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十两,十两就可以把这个姑娘带回去,当妻子、当小妾、当通房、当丫鬟当什么都好,要买要快唷,只要十两,十两!”
半个月一次的赶集,市集里挤满了满满前来贩卖货物的人,跟赶着上市集的辨购人潮,整个市集里各种叫卖声音此起彼落,而叫卖声音最为响亮的莫过于那一摊卖活人的摊位……
“买媳妇唷,还没有娶媳妇的,快过来看唷,媳妇便宜卖唷,一个媳妇只要十两唷,买到赚到唷。”
市集一处角落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一名牙婆子手里拿着把折扇用力敲着一旁的矮凳子,对着市集里人来人往的人潮声嘶力竭的叫卖着。
一群上市集买卖的民众经这名牙婆子这么一喊,纷纷围了过来开始交头接耳、品头论足的相互讨论着台子上这群被捆着,稍微用清水清洗过,脸上还算干净的瘦弱姑娘。
“来唷,来唷,要买要快唷,早买有得挑,晚下手就没得挑了,一个媳妇只要十两,十两就好,错过这机会就没有了。”看着这群围观的人丝毫没有意思购买,牙婆子又扯着嗓门大声的喊着。
“买媳妇,买媳妇唷!”
好吵,好吵啊,还有嘤嘤嘤的哭声是怎么回事啊?她不过是出了车祸人又没死,是在她旁边哭什么啊……唐纭吃力的眨着沉重的眼皮,想睁开眼睛叫他们不要再吵,不要再哭了,只是她喉咙干得就像是被煤炭烫过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仔细的听着这吵杂的声音,愈听愈觉得怪,她不是在医院吗?医院怎么会这么吵?还有拍卖的喊叫声音?
唔,好痛!她的手怎么好像被绑住了?唐纭再度用力眨着眼睛,这次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将沉重的眼皮睁开,可透过迷蒙的视线却发现眼前是个奇怪的场景,而不是医院。这是怎么回事?她跟着一群女子被绑在一起,整个人呈蜷缩状窝在台子上的一个角落里。听着前面那个胖女人在喊价,什么叫做媳妇一个十两?
还有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全部是古装,这是在搞笑吗?她该待的地方是医院,而不是影视文化村!她记得公司南下举办活动,活动结束后她与公司几个同事一起搭车要返回台北,车子却在路上出了车祸冲出了高速公路护栏,然后……然后她醒来就在这文化影城里,这场景转换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只是,这影视文化村的临时演员跟道具怎么这么逼真哪!临时演员们一个比一个还要瘦弱干扁,现在这年代要找到这么大一群衣着凌乱,像是活动骨架子的瘦子可真不容易。这群人身上的衣物没有一件是干净,全是洗得发白泛黄,破旧的衣服上有七、八个补丁……这么破的道具服竟然还有戏组在用,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就在她茫然不解时,旁边那个跟她绑在一起,身穿蓝色粗布补丁衣裳的女孩,担忧的看着她小声的询问她的状况。
“你醒了,头还晕吗?”唐纭愣愣的看着这名年纪约莫十多岁,头发干黄且瘦成皮包骨的女孩,想问她这是哪里,但发疼的喉咙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头受伤了,昏迷了好几天,是我照顾你的,刚刚也是我把你撑上来的,你伤口没事吧。”
她说的话让唐纭吓了一大跳,什么叫她昏迷了好几天,是她照顾她的?她该待的地方不应该是医院,由医生护士照顾她的吗?怎么会是这个女孩来照顾她?一连串的问号不停的冒出头顶,却找不到人跟她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唐纭吃力的开口,“你……为什么是你照顾我,你叫……”
“我叫小满,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小满稍微伸长脖子看了一下前头扯着嗓子叫卖的牙婆子一眼后,又窝回角落里跟她说着当天救起她的经“三天前牙婆子拉着我们经过一处山坳之时,发现一个妇人正把受重伤的你从山坳拉上来,那妇人就把你卖给牙婆子,牙婆子吩咐我照顾你。”
唐纭模模头,头上确实缠着布条,脚上也受伤了,可以感觉到自己好像捆了一大团的纱布,看来她是脑震荡了,难怪醒来她就觉得头晕恶心,脚也超痛的,“谢谢你,对了,这里是哪里?”知道人在哪里,等等再借个电话……
“这里是鹿竹镇。”鹿竹镇是什么鬼地方?台湾地图里有这一个乡镇吗?
