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约莫二十名官兵进入宅子,见几个男人被捆绑,一旁还有十五名少女,先是一愣,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头儿,看来线报无误,但究竟是何人将他们擒下?”
“先把这些姑娘带回去,之后再问问她们。”
接着,官兵们带着被打得鼻青脸肿,行动困难的江三郎等人及十五名少女离去。
见少女们安全月兑身,黑衣人转身便走,继慕声及王梵超立刻尾随其后,三人在屋顶上飞跃,不一会儿来到一处暗巷里。
黑衣人转身看着两人,拱手一揖,“多谢二位相助。”
“好说。”继慕声一揖,“大家都是同路人。”
“难道阁下也在追查人口买卖一案?”黑衣人问。
“正是。”继慕声取下蒙面巾,直视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见他,登时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是你?”
继慕声心头一凛,黑衣人认识他?
靶觉到继慕声起疑,对自己有了敌意,黑衣人立刻取下蒙面巾,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继慕声一细看,也吃了一惊。
此刻在他眼前的人名叫齐浩天,平康侯府的庶出世子。平康侯的正室未有子嗣,因此齐浩天虽是妾室所出,仍承继世子之位。
齐浩天性好自由,虽是侯府世子,却不见贵气,只一身侠气。他正直耿介,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在一帮贵族子弟之中,可说是个异数。
他跟继慕声上次见面是在三年前,当时皇太后七十大寿,宫中开宴七昼夜,王公贵胄,文武百官,几乎都按批受邀进到宫中为皇太后祝寿,就连远在边关的继君行都特地回京。
继君行带着继慕声及继慕凡兄弟俩一起进宫为皇太后祝寿,继慕凡却趁着四下无人,怂恿一帮贵公子一起欺凌憨傻的继慕声。
当时因不喜热闹而躲在御花园一隅的齐浩天目睹一切,立刻出手制止,为继慕声解围。事后,他还带着继慕声回到继君行身边,免得他再落单遭欺侮。
继慕声因此对这位正直的平康侯世子印象深刻,而齐浩天也记得他是定安侯府的憨世子,一脸不解困惑,曾经憨傻天真的他,怎会是个武功高强、应对无碍的人。
“你……你真是继慕声?”齐浩天难以置信地问。
“正是,平康侯世子。”继慕声也没想到黑衣人竟是齐浩天。平康侯府在京城,齐浩天不在京里,为何会出现在开阳?而且也在追查人口贩卖的案子?
“三年前在宫中,阁下曾仗义为我解围,一直未能答谢,甚是惭愧。”继慕声说道。
“言重了。”齐浩天谦逊地道。
“官兵是阁下通知的?”继慕声好奇地问。
齐浩天点头,“是的,我一路追查,发现江三郎等人将各地掳来的少女送进开阳城,于是便通报官兵……”
“既然通报官兵,为何不等官兵到来便动手了?”
齐浩天朗朗一笑,“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修理这些恶人罢了。”
闻言,继慕声也笑了,“这位是在下的师父王梵超,亦是庆保镖局的镖师及教头。”
齐浩天向王梵超一揖,“晚辈见过王师父。”
“岂敢?”王梵超赶紧回敬一揖。
“据闻平康侯世子未有官职在身,为何会追查此案?”继慕声委婉客气的问道。
“不瞒你说,”齐浩天实话实说,“在下是奉旨查案的潜行使,正在追查各地少女失踪的案件,已监视江三郎好一些时日,发现他似乎跟开阳城的城官及私娼有所勾结……”
“原来如此。”
齐浩天疑惑的看着他,“你似乎也在追查此案,又是奉谁之命?”
“我是个傻瓜,谁会对我赋予重任?”继慕声自嘲地道。
齐浩天更加困惑,“那么你……”
“我发现舍弟与江三郎过从甚密,又经常出入未经列管的私娼馆,才调查江三郎此人,如今看来,舍弟恐怕亦涉及此案。”
闻言,齐浩天一震,“定安侯府有人涉及此案,恐怕对侯爷的名誉是一大伤害,他半生戎马,战功彪炳,一世英名难道就如此毁了……”
“纵然此事伤及侯府名声,却也不能循私。”继慕声大义凛然道。
齐浩天眼底浮现敬佩景仰,“你能有这等大是大非的胸襟,在下实在敬佩,不知你已查到哪里?”
“崇安知县朱博。”继慕声说,“此人与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来,府中家妓十数名,列册的却只有三名,恐有不可告人之勾当。”
齐浩天听得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显,只感叹道:“你耳目不少,竟已查到朱博身上,我也正在紧密监控着他……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齐浩天语带试探地道,“既然你我二人都在追查此事,不如齐心合力,交换消息,如何?”
