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组正式定装、开拍之前,楚依婷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这天早晨,她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晨练,周则温也照例陪在她身边,两人绕着林荫小道跑了一会儿后,楚依婷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周则温也停了下来,转头看她,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额头隐隐冒出了汗珠,他心里一急,双手情不自禁地扶住她的双肩,关心地问:“依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楚依婷的小肮很疼,其实她今早起床后就有些不舒服,发现是来了月事,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反而庆幸现代的卫生用品真的很好用,比古代方便多了。
前世时,因为楚依婷自幼便锻炼身体,即便进入青春期来了月事,也没有经历过痛经,她顶多是觉得那几天活动有些不方便,睡觉时一不小心还可能会弄脏被褥,这是她唯一嫌弃身为女儿身必须承受的地方,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困扰。
许多身体虚弱的女孩子经历过的痛经,楚依婷前世从来没体会过,可是这一次,她终于感受到了,太痛太痛了!简直像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她的肚月复里搅动,别说继续跑步打拳了,她现在已经虚弱得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双腿颤抖,额头冒汗。
在这种情况下,楚依婷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了,她将自己的大半身子靠在周则温身上,颤声说:
“我想回宿舍。”
“不,我带你去医院,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周则温一面用身子稳稳撑住她,一面用单手掏出手机,拨打自家司机的电话。
“不用,回宿舍。”在楚依婷的心里,这是极为隐私的事,怎么可以去医院?
只是痛经而已,她忍忍就过去了,过了这几天,她很快又会活蹦乱跳了。
周则温皱紧眉头,认真凝视着她,问:“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哪里不舒服?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就必须去医院。”
拜托,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嘛?尤其她又是来自那么保守的古代……
但因为实在太疼痛,楚依婷无法再保持矜持,她也不想和周则温多啰唆,只好压低声音说:“我肚子痛,每个月都会痛一次的那种,懂不懂?”
周则温楞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松了口气,但看到楚依婷虚弱的样子,又觉得很不对劲,问:“可是你怎么会这么严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楚依婷使劲摇头,坚决否定:“不!不要!”
见她的态度坚决,而且这也确实是女子的常见病痛,周则温便不再坚持,几乎是半搂半抱着楚依婷回了宿舍,一路上引来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只是此时的两人,一个身体太过难受,一个心神则完全放在对方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旁人大有涵义的目光。
进了宿舍,周则温将楚依婷安置到床上,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秦姝妤呢?”他问。
“她家里有点事,请了两天假,回家处理事情了。”楚依婷回答。
周则温皱了皱眉,想了想,问:“家里有没有止痛药?看你这样难受,先止痛吧。”
楚依婷想了想,秦姝妤把医药箱放哪里了呢?
“好像在医药箱里有常用药,不过我也不知道医药箱在哪里。”楚依婷老实回答。
周则温一脸好笑,忍不住说:“你可真是大小姐。”
按理说,楚依婷出身平庸,父母离异后坚强独立惯了,应该很会照顾自己,可是在周则温的印象里,不管是他重生前,还是现在,楚依婷虽然对工作很认真,但她的确缺乏一些生活常识,她就像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大小姐,更习惯被别人细心伺候。
但前世已不可追,她已不是那个被整个王府捧在手心里的王府世子了。
楚依婷喝了半杯热水,又躺在软软舒适的被窝里,整个人虚弱无力,周则温的手忽然落在她的额头上,她不觉反感,反而觉得舒服,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单纯又有点傻气的笑容。
周则温被她这个笑容秒杀,心里顿时柔软得一塌胡涂,他此时甚至觉得,就算要他一辈子为她做牛做马,他也心甘情愿。
不过周则温也是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懒得翻箱倒柜地去找医药箱,直接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不久,周则温的特助陆俊楠便陪同一位头发花白、脸色红润的老先生来了,陆俊楠的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中医药箱。
老先生姓刘,是位精通妇科和儿科的老中医,早年经常为周则温的祖母和母亲看病,因为医术高妙,无论是治病还是保养都很有一套,所以很得周家人的尊重,他与周家的关系也很好,这次周则温特地请他过来,他便亲自登门来看诊。
显然选择中医来看诊,让楚依婷十分满意,比起西医的各种医疗检查方式,她还是比较能接受中医的望闻问切,也备感亲切。
刘医生仔细为楚依婷诊了脉,又观望了她的脸色,最后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小时候身体没有养好,有点体虚宫寒,好好调养就会好转了。”
小时候,原本的楚依婷父母正闹离婚,她三餐不定,心情又糟糕,身子真的没有打下良好的基础。
周则温心疼地看了楚依婷几眼,却没说什么,等刘医生开了药方,又叫特助陪刘医生去取药。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已近中午。
楚依婷闻着从厨房里传来的药味,心里有些复杂。
等药熬好,又凉到温热不烫嘴了,周则温才端出来给楚依婷。
楚依婷一口气喝下苦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汤药,正难受着,一块甜甜的糖就塞到了她嘴里。
她一脸不明所以,眨眨眼睛,却见周则温笑着说:“不仅是大小姐,还是怕苦的小孩子。”
楚依婷看了周则温良久,才问:“都快中午了,你没去上班,不会挨骂吗?”
