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妻 第2章(1)
作者:橙意

金碧辉煌,奢侈华贵。这是符子燕对房中景致的第一印象。她咽了口唾沬,蹑手蹑脚的走在冰冷的黑石地板上,来到尽头的床铺前。

深紫色的纱帐全都放下,遮去了床内的景物,除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什么也看不清楚。想到文承熙就躺在那里,符子燕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自己假扮太监温入东厂的举动好像太鲁莽了。

“过来帮我捶背。”纱帐内传来冷冷的命令,打断了她的思绪。

“遵命。”符子燕忍住想逃走的冲动,强逼自己上前,抬高发抖的手拨开纱帐,一个宽厚挺拔的男人背影首先映入眼帘。教她吃惊的是,披散在他背上的那一头长发竟然黑亮得如同墨色,找不到一根白丝。

这人……就是大魔头文承熙?

回神后,符子燕赶忙单膝跪在床沿,举起沉重的粉拳一下又一下捶着文承熙的后背,越捶,她心中的惊诧就越深。

虽然是隔着衣袍,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的背部强壮又坚硬,绝对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该有的体魄。而且,他的声音和那些太监都不同,没有怪腔怪调更不像女人,反而比一般男子更来得有威严,也悦耳得让人为之一醉。

“小符子,你家里是不是很穷?”脸朝床铺内侧的文承熙,懒懒地掀唇问。

“啥?”

“你的力气比姑娘还小,若不是没吃饱,就是没干过粗活。”

明明是他的背又厚又硬,怎么能怪她力气小?符子燕不服气的噘起小嘴,咬紧编R般的皓齿开始加重捶背的力气。

“督主,这样的力道可以吗?”她捶得脸红脖子粗,很快两只粉拳都红了。

“你说呢?”

听他这口气,肯定是不满意了。符子燕咬紧牙根继续使劲的捶,把他的背当作杀父仇人似的拚命捶打,一刻也不敢停歇。

这是哪里来的小太监,居然连捶背的力气都使不上来?那个只懂得阿谀奉承的王大富,又是上哪找来的这种庸才?被捶得全身不舒爽的文承熙皱起眉头,不悦的睁开原本半敛的黑眸,毫无预警的翻了个身。

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过身,符子燕张着小嘴,眸子瞠得又大又圆,两只粉拳就这样僵举在半空中。看着面前那张微愠的俊颜,她狠狠怔住,脑中一片空白。

这……这就是文承熙这怎么可能……

他长得好俊美,剑眉入鬓,眼眸好似天上星辰熠熠生辉,年轻阳刚的脸庞配上英挺的鼻子,还有一张比女人都漂亮的嘴唇,这张脸说是天上谪仙她也相信,真的是太好看了!这么美丽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冷血残酷的东厂大魔头?

符子燕看得两眼发直,表情傻愣,半晌说不出话。

同一时刻,文承熙也用清冷的眼神端详着这个新入宫的小太监。

“他”的肤色非常白皙,眼睛大而水灵,小巧的鼻子再搭上一张秀气的姜形小嘴,怎么看都不像男子,分明就是个女子……

这个王大富越来越不像话,竟然连她是女儿身都瞧不出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放人入宫!不过,东厂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岂会有人不知,她假扮太监混进来难道就不怕人头落地?

文承熙勾起唇角,眼中流露一股玩味,直勾勾的盯着傻掉的符子燕。

“你说你叫小符子?”兴致被挑起,他也不再追究她捶背不力的事,反而懒洋洋的将她由上到下仔细打量一遍。

“是的,我是小符子。”被那样美丽的黑眸盯住,符子燕的心忽然难以控制的迅速怦跳,差点就让自己的唾沬噎着。

他真的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一和他对上眼她就再难移开目光。

“多大岁数了?”换成是往常,一般人若是敢这样直瞅着文承熙不放,他早下令让人刨去其眼珠了,哪容得她如此放肆。但是今日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对这个女子起了一探究竟的兴政。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东厂,却没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他倒要看看她是哪家的女子,竟然这么胆大妄为?

“回督主的话,小符子今年十五岁,因为家贫又无以维生,这才就跟着王公公一起入宫。”符子燕回神后忙不迭地道。

十五岁?年纪还小,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平民百姓养出来的女儿,谈吐虽说算不上高雅,但又颇懂礼节,气质并不粗鄙俗气。

这就更令他好奇了,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为何要干出假扮太监入宫这种荒唐事?她混进东厂是为了什么目的?

文承熙微眯起眼,原本慵懒的眸光瞬间变得深沉慑人。

符子燕瞧见了,不由得缩了子,这个动作却引来文承熙的视线留驻。原来宽大的太监袍穿在她身上明显不合身,也难怪外头那些人没瞧出她是女人。

“督主可还有什么吩咐?”迎视着他的目光,符子燕有些胆怯,双臂不禁轻抱住自己。

眼前的男人虽然俊美无双,可是眼神却锐利得像把剑,彷佛要把她整个人剖开从里到外仔细审视一遍。这种感觉可怕极了,好像她不是人,只是块随时可以宰割的肉块——这才是传说中大魔头的真面目吧?

