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云收雨歇,丁沐儿靠在阿信怀里,在他胳膊上轻轻拽了一下。“不能赖床啦,我得出去做饭,一会儿小阳从郭家回家肯定嚷着饿,那孩子这半年来胃口可开了不少……”
阿信将她搂在怀中,却不动弹,只低语道:“沐儿,你现在告诉我,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丁沐儿一愣,“什么意思?我不是有小阳吗?你早知我是二嫁,你怎么会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他微撑起身子,凝视着她,“我不是说这里,我是说你做陶瓷那里。”
刹那间,丁沐儿睁大了眼睛,仿佛有个滚雷在她头顶上炸响。
“你……难道……”山崩那日,不甘以丁沐儿的身分就此死去,在情急之下,她胡乱说的“遗言”,难道他全听到了?
在她又惊又惧的紊乱眼神中,阿信点了头。
“对,我都听到了,你说你叫做丁沐,你不是夺舍,你是被老天坑了,在你的空间里出了意外,醒来就成了丁沐儿。”
丁沐儿脑中一片空白,她觉得口干舌燥,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偏生此刻又光溜溜的不能夺门而出。
“沐儿,你不必如此害怕,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阿信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还带着几分怜惜。“还有,就算你是只是一缕魂魄,我也不会怕你,更不会拿你当妖怪看。”
“我、我……”我什么啊?她心乱如麻,额上竟已泌出细细的汗。“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为何你到现在才问,还、还跟我成亲……”
“你这么问,还真是叫我浑身不痛快。”他蹙眉道:“不懂吗?若你是原来的丁沐儿,我可能就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跟你成亲,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丁沐儿,是救了我的丁沐儿,是养着小阳还很乐天的丁沐儿,我成亲之人也是现在的丁沐儿,这与我知不知你是另一个空间之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信对她的感情,丁沐儿心中明镜一般,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激动顿时泄了一半,她有些丧气地道:“我……我是一时乱了方寸……”
“沐儿,”他目光沉肃地道:“我把这件事藏着掖着这么久,也不为别的,我就想让你明白,你是人是妖都无所谓,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放心告诉我,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我知道与否对你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仍是丁沐儿,我的妻子,小阳的母亲,再说了,你有责任对我和小阳负责,不能擅自消失不见。”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能不能回去,我自个儿是无法决定的,可其实,我如今也不想回去了,是真的……”
“那就好。”他要的就是她的亲口保证。“别的我不想知道,我就想知道一点,你在你生活那里有没有男人?有没有情郎在等着你回去?”
他会这么问,全然是“将心比心”,他怕有人在等她回去,他怕她另有所爱,怕她心中牵挂着另一个人,怕她不全心全意的对他……
“没有,如果有,我能这么快喜欢上你、能嫁给你吗?”她瞪着他,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在等着你回去。”
阿信已听到他要的答案便赖皮道:“你都上了贼船,嫁谁随谁,有没有又有何分别?”
丁沐儿蹙起了眉,“你的意思是,有?”他这样有意无意的打迷糊仗,让她更加怀疑不安。
阿信忽然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还没恢复记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何处等我,你只需记住一点,你是我心尖上唯一的女人,其他的事,多想对你无益,所以别费神想了。”
丁沐儿的眉皱得更紧了一分。“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为什么你现在说话总是云里雾里,吹开了也是看不清……”
阿信攥着她的手笑道:“做大事的人都是这般高山云雾的说话。”
丁沐儿嘴角抽了抽,“你如今是什么大话都敢说了。”
日子平顺的过下去,阿信日盼夜盼,没盼到丁沐儿有孕,开春后等来的是他此时还不想见的人。
这一日,宁静的安然村涌进大批官兵,大伙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因此人人自危。
“是不是在抓拿朝廷要犯啊?”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说到朝廷要犯,大家的目光都一致的指向阿信,因为全村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知来路。
丁沐儿对他们不信任阿信的反应很是失望,可她心上也笼了一层淡淡的不祥之感,他不会……不会真的是逃犯吧?
不,不会!她甩甩头,把那不祥的想法甩出去,把在门口玩耍的小阳带回家,叫小阳去房里练大字,再把大门落了闩,进了屋,又不由自主的把屋门关上,心跳得好快。
阿信看着她异常的举动。“大白天的,怎么关门了?”
丁沐儿强行压下心中烦乱,强做镇定地道:“村里来了好多官兵,大伙儿都在外头看热闹,我嫌吵。”
阿信见到村子来了官兵,心里已经有数,既成事实,他当前要想的是——如何好好地跟沐儿说?
丁沐儿看他不说话又面沉似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就算他真是逃犯又能如何?叫他现在跑吗?他失去记忆,要跑去哪里?今天之前,她一直认定他不会是作奸犯科之人,可安然村没来过官兵,今日一来就这么多,又要如何解释?
她正暗自焦灼,李猛忽然如入无人之境的自己开门进来,后面跟着神色严肃的晴娘。
丁沐儿是知道大门闩从外面就可以挑开,可这样大刺刺的都没叩门就进来,她还是吓了一跳。
他们不是没礼数的人啊,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这样。
她眼巴巴的看着晴娘,眼里发出疑问,晴娘愁着眉,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没有开口。
“我看是那些人来了。”李猛一双虎目谴责的看着阿信。“事到临头,该告诉小阳的娘了。”
丁沐儿整个人像被针忽然刺到,她瞪着阿信,小阳的娘?不就是她吗?要告诉她什么?
有什么是她该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吗?
她冲到阿信面前,抬头瞪着他,再也憋不住了,“有什么事,你快点说!”
她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若他早就恢复记忆,却不敢告诉她他身为逃犯的事实,她会把身边所有的银两都给他,让他快点逃走,至于他何以成为逃犯?她相信他一定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他肯定是坐冤狱,遭人栽赃陷害的。
“我去替你挡一挡,你快点说吧!”李猛蹙着眉,转身就走。
晴娘忙不迭跟上,走之前带上了大门。
“到底什么事?”丁沐儿一阵腿软,想象他被官兵围捕,带铐被押走的景象,她心底整个发凉,眼里已有泪珠在打转。
她这模样让阿信满是愧疚和心疼,他模了模她的脸颊,把她拉进怀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双眸。“其实,山崩那日,遭大石砸中脑子之时,我已恢复了记忆。”
丁沐儿已脑补到他被处决斩首的画面,身子又软了几分,眼泪莫名掉下来,她一边掉泪一边说道:“你……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若是早告诉我,咱们也能提早想想对策,看看要去哪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无路可逃……”
此刻她才恍然大悟他为何在山洞里会提起搬到京城去住了,显然他是在温州犯了案,京城够远,且又是天子脚下,官兵肯定想不到他们会反其道而行的搬去繁华的京城,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概念。
现在她才顿悟他的话中之意已经太晚了,外面的官兵为数众多,他们怕是插翅也难飞。
她沉重的问道:“你究竟犯了什么大案?杀了人吗?你杀了什么人?”
阿信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是逃犯?”
“不是吗?”丁沐儿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心里期盼着他说不是。“若不是,那为何来了许多官兵?”
他眼波轻闪,低头凝视她片刻,才道:“他们不是来捉我,是来接我。”
“接你?”丁沐儿神色一怔。“怎么不是你家人来接你,而是官兵来接你……”她蓦地住了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只有一个可能——他的身分贵重到要许多官兵来迎接护送。
丁沐儿心头一跳,屏息看着阿信,“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