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氏望穿秋水,终究没有等到戚文烨,不过得到一个消息——戚文烨要宴请朝中几位大臣,这几位大臣都是不畏他名声,还愿意与他相交的大臣。如今戚文烨要远赴西北,当然要谢谢人家过去照顾。
曲氏闻言两眼闪闪发亮。“王爷许久没有见到我抚琴唱歌了。”
“王爷总是夸赞姨娘的琴声歌声京城无人能比。”杏花犹记得当时情景,王爷陶醉在姨娘的琴声歌声当中,一曲结束,掌声久久不停,王爷还会亲自喂姨娘喝酒,姨娘瞬间化成一条蛇缠绕在王爷身上,接下来当然不是她能看的。
曲氏甜蜜蜜笑了,可是转眼又担心得皱眉。“只怕我没机会在王爷面前抚琴唱歌,无法勾起王爷的思念。”
“只要花点银子,奴才们不会不放姨娘进去。”
曲氏叹气的摇摇头。“王妃每夜都亲自去外书房接王爷回逍遥苑,王妃将王爷看得如此紧,只怕那样的场合,我也无法靠近王爷一步。”
杏花可急了。“姨娘总要试过才知道能不能成啊。”
“万一没见到王爷就当众被女乃出来,岂不是丢死人了?”
“王爷举家迁往西北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姨娘不能错过任何亲近王爷的机会,唯有侍寝,姨娘才能为王爷生孩子。”
“能够侍寝,也不见得能够得到孩子。”
“姨娘说有孩子,就有孩子。”杏花见曲氏惊愕得瞪大眼睛,压低嗓门接着又道:“无论王爷或王妃,此时心思都在西北,只要大夫说姨娘有孩子,他们也会相信姨娘有孩子的。”
曲氏欢喜的点点头。“好吧,我就试试看。”
没想到此事进行得很顺利,五日后在水莲榭的宴客,杏花轻易买通厨房管事,让她们主仆两人捧着点心进了水莲榭,点心一摆上桌,曲氏娇娆的向戚文烨福身行礼,娇媚的喊了一声王爷。
“你为何在这里?”戚文烨的脸色非常难看。
曲氏媚眼一勾,娇软的说:“贱妾想抚琴唱歌为王爷今夜的宴会助兴。”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戚文烨只能点头答应。
曲氏欢喜得连忙命令杏花去拿她的琴进来。
曲氏的琴声真的是无比动人美妙,歌声柔媚撩人,几位客人眼睛都快冒火了,眼睛放肆的当众撕毁她的衣服,连经过水莲榭四周的丫鬟婆子都听见了她的琴声歌声,还有某位大臣恨不得将她拉进房里燕好的闲言闲语。
当然,此事也很快就传回逍遥苑。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一个姨娘跑去款待外男的宴会上抚琴唱歌,还当着王爷的面与外男眉来眼去,这不是教王爷丢脸吗?”碧芳很气愤。
徐卉丹懒洋洋的抱着引枕趴在炕上,有气无力的说:“这不是正好给王爷送走她的机会吗?”
碧芳怔愣了下,终于明白了。“难道此事从一开始就是王妃设下的局吗?”
徐卉丹轻声一叹。“人啊,不是只有美貌就好了,还要有脑子,若是连自个儿都不爱惜自己,谁会爱惜你呢?”虽然戚文烨教她想个法子将后院那几个弄走,可是她做不到,后来戚文烨提出宴请几位大臣的意思,当下她就知道了,戚文烨是在逼她出手处置后院几个女人。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戚文烨身上真的流着皇家血统——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残忍的对付他最亲近的人。她害怕吗?不,只能说此事挑起她对这个时代男人的不安全感,今日王爷心里有她,不惜一切保护她,若是有一天某人取代她在王爷心目中的位置,王爷是不是也会待她如此狠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戚文烨的认识如此贫乏,这个男人的狠竟可以教她胆颤心惊。
“王妃很难过吗?”
“我并没有刻意设下陷阱让曲氏往里面跳,只是我很清楚,不安分的侍妾必然会利用王爷宴客的机会,而我,不过是让对方能够顺利利用这样的机会罢了。站在同样身为女人的立场,我不希望曲氏往里面跳,期望曲氏能够爱惜自己。”
“既是如此,这就不是王妃的错,王妃为何如此难过?”
