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旬休,雷之亦想出门走走,因为是白日,他以田亦的装扮出门,不知不觉的又走到郊外那座山去了。
他肯定自己没来过临析城,但对这座山里的景色常有一种熟悉感。
就在雷之亦即将走上山时,正遇到了自山上走下来的樵夫,能被天市院聘雇为西席自然有一定的文采,所以田亦在临析城中颇有名气,再加上那戴着帷帽的装扮也很吸引注意力。
“田公子,你要上山吗?”
“是啊!近来天热,在家里闷得慌。”
“那你一个人上山去要小心,别闯了雷家的产业,尤其是荷居。”
雷之亦趁机问出自己一直没对阮丹荷问出口的问题,“雷家对阮总管真是看重,还送了一座宅子给阮总管。”
樵夫暧昧的笑了笑,虽然不是恶意的,但说出口的言语多少带了些说人闲话的感觉。“雷大少爷不娶,就是因为阮总管不做妾啊!雷老爷还在,雷大少爷娶奴不成,只好守身等待了。田公子在天市院授课,没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
雷之亦早猜出了雷以钦对阮丹荷的执着,而阮丹荷呢?她对雷以钦真有意?想起阮丹荷曾经提过的负心人,想起阮婶口中的雷家公子,雷之亦似乎猜到了阮丹荷拒绝他的原因了。
“我还真不知道。”
“田公子记得别乱闯,万一误打误撞进了荷居被阮总管的护卫发现了,你还没看见是谁动手就会被打昏丢下山。”
荷居有护卫?他都闯了两次也没见到什么护卫,虽然他学武步伐轻,护卫可能不知道他已经闯进了荷池,但两次都和阮丹荷闹了许久,怎么也不见她的护卫出来保护她?
樵夫看看时辰,也不多聊了,寒暄几句就往山下去了。
雷之亦来到一座林子前,不知怎么着突然有种感觉,只要穿过这座林子就会见到一大片草地的平原,他正要走进去,突来的两个陌生人阻挡了他的去路。
雷之亦立刻发现来者不善。
“这山径说窄也不窄,两位为何挡住我去路呢?”
“因为你这人既挡路也碍眼,你乖乖的离开临析城,我们便不寻你晦气。”
要他离开临析城?一个教书的田亦,谁会那么关心他的去留?除非来找他麻烦的人知道他就是雷之亦。
如果是因为知道他是雷之亦,那么他在临析城调查天市院的事想必是走漏了风声,而这些人若是天市院派来的,想必天市院真是酝酿着阴谋。
“如果我不想离开临析城呢?”
寻衅的两人依雇主的交代,说了以下的话——“你若不离开临析城,我们就从你最重视的女人阮丹荷下手。”
旬休通常在荷居里休憩的阮丹荷,今日本要到山下的庙里去祭拜,只是提着祭品走在山径没多久,就听到有争吵的声音,她循声而去,见到两个人拦住了田亦,争吵中,她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敢针对阮总管,我绝不饶你们。”
那两人发出了讪笑声,“怎么,还真的心疼在意起来了?就凭你这张脸,配得上阮丹荷吗?”
这些人不知道他是雷之亦,他由他们的话里肯定了,那身为田亦,他是怎么招惹来这些麻烦的?
莫非是他最近与阮丹荷走得太近,惹得天市院里哪个少爷不快了?三少雷以功吗?雷之亦沉吟起来。
阮丹荷听了他们的话心里一惊!想到她随口跟雷之亦说的谎言,说她要嫁给田亦,莫非是雷之亦真派人来杀田亦?
她还记得雷之亦曾说,如果田亦不存在了呢?
阮丹荷无法袖手旁观,她将手上的祭品篮往两个寻衅之人身上一丢,拦身在他们与田亦之间,“要针对我,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阮丹荷会武功是秘密,但她绝不能让田亦无辜受累,这两人虽被雇主交代来寻田亦晦气,但对于阮丹荷怎么处理,雇主并没有交代,如今见这情势,他们不出手也不行了。
两人不多言,立刻拔剑而上。
“田亦公子,先退开。”阮丹荷由腰间抽出随身的长鞭,她的鞭用来威吓居多,若这两人的武功并非上乘,她倒还能应付。
雷之亦被阮丹荷用力一推便退到了一旁去,就跟那一夜他看到的一样,他如今更肯定阮丹荷会武功,但也跟那时有同样的感觉,阮丹荷使的鞭法……怎么很像他的鞭法,只是又有了些许变化?他已经多年未使鞭了,因为觉得不如剑法来得有杀伤力。
两人发现一时之间难以取胜,万一输给了女人,面子怎么挂得住?便决定暂时撤退再议。
“田亦公子你没事吧?”人一走,阮丹荷赶紧上前查看,她曾经怀疑田亦与雷之亦的关系,可如今雷之亦派人来杀田亦,莫非真是她误解了?
“没事,多谢阮总管相救。”
“田公子去过天庄吗?”