“你可知道,王大富为什么会带你入宫?”文承熙支起身子侧躺着,宽大的红色锦袍敞开,露出一片胸膛,肌理结实,肤色如玉光润。

“王公公说,因为我饱读诗书,懂得弹琴下棋,所以才带我入宫的。”

“饱读诗书?懂得弹琴下棋?”文承熙勾唇一笑。

不知是不是符子燕眼花,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点嘲讽,他应该没看出她的身分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千万别自乱阵脚,要是他真看出来,早就拆穿她了,哪可能还跟她说这么多。

“上来床铺帮我揉背。”文承熙趴下颀长的身躯,下巴枕在两只手臂上,慵懒的闭起漂亮的黑眸。

符子燕一怔,脸颊悄悄稃上两朵红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会吧?揉个背还需要上床铺?这个大魔头平时也是这样折腾底下的人,还是因为知道她是新人,才故意这样整治她?

“别老是让我命令两遍。”感觉到她的犹豫,文承熙蓦然掀开眼睑,冷冷睐她一眼。

符子燕身子一抖,赶紧月兑掉鞋爬上宽敞得不象话的床铺。

瞧她这副羞涩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文承熙就猜出她肯定是尚未出阁的闺女,眼角余光也不忘观察她困宭的神情。

不知怎地,看到她那副敢怒不敢言、一会儿心虚一会儿松口气的生动表情,这几天来一直压在他胸口那股说不上来的空虚,似乎逐渐散去了。

他狭长的黑眸敛起,嘴角勾出一抹笑痕,决定暂时先将这个有趣的“小太监”留在身边,让她好好解他的闷。

这日用过晚膳后,符子燕站在东殿的大厅前仰高了颈子,秀气的眉毛蹙紧,目光直直盯住斑挂在门口最上方,那块题着“百世流芳”的匾额。

东厂是多少人闻之畏惧的地方呀,哪来的百世流芳?这块匾额真是令人看了心中五味杂陈。

“小符子,你一直站在那里看什么?”一名同是新入宫的年轻太监见状,不禁纳闷问道。

“没事。”符子燕忙将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收起,干笑两声。

“你可好了,才刚入宫没几日,督主就对你喜欢得紧,往后有什么好处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另一名较受冷落的太监语气酸不溜丢的道。

听出对方话里的妒意,符子燕大眼一转,笑盈盈的道:“我只不过是碰巧走运,一时受到督主关爱,可我生性笨拙,做事也不及诸位大哥怜俐,往后要是哪里做得不好,还得靠各位大哥教导呢。有什么事能让小符子代劳的,各位大哥也别客气,尽避吩咐。”

见她语气恳切,神情真挚不矫情,那名太监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小符子真是懂事,难怪督主会喜欢你。”其余的太监们也都被她这般谦恭的态度拉拢,对她的嫉妒敌意自然就少了。

长廊上,一抹颀长的人影将方才大厅内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尽收耳底。

“督主?”

苞随文承熙最久的小六子,不解主子为何突然停下脚步隐身在暗处,结果一上前就见到主子脸上竟扬着兴味盎然的笑,他不免惊诧不已。他见过各种面貌的主子,但可从来没见过主子笑得这么愉悦。

莫非……是因为那个新来的小符子?

“吩咐下去,把京城中所有姓符且年届十五还没出阁的女子名字和画像都呈上来。”

闻言,小六子又是一惊,不过他旋即回过神。“督主放心,小的即刻去办。”

文承熙听着大厅里小符子与其它太监的交谈,悬在唇边的那抹笑越扬越高。

想不到她胆量够大,脑袋也不是空摆着好看,不仅人机灵,嘴巴还够甜,懂得怎么从浪尖上退下来,化解别人对她的妒意。

才十五岁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是本国女子适合婚嫁的年圮——片刻后,一名太监眼尖,觑见伫立在长廊暗处的文承熙,急忙上前跪安。

“小顺子给督主请安。”其它人见状,也都齐齐跪下。

符子燕暗暗咬唇,慢了旁人一会儿才跪子。

虽然她在侯府不受重视,可到底还是庶出的小姐,除了面对年事已高的长辈,下跪的机会还真不多。来到被世人视为活地狱的东厂后,她动辄得跪,一连跪了数天,她的膝盖早已一片瘀青,疼得夜里都不得安寝。

她暗自叫苦,双手轻揉着膝盖,没发现文承熙深若泓谭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小符子。”文承熙忽然一唤。

“是,小的在。”符子燕惊了下忙不迭地应声,这个魔头又想做什么了?

文承熙笑了笑道:“等会儿来我房里,陪我下棋。”

这声命令一落下,所有人又羡又妒的目光全都往符子燕身上聚集。

符子燕眉头一蹙。这个魔头是哪里不对劲?新进太监这么多,偏偏他谁也不选,无论是揉肩捶背还是下棋弹琴,样样都非她不可,害她每晚累得头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化解其它人对她的不满,这个魔头偏不让她好过,故意在众人面前“钦点”她,让大家对她又眼红嫉妒起来,这还要不要让她好好过日子呀?

她只想低调的过完这些天也不行吗?

压下心中的怒火,符子燕牙一咬硬是拚出个笑容,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伏首谢恩道:“小符子遵命。”

逗弄她的滋味太有趣了!文承熙抿唇轻笑,如今他已完全打消拆穿她身分的念头,他想看看这个胆大妄为的姑娘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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