来这里?”冉凰此走进宗祠,烛火摇曳,清香四逸,正殿摆上了金雀皇朝数代天子牌位,一旁则是宫内嫔妃牌位。
“本王带妳来与我母妃辞别。”李凤雏如识途老马,带着她更往深处走,停在一列特别的案桌前,上头只有两个牌位。“本王想,这回出宫,也许多年都不会回来了,既然如此,就该先点炷清香告知我母妃一声。”
没心眼的一席话,却让冉凰此的心抽痛了下。
“过来。”他点好了香。
“好。”她接过一炷,拜着,瞧见牌位上头写着追谥盛德贤淑皇贵妃凤氏。“这是你母妃?”
“嗯,她原本不过是个小小才人,但因为父皇宠爱,所以特地为她建设一座鸾凤殿,岂料却因而惹来杀机。”他把香收起,插在浅炉里。
“……”令人厌恶的宫闱斗争。
“本王在想,去掉李氏,从母姓即可。”他突道。
“嗯?”
“毕竟咱们要出宫了,李凤雏这三个字,皇朝百姓太印象深刻。”他想得很远,把所有可能挡在他面前的阻碍全都事先移除。
“从母姓?”
“对,母妃将本王送到外公那儿,妀姓为凤名雏,只是入朝之后,本王受封国姓。”
“为何不直接丢母姓从国姓?”
“因为本王不想忘了母妃和外公。”喃着,他勾起笑,轻握她的手。“往后妳就叫本王凤雏即可,别再叫本王王爷了。”
“可王爷还是自称本王呢。”这习惯,一时之间改得了吗?
他先是一怔,而后失笑。“本王会改掉的。”
“是啊,本王~”听,多顺口。
“……冉凰此,妳是愈来愈不怕我了。”他装阴狠。
“我何时怕过你了?”她笑得很可爱,开始逃跑。
“妳说得也对,打从第一眼,妳就没怕过我。”他轻松自在地跟在她身旁跑,始终保持速度。
跑没多远,冉凰此便侧眼瞪他,喘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可最可恶的是,他跑得好轻松,甚至还可以哼着歌。
不用那么骄傲好不好?!“不跑了。”
她停下脚步,喘得快要不能呼吸。
“凰此,妳的体力愈来愈差了。”他跟着停住,轻而易举地将她揽进怀里。
她一呆,随后立即扁嘴。“你也不想想我今年几岁了。”二十五了捏!
“本王已经二十九了。”
“……”现在是要比年纪羞辱她吗?
“走了,咱们出宫。”李凤雏索性打横抱起她。“凰此,妳可会眷恋深宫生活?”
“不。”一点也不。“我能在后宫待那么久,都是因为王爷。”
“……今儿个是怎么了?说话这么甜?”他笑瞇眼,倾落一地璀亮月华。
“肺腑之言当然甜。”她回以媚笑,朝他耳垂咬去。
“妳想让本王延迟计划吗?”他的声音粗哑。
“不成,我已经决定今晚要亲自为你下厨了。”
“那就别再咬本王了!”
*
凤凰楼。
和一年前一样的位置,不同的是,七楼只有他们两个,原本冉凰此打算先为情人下厨的,但她自己的肚子已经先不听话的饿得咕噜咕噜响,李凤雏基于他不想让她饿肚子,于是他们决定先用膳。
“阔别一年能再见两位,真是让小的倍感温馨,感动莫名。”掌柜的随着跑堂一起上到七楼,一副涕泗纵横也在所不惜的模样,逗笑了冉凰此。
“掌柜的,好久不见了。”她友善地打招呼。
“真的是好久了,小的一直在等待姑娘呢,谁知道一等就等了一年~”他不知打哪抽来手巾,咬着,垂泪。
冉凰此笑得快要喷泪,然而看在李凤雏眼里,却很不是滋味。
“下去。”他冷道。
掌柜的能够在京城混这么久,绝对有他生存的一套,只见他迅速收好手巾止住泪,很客气的说:“小的为两位准备了曲倌,替两位唱上一曲。”话落,转身就下楼。
“干么这样?”冉凰此没好气的横了身边人一眼。
李凤雏皮笑肉不笑地道:“想笑,对着本王笑即可。”
“那也得要你能够像掌柜的那样逼我笑啊。”
“……”要他学掌柜的咬手巾掉泪?