“我最讨厌女人作践自己了。”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所受的教育在某一部分是为了增加自己个人的价值,但却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教导女男平等的思维模式,而如今有一个女人竟然用作践自己的方式去争去抢,长期以来根植在她脑海的信念突然像失去平衡的叠叠乐,瞬间倾倒崩坏。
虽然深知这个时代与祝嘉苓的时代不同,思想的距离就好比人们只能想像嫦娥奔月,而不是藉着火箭踏上月球,她对女人的要求不应该过于严苛,可是每一个人都有选择权,可以决定自个儿要如何活着。
碧芳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曲姨娘想方设法吸引王爷的注意力,可是用错了法子,害王爷当众丢脸。这事真要说起来,只能说曲姨娘太蠢了,不但不懂得掩饰,还将自个儿来自青楼的事摊在众人面前,王爷又岂能容得下她?
“没事。”徐卉丹摆了摆手,明白碧芳无法了解她的想法。
“王妃置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没有自我,而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变成这样的女人。
略微一顿,碧芳还是担忧的道:“王妃看起来很悲伤。”
“我只是有些感慨。”
“王妃不要想太多了,王爷的后院少一个女人,王妃就可以少一个麻烦。”
“我知道。”徐卉丹坐起身子,将引枕抱在怀里,充满斗志的扬起下巴。“我要赚很多很多银子,多到即使王爷不要我了,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前一刻她还如同干旱的土地,这一刻就有如得到雨水滋润的田地——王妃的善变真是惊人!碧芳很有信心的安慰道:“王爷绝对不会不要王妃。”
“你是他肚子里面的蛔……我是说,人心诡诈,岂是你能看透?”
“王爷待王妃如何,王妃不知道吗?”
“呃……谁能保证人心一辈子都不会变?”戚文烨真的待她很好,可是一辈子很漫长啊。
碧芳无言了。王妃的嘴巴很厉害,歪理一堆,她根本不是对手。
“碧芳,虽然卢方说他很喜欢你,可是你要牢牢记住,男人不可完全相信。”碧芳脸红的脚一踩。
“不说了,奴婢去小厨房帮王妃取点心。”
徐卉丹茫然的目送碧芳转身出去,搞不懂自己哪儿说错了,这可是很有智慧的建言耶。
当晚,曲氏就被戚文烨下令逐出硕亲王府,送回花楼。既然她喜欢抚琴唱歌挑逗男人,那就去花楼抚琴唱歌取悦嫖客。可怜的曲氏哭天喊地,不知道美好的计划为何变成这个样子,而丫鬟婆子见了只能摇头叹气。若是一个人愚蠢至极,还能怪谁呢?
听闻此事,最慌张的莫过于杜氏,原本她去找曲氏,只是想与她打好关系,以便将来携手一起对付王妃。赵侧妃对王爷一向冷冷淡淡,看得出来无意抢夺王爷,而且春临苑有消息传出来,赵侧妃想留在京城不去西北,因此她想,唯一可以合作的对象就是曲氏了,没想到曲氏竟然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毁了自己。
因为曲氏的事,杜氏有三天濑洋洋的提不起劲,敌人还在,盟友却不见了,这不禁教人对未来更充满了担忧。
“真是奇怪,厨房管事王嬷嬷是张总管的人,为何会如此轻易被曲姨娘收买?”杜氏的大丫鬟香琴想不明白的皱眉。
杜氏闻言心惊。“对哦,我都忘了,张总管能够取得王爷的信任,正是因为他为人正直,他提拔上来的人也都不易收买。”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王嬷嬷只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曲氏让王爷丢尽脸面,王嬷嬷只罚了三个月的月俸?”
“对啊,王妃说再过不久就要启程去西北,此时不便大动府里的人事。”
“王爷有何反应?”
“为了去西北的事,王爷一回府就进了外书房,哪有心思管王府的事?”
杜氏左手往几案上一拍。“我知道了,这是王妃设下的陷阱!”
“王妃设下的陷阱……可是,王妃如何让张总管为她做事?”
杜氏举起手示意香琴安静下来,她要想想看……手指轻敲着几案,她一遍又一遍琢磨——张总管的人为何愿意接受王妃指示?王妃手握管家大权,厨房的管事嬷嬷担心得罪王妃,很可能听从王妃指示,可是如此一来,如何向张总管交代?除非,此事一开始就是王妃找上张总管……“无论如何,王妃弄走曲姨娘,接下来一定会对付你了。”香琴心急道。
是啊,无论是谁受王妃支使,最重要的是王妃不会放过她。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看起来和和气气,其实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杜氏愤恨的咬牙切齿,早该想到了,她不也想找机会对付王妃吗?
“这可怎么办?”