雷之亦想起了阮丹荷曾说他带着天庄的物品,虽然他模不着头绪到底是什么,但还是决定承认最好。“怎么那两人是天庄派来的吗?我曾是天庄门客,但没招惹谁啊!”
她真误会了他吗?阮丹荷十足歉疚,“这事是我的错。”
“怎是阮总管的错?要不是阮总管刚好出现,我小命就不保了。再说,原来阮总管会武功吗?我以为阮总管平常使鞭是威吓人的。”
阮丹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看得雷之亦心头一揪。“我使鞭的确是威吓人用的,真正用的致命武器是剑,不过……你不能对任何人说今天的事。”
“好,我不说。”雷之亦食指压唇作了噤声的手势。“不过……为什么阮总管不说自己会武功?”
阮丹荷其实不需要回答他,但可能方才才陷他于危境,她多少觉得过意不去,便解释道:“教我武功的人为了避祸伪装失去武功,所以我不能让人知道我会武功,否则有心人会猜出是他教的,进而给他带来危险。”
怎么这遭遇……和他好像?雷之亦看得出来阮丹荷不想多提,也不打算再问,免得又让阮丹荷升起了防卫。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吗?我觉得阮总管好像知道。”
阮丹荷重重一声叹息,道歉说:“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因为天庄的三公子说他要我,我为拒绝他就随意说了我有未婚夫来逼退他……”
“阮总管说的未婚夫是我?我们没有婚约啊!”
“我就是随口说的,对不住。”
“没关系,被误会我有阮总管这么美的未婚妻,我也不冤枉。”
阮丹荷极少笑,但只要她露出了真实的笑容,总会让雷之亦目眩神迷,她的笑容好熟悉,他总觉得曾见过这样的笑容。
“所以我若貌似无盐,你遇上了杀机,就会觉得自己倒楣了?”
“当然不是,虽然初见阮总管时,吸引我的的确是阮总管的美貌,但真正让我觉得阮总管美的,是你善良的心地,所以美丑并不重要。”
他们边谈着边走到山下,阮丹荷伴着他继续往田家而去。“美丑不重要吗?若我是一个胖妞呢?”
雷之亦想起了梦中那个女娃,圆滚滚、傻乎乎却很可爱的胖小妞,“那也很可爱啊!”一个陪了他多年的梦境,总是结束在一片令人怵目惊心的血红里的可爱小女娃,为他挡了刀,他月兑下自己的外衣裹住背部血肉模糊的她,之后……梦一直没有后续,即便是在梦中,他都不知道那个救了他的女娃最后是不是得救了。
今天雷之亦是扮成田亦才出门的,所以雷司枫并不担心,只是纳闷着今天他怎么出去这么久?
雷家兄弟目前暂居的住处在小巷弄里,平常鲜有人烟,门外常常布满了门口那株大树的落叶,雷司枫正拿着扫帚在打扫,远远的就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雷司枫不解,抬起头看着巷子口,就见阮丹荷及雷之亦走了回来,而且有说有笑的。
雷司枫当场发傻。
雷之亦也不知说了阮丹荷什么,让阮丹荷鼓起双颊佯怒,收起了平时精明干练的模样,雷之亦被阮丹荷这突然出现的可爱娇俏表情,击中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看着他突然收起笑容凝视着她,阮丹荷也觉得尴尬,转移了话题,“怎么了?”阮丹荷双手托腮捧了捧自己的脸,“有人说我这张脸像馒头一样,还叫我小馒头呢……”
阮丹荷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司枫的怪叫给打断,他夸张的跑上前来,“阿亦啊!你怎么会和阮姑娘一起回来?”
雷之亦还因为“小馒头”三个字而震惊,他疑惑、他想询问,但大哥打断了他,他怀疑的看着大哥,他刚刚是故意的吗?
但雷之亦没有思考太久,因为他听见了阮丹荷自责地道歉,“田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田公子遇袭,让田公子受了惊吓。”
他这个三弟会受惊才怪,雷司枫看了雷之亦一眼,话到嘴边就被雷之亦的警告神情给逼了回去。
雷司枫猜测雷之亦是别有用意的,就没戳破这件事。“是有人要袭击阮姑娘吗?”
阮丹荷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雷之亦代替阮丹荷回答了,“天庄的三公子觉得我跟阮总管走得太近,要逼我离开临析城。”
“天庄三公子!”雷司枫立刻起了警戒,雷之亦当然不可能派人袭击自己,那么是谁?