冉凰此瞅着他,想象他做出那个动作,笑到飙泪。
无言地看着她,瞧她笑到脸色温润泛红,他不禁也跟着笑了,俯身向前,在她唇上浅啄了下。
她蓦地止笑,瞅着他不断逼近的俊颜、那恍若会勾魂摄魄的黑眸,温热的唇舌轻触上,她浑身便像是着了火,酥麻地泛起颤悸。
他唇舌轻吮舌忝吻着,挑诱她,要让她更加着迷而忘我,让冉凰此忍不住主动更亲近他……
“啊~”掌柜的才上楼,一抬头就惊呼着又躲回楼梯边上,还赶着尾随而上的曲倌。“先等等、先等等。”
闻声,李凤雏微恼地攒起眉,闭了闭眼。“上来吧!”嗓音是沉而不满的。
被发现的掌柜只能嘿嘿干笑的现身。“两位,由这位曲倌唱首小曲,替两位助兴吧。”把曲倌推进来,立即落跑。
曲倌有些窘迫,在转梯虚的屏榻上坐下,把琴摆在矮几上头,葱白十指轻刷琴面,琴弦绽起悠扬乐音,细女敕嗓音如黄莺出谷,吟唱着掌柜交代的曲。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千嗟洵兮,不我信兮……”
李凤雏微挑起浓眉,更加确定这掌柜能在京城营生,绝非等闲之辈,就连点唱的曲都如此切入人心。
一曲方歇,冉凰此用力地拍着手,超想再喊安可,却见李凤雏站起身,直朝曲倌走去。
“王……凤雏,你要做什么?”她奇怪的问。
“借琴。”
“借琴?”
冉凰此不解地偏着螓首,瞧他拿了不少碎银打赏曲倌之后,把琴抱来,坐在席上,琴就平放在他盘起的双腿。
“你要弹琴?”
瞅着她,李凤雏微笑,修长十指轻捻慢拨,清幽琴声发出一声淡淡虚渺的沉音,沉而不钝,轻而有质,教冉凰此瞪大了眼。
他会弹琴?
正惊诧着,便听他边拨着弦,吟唱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极厚的声线带动深度的感动,深情的词意配上高亢琴音,如瀑湍急,入河顺流,转沉带韵,轻愁慢点,教人不胜欷吁。
他一句句唱着,她热泪盈眶。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他还是这么想吗?还是这么认为吗?
“凰此?”发觉她的异样,李凤雏立即把琴搁到一旁,长指轻挲过她淌泪的颊。“怎么了?”
冉凰此眼波微转,轻轻勾起笑。“我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唱曲呢。”
“不好听吗?”
“不,是太好听,太好听了……”把他的深情全都注入在词曲中,那暖漾的情在音符中跳跃着,她怎会听不出来?
这么一个爱她的男人,为她放弃为她牺牲的男人,今生有幸与他相遇,是老天赏赐给她最大的幸福。
“傻瓜,好听,怎么哭了?”他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
“谁要你唱得那么好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她若说他有罪,他就是有罪,他都担了。“不过,还是先喂喂妳的五脏庙吧,妳没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吗?”
“你!”讨厌,就非得要杀风景吗?
“我喂妳。”他夹了口菜,像要喂她,却在最后一刻转搁入自己嘴中。
“你!”
瞪他,却发现他不断逼近逼近再逼近,最后、滚烫的舌尖把菜递入她口中。
他沉笑地问:“好吃吗?”
她哪知道?嘴里嚼的是他给的菜,尝的都是他的气味,哪会知道好不好吃?
“我要自己吃。”她脸红红的抗议。
“我喂妳。”这回,他才真的夹菜入她的口,眸底是诉不尽的宠腻。
冉凰此嚼着,咽下他给的宠腻,自他眸中看见毫不掩饰的疼爱,心……好疼。
*
是夜,两人在凤凰楼的客房住下。
两人窝在房里缠绵悱恻,赤果的身躯完全不舍分离。
“……你到底要不要尝我的手艺啦?”一直被尝的冉凰此开始抱怨了。
“不急。”李凤雏哑喃着,唇贪婪地吻过她细白肩头,精致锁骨,一遍又一遍,像头永不餍足的兽。
拿他没办法,冉凰此也只能由着他,任由他视她若珍宝似地拥入怀,吻过她每一寸柔女敕肌肤,由着他挟火带焰地将她彻底焚烧,在充满感官而原始的律动中,尝到他比常人还要执着狂热的爱。
他爱得狂妄而霸道,忘我激情中又缠绕着温柔,那不离不弃的深情,至死不渝的浓爱,她全数都接收进心里和身体,融入骨血中,怎么也忘不掉了。
不到尽头,永不方休。
直到阒暗的天际割开一道的蓝,两人才有如交颈鸳鸯般沉沉睡去,再睡醒时,外头已变成阴霾,笼罩着浓雾,教人瞧不清天色,但外头的声响,让她知道应该已是午膳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