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的下人把唐纭招待得很舒服,茶凉了马上换,小点心没了马上补,搓搓手心有点冷,马上在她身旁放个暖炉,基本上是冷不着,饿不着,渴不着的。
她待得也满惬意的,就是有点不太爽,这家的主人到现在还不肯见他,不过没事,反正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唔,幸好这本闲书还真是不错,有点意思,这种古文小说她很少一本全看完的,可这一本书写得挺有意思,勾着她不断看下去。
就在她翻看下一页时,大厅外走过一抹有些熟悉的蓝色大花身影,她倏地从书本中抬头,那抹蓝色大花也停下脚步。
两人对视了一眼,惊呼。“玉桂婶!”
“纭儿!”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又同声惊呼着。
唐纭丢下手中闲书,上前拉住玉桂婶的手,“玉桂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以为你回鹿竹镇了,也不派人通知我还是找我一下的。”
“唉,玉桂婶早就想回去,就死老沉说什么京城风光他还没看够,不肯走,昨天又让人带着他,拉上阿旺去什么护国寺上香还没回来呢,婶子也不好让福九分两批人送我回去,只好待到现在。”玉桂婶稍微解释一番。
“原来是这样啊。”
一看到唐纭,玉桂婶忽然想起一事,皱着眉头很不认同的道:“对了,纭儿啊,不是玉桂婶要说你,这福九伤了这么多天,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什么误会,好歹你都是他的媳妇儿,你怎么都没有回来照顾他,一回来也只待在大厅不去照看他,这可不是当人家妻子该有的行为。”
唐纭眼尾一抽,先别说福九丧失记忆,玉桂婶说的这些根本不是她的问题吧,本想反驳的,不过心念一转,随即挤出两滴眼泪,一脸可怜兮兮泫然欲泣。
“玉桂婶,他这一身伤的,我担心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着上将军府好些天了,想探望他的伤势,看看需不需要我回来照顾他,可福九都不愿意见我,我也是没辙,只能在大厅里等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在生我气还是怎么的……”
“什么,真有这事?”
“嗯。”她委屈的点头,“他说什么也不见我,就是连让我看他伤势一眼都不愿意,我……”
“你别哭,别哭。”玉桂婶连忙帮她将眼角的眼泪给擦掉,“听你这么说就是福九不对了。”
“就是。”
玉桂婶看着唐纭这一头过短,还有许多发黄的头发,忽然想起一事,惊呼一声。“啊,纭儿啊,你说福九会不会是因为这样不愿意见你啊!”
“哪样?”
“福九现在跟个苦行僧秃驴子一样,尤其是他那颗头光溜溜的青碴子,肯定是为这事不好意思见你,怕你笑他!”
苦行僧、秃驴!
扁想象那画面唐纭就觉得很好笑,不过……韩澈好歹也是个美男一枚,就算是绞了一头青丝出家当和尚,恐怕也是迷倒一群女众生的美男和尚。
扁想象一群女信徒坐在下头,听着散发圣洁光辉的他讲经说法的模样,简直是有趣极了。
但这想法只能放心里,现在她必须配合着玉桂婶,顺着她的说词演下去。
唐纭捂着胸口,佯装悲伤的点头,“那也是有可能的,在山上时福九虽是不修边幅,可也是满爱漂亮,很介意他那头发髻是否有绑好。”
“欸,那就有可能了。”玉桂婶连忙点头,拉着唐纭的手二话不说便往内院走去。
“走,玉桂婶带你去看他,这福九也真是的,是个秃驴又有什么关系,好歹都是自己的枕边人,你们两个都要拜堂成亲了,哪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唐纭在玉桂婶身后比了个胜利手势。有玉桂婶在,还怕见不到福九吗?只要瞄他一眼就好,一眼后她就离开,以后老死不跟对方往来。
脚步踟蹰的无影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让唐纭留下来照顾主子,忽然间远远的便瞧见玉桂婶拉着唐纭往主子的寒夜楼方向而来。
他连忙早一步冲回寒夜楼,草草交代看门守卫不许阻挡唐纭苞玉桂婶后,便慌慌张张冲进屋里,有些手忙脚乱的拆掉御医才刚在韩澈身上固定好的伤药和绷带。
“无影,你在做什么?”那拆解绷带的动作过大,疼得韩澈龇牙裂嘴怒喝。
“主子,玉桂婶拉着冷小姐正往这里来,你快装病,咆哮、怒吼、不让人帮你上药!”
