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林言姝,卫容骏就不自觉的唇角含笑,“她曾经自嘲,她师父将她养得像只猴儿似的,可是我看她,是一个极其聪明、十分机灵,但又非常善良的姑娘。”
安宁长公主显然无法接受“猴儿”,那是一个喜欢跳来跳去的姑娘吗?她突然觉得头好痛,明渊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站在他身边的姑娘应该是温婉高贵的,怎么能是一只跳来跳去的猴儿?
“她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吧。”镇南侯好笑的看了娇妻一眼,不难猜想她此时的想法,不过,他倒是有不同看法,明渊性子太闷了,若能配个活泼点的姑娘,这日子才会热闹有趣。
“是啊,她很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她。”
安宁长公主不服气的撇嘴道:“若娘就是不喜欢她呢?”
“不会的,娘一定会喜欢她。”
“打赌吗?若是娘不喜欢,你就放弃。”
“若是情感可以随意拿来打赌,这样的情感何其轻薄。”卫容骏坚定的摇摇头,“我非轻薄之人,我的情感无法割舍。”
安宁长公主懊恼的一瞪,“你就不担心娘不喜欢她吗?”
“不会,不如娘见她一面,就知道我所言不假。”
安宁长公主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若是本宫召她进府,没几日满京城就知道你要娶个孤女为妻了。”她又不傻,他刚刚进宫求皇上赐婚,她就将人召进府,这不是等于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吗?
“我不是要娘请她进府,林神医——她师父应该也不会答应,还是另外安排地方,譬如皇恩寺山脚下的百鸟园,环境清幽,可以赏花,也可以品茗,我事先让人安排一下,就不必担心有人打扰,也不会传出去。”
沉吟半晌,安宁长公主摆了摆手,“这事本宫再想想,你回去休息吧。”
“是,爹和娘也早点安置。”卫容骏带着卫邵一起行礼告退。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时,安宁长公主闷闷不乐道:“我舍不得明渊委屈。”她也不是真的瞧不上一个孤女,只是看在外人眼中,若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辛,如何愿意娶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明渊身子不好的事势必会传得沸沸扬扬,即使他如今健健康康,他们也不可能逢人就解释一遍,再说了,这事会扯到先皇和阎妃的事,也不便拿出来说。
“我知道,可是明渊不觉得委屈,他很欢喜、很满足,你看不出来吗?”
她岂会看不出来?儿子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不是一种表情、一种面具。
“我觉得你会喜欢那位姝儿姑娘。”
安宁长公主抗议的一瞪,“我会喜欢一只猴儿?”
镇南侯轻快的笑了,“若你比较喜欢温婉高贵的姑娘,你早就定下明渊的亲事。”换言之,她才是瞧不上那些贵女的人,所以儿子不想成亲,她也就由着他。
安宁长公主再度无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好像有点道理,她看京中那些才貌双全的贵女,每个都很满意,可是又说不上喜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会儿想想,她们少的恐怕就是像猴儿一样的活力。
“你应该对儿子的眼光有信心,若是随随便便的姑娘就可以让明渊动心,他不会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儿子身边也有丫鬟伺候,只是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全是只懂得干活,没那个歪心思。
安宁长公主很委屈的嘟着嘴,“夫君答应了?”
“我喜欢今日跟我们说起姝儿姑娘的明渊,充满朝气,你不也是如此吗?”
抿着嘴,过了一会儿,她不情不愿的道:“好吧,他想娶就娶,可是我不会轻易松口,要多刁难他一些日子,当然,待我看过之后,若是不好,我要派个严厉的嬷嬷好好教。”
镇南侯将娇妻拉过来抱进怀里,好声好气的道:“好,你高兴就好,不过,千万别让嬷嬷将她教成京中贵女的样子,那就不可爱了,你说是吗?”
安宁长公主故作懊恼的咬了他一口,“知道了,我有分寸。”
“好啦,我们该安置了。”镇南侯抱着娇妻回寝间睡觉。
最近林言姝真的很困扰,师父怎么会容许容哥哥日日钻进她的闺房?不是说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吗?这让她觉得压力好大,拿针线的手抖个不停,深怕容哥哥突然扑过来,查看她的荷包绣得如何……
这简直是折磨,逼得她只能利用晚上赶工,还好奋斗十日之后,她终于绣好荷包了。
看着绣好的荷包,她真是喜极而泣,实在太令人感动了,原来她也能做女红,可是……
她决定掩目不看,这是要给容哥哥的,东西要佩带在身或者藏起来,是他的问题,与她无关,她的责任早在完成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如此一想,她的心情就轻松了,很爽快的送礼。
“容哥哥闭上眼睛,还有,不可以笑哦!”虽然林言姝看得很开,尽力了,可是送上如此令人汗颜的荷包,还是很腼腆。
卫容骏配合度很高,立马闭上眼睛,等着满心期待的荷包。
林言姝将藏在身后的荷包拿出来,塞进他手中,“好啦,我给了。”
卫容骏先用双手模了模荷包,再张开眼睛一看,之后看着他的姝儿,有点小困扰,“这只兔子是不是吃太多了?”