“那……那胖女人她在干么,为什么她一直对着前面那一群人喊一个媳妇十两的?”她看到有的女的被人粗暴的扯走,拉到前头让一群打扮奇怪的大男人品头论足的,唐纭心里直觉不妙,小声的问着。小满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唐纭,又瞧了瞧前头的牙婆子,很淡定的告知她现在面临的处境。
“那是牙婆子,她正准备把我们每个人以十两银子卖给前面那一些人。”
“你说什么,卖了?”唐纭满脸惊愕,怎么这个叫小满的女孩说的事情她都听不太懂,“卖了,卖我们吗……”
“对,卖了,十两把我们卖了。”她真的没事了吗?显然脑袋还是受到了影响,一件事要一问再问。
“可是买卖人口是犯法……”等等,为什么小满嘴里说的单位是银两,不是元?!唐纭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整个人瞬间惊声尖叫,“啊,我穿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太夸张了,为什么她身上穿的会是古装,她的格子衬衫牛仔裤呢?再不然也应该是医院的病人服啊,为什么她身上穿的是古装?老天,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牙婆子的不满,怒气冲天的走过来朝她狠狠甩上一巴掌,怒喝道:“一醒来就给老娘鸡猫子鬼叫个什么,给老娘老实点,否则有你苦头吃!”
这一巴掌甩得唐纭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又是一片晕眩,一旁的小满连忙护住嘴角沁出一丝血丝的她,替她跟牙婆子求情。“牙婆,她刚清醒,什么都还不清楚,你别怪她,她不是故意的。”
牙婆子啐了一口口水,“你给我看好她,她要是再这样给老娘鸡猫子鬼叫,我就唯你是问!”
“是。”小满恭敬安分的点头。盛气凌人的牙婆子转身继续叫卖,“来唷,来唷,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媳妇的最佳人选,还没有娶到媳妇、还没讨小妾的汉子们赶紧过来看看唷。”
看到牙婆又专注在上头拍卖,小满这才松了口气安抚她。“你没事吧?这牙婆子很凶,一路上已经有不少姑娘被她打得皮开肉绽的,你得小心一点不要再惹到她了。”
唐纭捂着印有火辣辣五指印的脸颊,摇头,心里不断喃喃地重复念着:这么荒唐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满心慌乱惶恐的看着四周,四周围着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看猴戏般对她们品头论足的人群,以及台上这些跟她捆绑在一起,绝望地埋头在膝上哭泣的姑娘们。
那蛮横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的瞬间,她意识到一点,她有可能穿越了,现在四周的情景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她真的是她娘亲的狗血穿越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下惊骇惶恐不已,穿越这么狗血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唐纭瞬间感到惶恐无助,还有对未知这一切的茫然……现在,她该怎么办?
这鹿竹镇市集每半个月举行一次,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卖南北奇货,另一边卖的大部分都是镇上农家自己生产的瓜果、鸡蛋、猪肉、豆腐、米面,猎户自己捕猎到的猎物例如兔肉、山鸡、野鹿等等,或是箩筐等手工艺品之类的土特产。
拍卖媳妇被分派到了南北杂货这一边,台上拍卖媳妇的叫卖声和杀价声音此起彼落的好不热闹。市集的另一边,腰上系了许多动物皮毛,身形魁梧,一脸落腮胡,头发随意用根竹子扎起发髻,一身充满兽性的福九,跟另一名与他同样是猎户,身量较矮但也是结实俐落模样,腰上绑着几只瘦野兔的阿旺,两人肩上分别扛着一头野鹿和一笼里头装着一窝雪白狐狸,来到热闹滚滚人声鼎沸的市集,寻了一处空位,便将肩上的猎物放下。
埃九看了眼人潮满满的市集,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市集的人好像有点多。”
一旁的阿旺刚将野鹿给放好,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渍,“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我老爹说了什么吗?”