无影拿过药罐作势要帮韩澈上药,一时之间也没法解释太多,一切只能靠韩澈自己心领神会。
韩澈即刻明白他的用意,当下怒喝,“无影,你究竟会不会上药,不会上药,去找一个会的人来!”
“主子,御医都让你给骂走了,将军府目前没有人手法比御医精湛的。”呵,他就说他们主子一点就通嘛。
“没人,就给我滚!”这该死的无影是存心的吗?上药跟涂墙壁一样粗鲁!
才一踏进寒夜楼便听见韩澈震天价响的咆哮声,唐纭那对好看的秀眉忍不住紧皱,怎么回事?不过是上个药也能上得火气这般大。
不过回头想想,严重烧烫伤员者在换药时,的确像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般非常痛苦,情绪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玉桂婶拉着唐纭进入韩澈的屋子,才一进门便看到韩澈在骂人,好像随时要砍人一样。
“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埃九啊,不是玉桂婶说你,你受伤了火气还这么大,谁敢帮你上药啊。”
“让他们都滚,这一点伤死不了人。”韩澈没好气的低吼着,心底却把自己鄙夷得要死,竟然得用这一种烂招数留下女人。
玉桂婶接过无影手中的烫伤药,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无影趁着她们两人目光全在韩澈身上时,朝韩澈眨眼睛暗示:主子,接下来一切靠您自己了,属下只能帮您到这里。
韩澈锐眸射去,暗示着:滚!韩澈冷脸看着站在玉桂婶身后的唐纭,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正在思索的当下,玉桂婶开口了。
“纭儿,你帮福九上药吧,由你来,福九就不会骂人了,他最听你的话了。”玉桂婶将手中的烫伤药膏塞到唐纭手中,将她推到床边。“你先帮他上药,玉桂婶去看看福九的汤药熬好了没有,之前御医有交代过,这汤药每一个时辰要喝一次,才能压下他身上火烧的灼痛感。我上回也被滚烫的糖水给烫伤过,那痛起来真是烧心啊,真不知福九现在是怎么熬下去的。”她边说着边往外头走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唐纭愣愣看着背对着她趴着的韩澈,和他光亮无比、弧形优美的头型,怎么办,说真的她好想笑!不过这样笑救命恩人是不道德的,她咽下发笑的冲动,沉咳了两声提醒他。“咳,韩大将军你是伤员要配合点,不上药身上很容易留下伤疤,烫伤的疤痕无法出汗,尤其是夏天你会非常不舒服,连日后行动都会受到影响。”
韩澈思索片刻开口,“这一点小伤我不放在眼里。”
“是、是、是,你是大周国的大英雄,自然不把这么点小伤放在眼里,不过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吗?轻忽了小病小伤,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祸害。”她大刺刺的坐到床沿开始为他上药。“我劝你还是每天乖乖让人帮你上药。”
她一点也不在乎古代忌讳的男女有别,因为她本就是穿越过来的,因此对于看到男人的光果身体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而且在山上时,天气一热,福九也常常光着膀子,他这健硕完美的六块肌身材,她早己看到不想再看,根本不会像古代闺阁女子一样脸红心跳、羞离得要死,更不会要韩澈对她负责。
“那群废物每上一次药,我就像是又被人扯掉一层皮似的,不上也罢。”他没好气说着。
其实他说的也是事实,这两天要换掉身上的绷带时,就好像在撕扯一层皮一样,痛得让人头皮发麻,如若不是意志力够强,恐怕每换一次药他便要痛苦地哀号出声,让人笑话。
“是吗?那我上药的技术应该还入大将军的眼。”他那赌气的模样很像别扭小男生,唐纭忍不住嘴角轻扬。
“何以这么说?”