阮丹荷连忙出声制止,“田大哥,请你们保密,我不想让人知道天庄的三公子已经到临析城来了。”
“为什么?”雷司枫没有多想,只是直觉问了出来,却因为看到阮丹荷为难的表情而恍然大悟。
“我知道他对田公子做的事不应该,你们生他的气也是一定的,但他那样的大人物私访,少一些人知道就少一些风险,他终究不是坏人,这事我会给两位一个公道,但请两位不要泄露他在临析城这件事。”
她在为雷之亦保密?尽避八年前的事对她来说算是背叛,她还是想保护雷之亦?雷司枫想起八年前天庄人只救雷之亦没救阮丹荷的事,突然觉得真是罪大恶极,心里也对阮丹荷多了些同情。
他现在总算能了解当雷之亦醒来后,发现阮丹荷没有一起获救,为什么会伤心欲绝到影响脑伤疗复的程度,逼得神医前辈不得不用针让他……
“阮姑娘很重视雷三公子?”雷司枫这句话不像疑问,倒像是轻叹。
阮丹荷的神情立刻变得淡漠,好像雷之亦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一般。“天市院必须依附着天庄生存,我是不得已。”
阮丹荷的表情是冷漠的,但半隐藏在发下的耳是酡红的,雷司枫没有点明,然而一回头看见雷之亦的脸色凝重,他有些傻眼。
怎么雷之亦聪明一世,如今却被阮丹荷这个小谎话给蒙蔽?果然当局者迷?
“阿亦,你发什么呆?”他的表情太明显了会让人怀疑,毕竟她对雷三公子是什么看法,身为田亦不该有这样的个人情绪。
“雷之亦”这个人对阮丹荷来说只是这样的存在,让雷之亦听了心中不快,加上刚才他就对阮丹荷对雷司枫的称呼有些意见。“阮总管,为什么你喊我大哥是喊田大哥,却疏离地喊我田公子?”
雷司枫几乎笑出声,之亦这是吃醋吗?
阮丹荷错愕的望向田亦,为什么她觉得田亦这句话好似……不像一般朋友之间该说的话,还有田枫笑得那么暧昧,是不是也误会了?“因为田大哥说,你们都是田公子,说他不知道我喊谁,所以要我喊他田大哥……”
“阿亦,叫我阿亦。”
“田公子……”
“叫我阿亦。”
这个田亦,怎么连这种地方都强势得像雷之亦?莫非是因为在天庄当过门客,学来的坏榜样?
“好,我喊你阿亦公子可否?”
“嗯,还可以接受。”
阮丹荷嫣然一笑,看着被她安抚下的田亦,其实这段时间和田亦聊了不少,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交的朋友,再者她才刚害他被雷之亦为难,她也过意不去。“那阿亦公子先回去歇息吧,我待会儿派人送帖定神压惊的药过来。”
“不用了,我没事了。”
“我坚持。”
看着阮丹荷笑盈盈的离去,雷之亦有些不舍地目送着,他……真的越来越喜欢阮丹荷这个女人。
雷司枫见阮丹荷离去了,才把雷之亦拉进屋子里把遇袭的事问了个清楚明白。
雷司枫听完之后,却犹疑了起来。
听来不像是知道了雷之亦的真实身分,雷之亦就是田亦,当然不可能主导这桩袭击,那么是谁要对田亦不利?
“我猜是天市院里的那些公子哥。”这是雷之亦得出的结论。
“天市院里的?”
“阮丹荷的美貌,那些公子们整日看着,哪一个不动心?要不是阮丹荷会武功,怕早失了清白了。”
“阮丹荷会武功?”这是另一个令雷司枫惊讶的消息,既然她会武功,为什么要隐瞒?
“我只看过她使鞭法,而且那鞭法……我总觉得很像我年幼时所习的鞭法。”
像他的鞭法……雷司枫想起了一个可能,总不会八年前雷之亦还教了阮丹荷武功吧!难怪阮丹荷认出之亦,且他没眼盲阮丹荷并不意外,原来早在八年前阮丹荷就知道他没有真的失明。
那么会不会是之亦八年前要阮丹荷保密,所以阮丹荷才会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
这个阮丹荷……真的很重视之亦啊!可惜啊可惜,他这个三弟如今什么都忘了。
“之亦,你好好的听我说!”阮丹荷毕竟为了救他险些丢了命,如果他对阮丹荷不是真心,等之亦有一日想起来那段往事,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竟薄情的玩弄了阮丹荷的感情,之亦的懊悔他不忍见。
雷司枫那凝重的神情令雷之亦不得不正视大哥的话,他也严肃起来,“大哥,你怎么了?”
“之亦,这个女人你不能玩弄她,我要你问自己,你是不是真要她,如果真要,就要有付出真心的打算,如果不是,就干脆离她离得远远的。”
“大哥,我是真的想要她,是真心的。”
“她喝了?”
小艾一由阮丹荷的房里走出来就遇上了一名男子,莫名的问了她这句话。
小艾似乎与那男子有默契,点了点头。“是的,今天在天市院忙了一天,阮姊较早休息,本来不打算喝的,是我硬让阮姊喝下那碗米汤。”
“做得好。”男子由怀中拿出一只沉重的金镯子放在小艾手中,看了一眼已熄灯的房,对小艾挥挥手。
小艾识相的离去了,只是才刚过了转角,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给击昏了。
而那鬼祟的男子并没有发现,反而趁黑模进了阮丹荷的房,看见药效发作的阮丹荷躺在床上轻颤着,嘴里不断地吐出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