“我要想想看。”
这时,另外一名大丫鬟香月拿着食盒走进来。“杜姨娘,今日午膳有你最爱吃的鲜鱼汤,听说王妃病了,因此蔚房特地做了鲜鱼汤,姨娘也跟着有鲜鱼汤可喝。”
“王妃病了?”杜氏激动得跳了起来。
“对啊,听说王爷昨夜整晚没睡,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好像是染了风寒,很严重的样子。”香月越说越小声,显然意识到自个儿说错话了,挑起主子心里的不快,让主子的脸越来越阴沉,灵机一动,她连忙冷哼一声。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奴婢看八成是装出来的,就是想抓着王爷不放。”
“没错,肯定担心王爷发现曲氏的事是她搞的鬼,她才会装病。”香琴嘴巴上这么说,目光却担心的看着杜氏。王爷整颗心都在王妃身上,姨娘一定很难过。
“这个女人真的好卑鄙哦!”
“王爷若知道她如此恶毒,一定会讨厌她!”
砰一声,杜氏再次举起左手用力一拍,几案上的茶盏跳起来,还好平安归位,没有摔了一地。“够了,你们都别说了!”这是耻辱,竟要两个丫鬟轮流安慰她!
香琴和香月不安的互看了一眼。
沉吟半晌,杜氏突然驴傲的抬起下巴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两个丫鬟不解的同时道:“好机会?”
杜氏冷笑道:“若是王妃的身子一直好不了,这种情况下起程去西北,会如何?”
“若是病一直不好,就算一路能平安折腾到西北,到了西北,身子恐怕也吃不消……”香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颜,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不由得看了香月一眼转而小心翼翼的问:“王妃只是染了风寒,怎可能一直不好?”
“若是药里少一味,小小的风寒也会死人。”
香琴微微一颤,不安的问:“姨娘想做什么?”
“我在逍遥苑花了不少心思,养了好几个人,如今也该派上用场了。”
“姨娘,这事若被逮到了,王爷不会放过你的。”香琴担心的道。
香月也连忙点头附和。“为害王妃,罪名很大。”
“今日我不动手,你们认为王妃会放过我吗?”
两个丫鬟不敢说话。
“与其等她病好了来对付我,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有机会扳倒她。”她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才女,若非袓父冥顽不灵,得罪当时太后的娘家,杜家被张家栽赃获罪,袓父、爹爹、叔叔等男子都被砍头,只留下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她不得不委屈成为戚文烨的妾,她认了,后来看戚文烨玉树临风,虽偶尔疯癫不正经,倒也渐渐倾心,心想,当他知道她才气纵横,必会倾心于她,可是盼着盼着,他不但离她越来越远,最后还娶了一个傻子进门!
她对戚文烨撤底失望了,徐卉丹只有一张容貌,竟然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往后去了西北,一个又穷又苦又寒的地方,他只知沉迷女人不思振作,还能有未来吗?徐卉丹留在他身边,他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废人,不如她除掉徐卉丹,想办法让他扶正自己,或许、还能有未来,若是不幸失败了,她就赔上自己吧。
“你们两个怕了吗?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不,奴婢会去逍遥苑传话。”香琴无奈的道,姨娘出了事,当丫鬟的不可能置身事外,还不如赌一把。
杜氏满意的点点头。“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徐卉丹对外宣称染了风寒,其实更多是心病。曲氏的事纠结在心,以至于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看起来病恹恹的,再加上有些招凉的现象,咳了几声,戚文烨就大惊小敝的找太医,还寸步不离的盯着她,搞得她加更郁结在心了。
“你不将药喝了,身子好不了,我们如何起程去西北?”戚文烨真的是苦口婆心,只差没有跪下来哀求。
“药苦,不想喝。”徐卉丹毫不掩饰内心的闷闷不乐。
“这世上哪有不苦的药?我帮你备了冰糖。”
“我不喜欢冰糖。”
“我给你准备蜜饯好吗?”
徐卉丹很想伸住掐住这个男人的脖子,不相信他真的不懂她的心情,不过是故意装、糊涂罢了。“我根本不必吃药,睡上几天,三餐正常,身子就好了。”
“你只要愿意吃药,一日就好了。”
“既然身子可以自然好起来,为何要靠药物?”
“王爷、王妃,奴婢有事禀报。”过了一会儿,碧芳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神情看起来很凝重,“抓到一个婆子,溜进小蔚房,从王妃的药包里面取走一味药材。”
戚文烨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交给云嬷嬷处置。”
“是。”碧芳担心的看了一眼脸色异常惨白的徐卉丹,福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