“求之不得。”继慕声十分欣赏齐浩天的为人,自然十分乐意与他结盟。
“关于令弟涉案之事,在下暂不向皇上禀报,若有他法可解,绝不伤了侯府及定安侯的名声。”
继慕声深深一笑,“那么在下便欠世子你一个人情了。”
“好说。”齐浩天笑了笑,“既要结盟,咱们往来也就多了,世子不妨直呼在下的名。”
“正有此意,浩天你也叫我慕声便可。”继慕声说着,先喊了他的名字。
齐浩天露出那略带孩子气的笑容,点点头。
“对了,”齐浩天忽地想起一事,疑惑的看着继慕声,“慕声,你本来不是个傻瓜吗?你是怎么……恢复智力的?”
继慕声先是一顿,然后哈哈大笑,“大概是猪脑袋吃得够多吧!”
“嗄?”
齐浩天一愣一愣的,不解其意。
三人先交换了手头上的消息,又商议好了联系的方式,告别了齐浩天跟王梵超,继慕声返回定安侯府。
避开守卫及巡逻,他返回文安院,一进院落,就见颜无双坐在廊上,低垂着头,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十分可怜。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她,来到她身侧,她却完全未察觉,抬起眼望向进入文安院的那道月洞门,见没半点声息亦无人影,幽幽一叹。
想到继慕声因为对她做出那种事而逃走,她的心很疼。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傻瓜,不懂得男女之事,但或许……他在某些事情上头已觉醒。尽避脑子像个孩子,但他毕竟是个身体健康强壮的男人。他一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她做出那种事吧?
她的反应是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很坏很糟?他是不是以为她讨厌他?他是否就是因为这样才跑走的?他去哪里了?都快五更天了。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用力的抱住他,她要让他知道她一点都不讨厌他。
“世子爷……慕声……你快回来啊。”她眼眶微湿,喃喃地道。
听见她喊着自己的名字,继慕声心头一紧。
她在等他?她在担心他?她没因为他对她做那些事而讨厌他、害怕他?见她蜷着身子,微微颤抖,他的心头一揪。
他轻轻开口叫唤,“双双……”
听见他的声音那么近,她身子一震,旋即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他就站在身侧,她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之间发不出声音。
看见她眼眶盈着泪,继慕声倒抽一口气。
她一个起身站了起来,但因为久坐,两脚又僵又麻,一个不稳就倒进他怀中。
他牢牢的接住她,将她紧紧的抱住,感觉她的身体很冷,不知道已在这里等了多久。
“世子爷……”她的声音中带着忧心焦虑与歉疚无助。
她用力的抓着他,像是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般。她将脸埋在他胸口,泪如雨下,“你去哪里了?你吓死我了……我到处找你,可是你、你……”
他没想到她竟是这么的担忧他,他以为她会气他、恼他,甚至厌憎他,毕竟他对她做了那么失控的事情……
可她,全然没有那些情绪,她是这么的在意他。
那他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成全?也许……也许只要再努力一下,她最后要的会是他……
“双双。”他用尽全力的将她抱个满怀。
她被他抱得快不能呼吸,“世子爷,先……先放开我……”
“不。”他语气坚定得近乎任性,“我绝对不放开你,你是我的。”
闻言,颜无双一愣。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有时……喔不,她越来越常觉得他说的话不像是一个傻瓜说的话。
她想,绝对是她炖的补汤生了效用。
她深深的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变聪明,他会聪明到不需要她守护他,他会聪明到可以对付那些想加害他的人,他会聪明到……她再也配不起。
一旦他恢复成那个聪颖能干的世子爷,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要求她别离开了……到那时,她就要离开他了。
想到这儿,她的心好痛。
本就知道总有一日会离开他,带着她娘亲远走高飞,觅一处安静平和的地方安稳此身,可为何当那天越来越近,她的心却越来越难受?
“双双,你的身子好冷……”他说着,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暖着。
她不语,只是将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聆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暖。
她不想等到他赶她走的那一天,在她对他的爱恋越来越深,在她无法自拔之前,她一定要离开他。
“双双,”继慕声捧起她的脸,一双黑眸定定的注视着她,“你是我的,我谁都不给,谁也不让。”
她微怔,虽没弄懂他话中的意思,胸口却一阵温热。
谁都不给,谁也不让。这是多么动人的一句话,这样的一句话怎会是从一个傻瓜口中说出的呢?
“世子爷……”她心情激动,眼底闪着无助仿徨的泪光。
“外面冷,我们进房去。”他将她横抱起来,稳稳地走回房里。
他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温柔的揉着。
“你的手好冻。”
“世子爷,你……”她望着他,眼中有着欣喜,也有着忧愁,“有时我觉得你已经不是你……”
“那我是谁?”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有时你像个天真的孩子,有时又……”这样的变化明明是可喜的,可她的心情却好复杂。
继慕声故意傻气地问她,“那双双讨厌我了吗?讨厌变了一个人的我吗?”
颜无双微顿,然后柔柔一笑,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讨厌世子爷的。”
听到她这句话,他伸出双臂将她用力的抱进怀中,“我希望双双永远都不离开我。”他继续用傻瓜的语气说话。
闻言,颜无双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下。
他傻,才会要她,等他不傻,他便不再需要她了。
永远不离开,只是短暂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