埃九申吟了声,重重的拍了下脑门,有些受不了的嘀咕道:“这老沉他是吃饱撑着!”阿旺一脸贼笑,“没办法,一年就只有这么几回,今年这应该是最后一批,要是错过,就得等明年,我老爹也是替你着急,怕天冷了没人替你暖被,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有个女人。”
每年到田里农活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有牙婆子赶着一群女人,到他们这荒山野岭的鹿竹镇来拍卖,一群在本地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就会砸锅卖铁的筹个一、二十两银子,买个女人回家热炕头。
“嗤,得了吧,我像是缺女人的样子吗?”
“你是不缺,不过我爹急啊,你又不肯跟我们一起住,只好让你找个女人照顾你。”
约莫半年前,他爹在林子山坳下救了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福九,生怕他跟自己大哥一样错失救治良机,他爹稍微简单包扎过福九后,便要他扛着福九冲下山找大夫救他,许是想起大哥过世的事,他爹不忍心见死不救,好人做到底的要大夫一定得把人救活,他爹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买了上好的药材,好不容易才将福九一条命救回来。
埃九救醒后却不知自己姓啥名谁,大夫说这是头受伤后的症状,也不知何时能好,快的话也许三、五个月,慢的话一辈子想不起来都也可能,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们留在山上,做起猎户。“我不缺女人照顾,要买女人,你自己买好了。”福九一脸不屑。
“我买女人做什么?别忘了我有小玉,小玉比那些被卖的女人都好。”阿旺看他一脸兴致缺缺的模样,要是他真的没买女人回去,老爹不知该怎么唠叨了。眼珠子一转,他想了个法子——
“要不这样好了,福九哥,我们来比赛,看是你这一窝白狐狸先卖出去,还是我这头野鹿先卖出去。”福九不解的挑眉看着一脸贼笑的阿旺。阿文续道:“输的人就去台子上买一个女人回去如何?”
“赌这么大!”瞧阿旺笑得一脸笃定他所猎得的野鹿会先卖掉,这贼小子,当他不清楚这镇上酒楼早己先跟他约好了,一会儿便会到市集来取货,这头野鹿只是先让他摆在这里做做宣传,让来往人潮知道他所猎的野味,如果有意买山产活物的话可以跟他预订。
“没法子,我要是不按着我爹的交代办事,回去我会被他拿着扁担追着打。”阿旺一边说着一边很无奈的解下腰上的野兔,反正就算他打赌输了,买来的女人还是可以塞给福九哥,怎样都算完成老爹的交代。
埃九也开始动手取下腰上绑的那些灰鼠毛、貂毛、狐狸毛、兔毛等等的各色毛皮,等着上个月跟他订购毛皮的货主来取货。
埃九将那些毛皮放到麻布袋上摆好,也让各路来往的人看看他所猎到的野味,如若有看上的,也可以同他预订,下一回市集交货。
没一下子,上一回跟他订毛皮、一身穿金戴银,一看就知是土财主的胖嘟嘟货主,掮着折扇满脸笑容的朝他走来——
“福九,你怎么现在才到,这市集一开我可就到了。”
“陈掌柜,有点事所以晚了。”福九抱拳稍表歉意,还不是老沉临出门前罗唆一通害的。
“没事,不过为了等你,让我又多浪费银子买了个女人回去。”陈掌柜挥了挥他的胖手后,接过福九交给他的皮毛。
“女人?”福九锐眸眯起,冷睐了眼陈掌柜身后那名一身肮脏破乱、头发凌乱,畏畏缩缩显得十分胆怯的女子。
“是啊,另一边台子上已经开始叫卖女人。”陈掌柜满意的翻看这些品质十分良好的皮毛。“不错,我就知道,要买好毛皮找你福九准没错,你这些皮毛的质地比那几个猎户都好。”