“因为大将军没有像方才轰人那样,我想我的上药技术应该还不错,大将军才没有吼我。”她轻手轻脚,细心的替他上药。
“怎么,难道你还想自动请缨来照顾我到康复为止不成?”
“我这条命是大将军救的,照顾大将军有何困难,就怕大将军不给我这机会。”
她本想看他一眼后就走人,可是看到他背后烫伤这般严重,起了一颗一颗如拳头般大的水泡,己揭掉皮肤的受伤部位也是惨不忍睹。
还有他头上的伤口也不是一般大,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光看这些伤口,她心就疼得直抽,根本走不开脚。
“我没要你报恩来着。”她这话让他听了很不舒服。
“是,是我自己腆着脸想来照顾你可好。”这家伙嘴跟他脸一样臭,可是自己更是差劲,明明对自己说好看他一眼就走人,可竟然就黏住了,还自动请缨说要照顾他到康复,这不是犯贱吗!
“你自己也受着伤,别忙了,你随便找个人来帮我上药。”明明想藉着烫伤这事让她留在他身边照顾她,可一听到她只是因为心里有愧才想照顾他,让他感觉很不开心,微微侧身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帮他上药。“我没什么大碍,是无影小题大作,你走吧。”
“走什么走,这药都上一半了,上哪里去找人来接手。”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低头看着那只握住她手腕的大手,将他拉开继续为他上药。
“救你是我心甘情愿,从没有想过要你报答我的恩情,更没想过让你来照顾我,你现在看到我没事,应该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担忧,回去吧。”
他索性翻过身坐起,拿过她手中的烫伤药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过大的动作撕扯着伤口,让他眉头不禁一皱。
唐纭怔愕的看着突然说风就是雨的韩澈,这男人是更年期突然造访吗?
怎么这脾气变得如此阴阳怪气?方才他脾气虽然火爆些,但对她还是有些人情味并未拒绝她帮他上药,可是他们才说没两句话,他就突然生起闷气来了。
她有说错什么惹到威赫大将军不开心吗?好像也没有啊!莫名其妙受气,她也没好气的板起脸孔,嘴角扯了扯,直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韩澈,你给我听清楚,帮你上药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跟报恩是两码事,我警告你别不知好歹,本姑娘纡尊降贵这样伺候人还是第一次,你最好给我安分些!”
“不是报恩才想帮我换药?”听她这么一吼,韩澈的心情又莫名的好转。
“当然不是。”
咦,难道是因为她提到她这条命是他救的,韩澈认为她只是为了报恩,不是发自内心来照顾他,所以不开心了?
草泥马的,要不是发自内心担心他,谁会来照顾他这个脾气阴晴不定,板着棺材脸又移情别恋的前未婚夫啊!
“那继续吧。”
唐纭嘴角剧烈一抽,很想暴打他一番,让他找他的青梅竹马来照顾他,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下了,毕竟他们两人可以这样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纭压抑下心头紊乱的心绪,拿过一旁篮子里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的帮他将刚上完药的伤口包扎起来。
韩澈垂眸看着唐纭不断在他身上来回穿梭的小手,眼底不自觉流泄出一抹柔和眸光,希望时间就此打住。
“好了,你可以躺下休息了。”唐纭满意的看着自己包扎的部位,包得堪称完美啊。
她这一喊,让韩澈整个人瞬间感到一阵失落。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今天出来够久了。”她很贤淑体贴的帮他调整好枕头的位置,让他能够趴得舒服些。
“唐纭,你明天还过来吗?”他有些心慌忐忑的问道。
唐纭没注意到他方才喊的是唐纭,翻了翻白眼,“会吧,明天早上我会过来帮你换药的。好了,我先走了。”
得到了她的承诺,韩澈不自觉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