“……容哥哥不是要胖嘟嘟的兔子吗?”这是重点吗?容哥哥不是应该更关心荷包绣得太粗糙了,兔子不像兔子,也不知道像什么,迎夏说是肥猫,师父说是袋鼠……她不知道袋鼠是什么,但是她们的结论一致——这根本不是兔子。
“而且,兔子抽条儿长个子了。”这次回来他发现她的脸长开了,属于她的风华正在绽放,总教他情不自禁的看傻了,还好娘已经答应见她,他们的亲事应该很快就可以定下来,否则,他老是担心会不会蹦出一些不识相的人看上她。
林言姝羞答答的脸红了,“兔子已经绣上去了,没法子给它减重。”
“没关系,再绣一个荷包就好了。”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嗄?”她听错了吗?看到如此丑的荷包,容哥哥怎么能还期待再有一个?
“这一次的兔子大小只能有它的一半。”卫容骏指着荷包上的兔子。
林言姝瞬间蔫了,哀求的看着卫容骏,“容哥哥,兔子喜欢吃,瘦不下来。”她原本就是爱吃的人,他从幽州回来之后,更是日日给她带上点心、佳肴,她没有立马变成胖兔子,全是因为活儿太多了,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当然胖不了。
“我看兔子瘦下来了,再绣一个。”他喜欢她为他全力以赴的感觉,荷包绣得很拙劣又如何?出自她一针一线,就是特别的不一样。
“真的要再绣一个吗?”
卫容骏很慎重的点点头,然后将手上的荷包系挂在腰上,好满足的说:“真是好看极了,你说是不是?”
她觉得很丑,惨不忍睹,但是幸福的笑了,“我再绣一个给容哥哥,兔子瘦一点的。”
卫容骏欢喜的将她搂进怀里,毫无预警的道:“我娘明日要见你和林神医。”
“嗄?”她发现容哥哥喜欢桂花的味道,身上总是有桂花香。
“你别怕,我娘很好,只是娇气了点,有时候像个孩子。”若非他爹太宠了,巾帼英雄哪会老是撅嘴巴耍小性子?
“我不怕,我相信容哥哥的娘是个好人……什么?”林言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卫容骏,惊恐的瞪大眼睛,“刚刚容哥哥说了什么?”
“没事,不怕,我娘明日要见你和林神医。”
她觉得容哥哥好贼,先是没事,接着不怕,然后就一棒打下去……“容哥哥,你知道我不懂规矩,又老是口无遮拦,若是不小心惹你娘不开心,如何是好?”她很想问,能不能不见?不过她也知道,她要嫁容哥哥,还能不见吗?可是,好歹多给她一点时日准备,至少等到站在长公主面前时,她两脚不会发抖那会儿再说。
“不开心就不开心,她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林言姝真是傻了,容哥哥可以不要这么酷吗?
卫容骏拉着她的手在炕上坐下,“我娘很好,真的。”
“对容哥哥而言,娘亲的身分再显贵,她也只是努力守护你的母亲,可是对我而言,她就是再仁慈和善,依然是尊贵的长公主——大周最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关于安宁长公主的事,师父说的不少,也许是想让她“熟悉”一点,将来见面不至于太陌生,心生压力,可是听多了,她反而更有压迫感,安宁长公主实在是一个太厉害的女人,当今皇上继位时还未成年,若没有这位胞姊一手筹谋,派人暗杀阎妃所出的儿子,以阎妃的权谋和狠戾,皇上根本坐不稳皇位。
“我娘确实是巾帼英雄,不过,这是情势所逼,若是当时她心慈手软,她就保不住自个儿的母后和弟弟,她是不能不狠,不能不成就巾帼英雄之名。”
“我懂,师父说,有时候不是你不想仁慈,而是现实教你不能仁慈,否则,又岂有时势造英雄的说法?”
“林神医的见解总是令人惊叹。”
“容哥哥,无论是不是时势造英雄,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若自己对安宁长公主没有存一丝丝敬畏的心,只能用“无知”来形容了。
卫容骏怜爱的靠过去吻一下她的唇,“你这张嘴巴为何会如此能言善道?”
“这不是事实吗?”真正能言善道的是师父,要不,她就不会老是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没错,确实是事实,明日到了我娘面前,你继续保持这种态度——就事论事。”
对哦,明日她要去见安宁长公主……林言姝转眼又蔫了。
“怎么了?”
林言姝眨着眼睛,像个小可怜似的,“我有一瞬间忘了明日要见容哥哥的娘亲。”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待会儿你索性忘得一干二净,明日再想起来。”
“哪有这么简单?”其实无关生死的事,她真的忘得很快,师父取笑她某条经络不通,她觉得是自己脑子太小了,装不了太多东西。
“你刚刚不是已经忘了吗?”
“容哥哥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卫容骏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怕,老实说,我娘并没有林神医厉害。我娘出身皇家,是皇祖父第一个孩子,皇祖父格外看重,教导也格外用心,皇祖父临死前都没想到,是他培育我娘足以对抗他最宠爱的女人;而林神医上头有个寡母,她自个儿是寡妇,又有个捡回来的孤女,然而,她却在燕州创造了自己的传奇,来到京城,她也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教人记住了她。林神医比我娘更为了不得,可是,你不是依然可以在她面前侃侃而谈吗?”
有道理,可是又好像有哪儿不通……她甩了甩头,“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啊,你就是你,你想藏也藏不住。”
没错,她就是她,她就是能一时装模作样地当贵女,很快的又会变回林言姝,还不如顺着本性,一次就能将彼此看得真真切切,就能慢慢磨合寻找相处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