“满意就爽快的把尾款付了。”
“成。”陈掌柜掏出他的钱袋,将尾款全数算给他,还多给了福九十两银子当做是茶水钱。
“来,我多给你十两银子喝个凉的去,这种天气太热了,你在这里别中暑了,下一回我再过来看,我还缺一些狐狸毛跟貂毛,帮我多猎一些。”又瞄了那一窝白狐狸,心底直可惜这福九怎么不把它们的皮给扒了呢?福九点了点,手上的银子一文不少,还多了十两茶水钱,这些皮毛毛色称得上是极品,再卖到京城各家皮毛铺子或是衣铺子,价钱可是连翻好几倍,也难怪陈掌柜会大方多给他十两银子喝茶。
既然如此,他也不跟陈掌柜客气,便将所有银子收进自己腰带上系的荷包里。陈掌柜指挥着身后的小厮,赶紧将这些珍贵的皮毛收进箱子里小心放好,同时跟福九话家常地闲聊着。
“福九,上回我听见那个跟你一起来的老头,不是看见谁家一直娶不上媳妇,最后在台子上买了个媳妇,让你也买个女人吗?今天你来正好赶上,台子上就在卖媳妇,你去看看挑一个,一个才十两银子,便宜得很。”陈掌柜手中折扇指着市集另一头。
埃九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角,“女人,这是非必要物品,也不能剖了剥皮卖了,十两买一个女人有点不划算。”
剖了,剥皮,卖了……陈掌柜跟一旁的阿旺听到这话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噎到,猛吞了下口水后一口气才顺过来。陈掌柜连忙刷开折扇用力掮掮风,“福九,这女人不是用来看划不划算的,女人是用来暖被,用来替你洗衣、煮饭、生孩子、伺候你的。”
“我不缺人伺候。”一说到女人他就觉得头疼。
尤其是那老家伙,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念着,要他趁着市集里有卖女人时买一个回来,烦。陈掌柜瞧他对女人嗤之以鼻的模样,又掮了掮扇子,仰颈大笑一声,“那是因为你还没体会有女人在你身边的好处。”
“不需要。”陈掌柜手中的折扇敲敲他的肩头,又指着另一边市集,“对了,福九,我上一次提议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上山打猞猁?”福九犀利的横他一眼。陈掌柜点了点头,“你们山上那里的猞猁毛色漂亮,放心,价格上我不会亏待你的,一千两吧。”
“我这条命可不只值一千两。”他鼻腔里发出一记轻哼。“一件猞猁皮,卖到京城可不只一千两这个价,少说也得是万两。”他也打听过了,这鹿竹镇偏僻归偏僻,消息可不闭塞。
“呵呵呵,一千两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啊……”陈掌柜额头掉下一滴冷汗,暗忖:这福九还真不好糊弄。
“再说吧。”福九不耐的掮手打发他走人。阿旺一听到“一千两”,眼睛瞪大下巴掉下,心疼看着逐渐消失在人潮里陈掌柜的胖身影,问着福九道:“福九,一千两欸,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
“没了命,再多的银两也没用。”
阿旺模模鼻子,“也是。”
埃九脚边这一笼白狐狸,母狐狸跟三只小白狐狸皮毛白得跟雪团子一样,十分惹人喜爱,经过的百姓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围在笼子边七嘴八舌的。有的看小狐狸可爱,想要买只回去当宠物,却被福九拒绝了,他想一次一整窝卖掉,单卖也许有利润,可他不忍心这窝狐狸母子分开,要就必须一起买。卖不掉这一窝狐狸,大不了他带回山上自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