前世时,要是她无故逃避训练,父王可是真的会用鞭子抽她呢。
“我已经请假了,事情也交代好了,大不了让财务扣我的薪水好了。”周则温微笑着说:“与你相比,这都算不了什么。”
楚依婷最受不了别人的这种直接表白的柔情攻击,她的脸瞬间就红了,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钻进被窝里。
在男女关系上,她真的是个超级大菜鸟,前世时差点上当受骗,这一世,她就变得很胆小。
她能感受到周则温对她的好,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一开始她只有反感,不想和这个男人有太多接触,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正一步步沦陷在这个男人对她无微不至的温柔里。
最要命的是,她已经没有当初抵抗他的力气。
周则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在。好好休息一天,剧组我也帮你请好假了,身体健康最重要。”
楚依婷闷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谢谢。”
楚依婷休息了一天,按时服用汤药,第二天身体就感觉舒服了许多,虽然仍觉得小肮有些钝痛,但已经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秦姝妤也回来了,接手了周则温的熬药任务,这让楚依婷松了口气,她现在有点怕见周则温了呢。
和以前对周则温的些微反感不同,面对这个男人,她现在面临的是更多复杂的情绪,想起他,她就不免有点心跳、心乱。
至于有没有心动,情场菜鸟楚依婷还分不清楚。
既然想不清楚,她也就不想了,干脆先全心投入剧组的准备工作。
这天,“摄政王”剧组的台词练习进行得不太顺利,有两个演员明显没有仔细读过剧本,念得结结巴巴,重来好几次。
导演裴川清明显不满意,不过他不是那种火爆脾气的导演,心里虽然生气,表面上还是维持风度,只是冷着一张脸告诉大家:“这出戏是要现场收音的,大家的台词最好背熟点,尽量不要再找配音演员另外配音。”
其实拍戏采用同步收音,一方面可以节省成本,一方面这样拍戏时演员便会更全力投入,台词与表情、动作完全协调一致,看起来才会更真实,让观众更容易融入戏中情景。
那种需要助理在一边提示台词的演员,永远成不了影帝、影后。
练习结束后,导演喊住了楚依婷:“依婷,你留一下。”
楚依婷留了下来,几个女演员从她身边经过,有的对她友好地笑了笑,有两个则是完全无视她,故意把高跟鞋子踩得哒哒哒地响亮,迅速走远。
等其他人都走了,裴川清才对楚依婷说:“刚才练习台词时,你念了几句邓芝的台词,你会变声的技巧?”
楚依婷点了点头,说:“会一些。”
“那你能不能扮演男人?”裴川清又仔细打量一番楚依婷的外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他拿过厚厚的剧本,急切地翻找,最后找到一个场景,指给楚依婷看,说:“你现在想象你就是邓芝,父母刚刚双亡,和妹妹一起被嫡兄赶出了家门,然后在酒楼上偶遇还未成为摄政王的霍淳,霍淳主动与你攀谈。来,你来演一下。”
罢才的台词练习里,导演最不满意的,就是邓芝的预定演员张文尧。张文尧是当红的偶像男团“北极星”中的一名成员,既然是偶像团,张文尧的外表自然非常出众,“摄政王”是他第一次跨界演出,但是显然导演非常不中意他。
楚依婷一时楞住,回过神来后,又觉啼笑皆非。
怎么又要她扮演男人啊?
难道她命中注定就非得“女扮男装”?
不过她前世做安王世子,是因为万般无奈,那时候她的心理压力很大,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容许出一点点差错,不能让外人看出自己有一点点的“娘娘腔”。
现在她变成了楚依婷,手里拿着剧本,她可以彩排、容许重来,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她倒不会反感或排拒了,反而因为自己拥有“女扮男装”、“以假乱真”的特殊经验而有些跃跃欲试。
所以她没有拒绝导演的要求,她又认真看了一遍那段剧情,然后放下剧本站起了身。
她穿了一条长及脚踩的长裙,上身加了一件长袖的薄款针织外套,反正她的穿衣原则就是坚决不露肉就是了,这是自家助理秦姝妤替她购买衣服和搭配衣服时,她唯一的要求。
虽然她穿着裙子,可是当她站起身时,周身的气势顿时就变了,裴川清恍惚间居然真的看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秀少年郎:当听到有人喊他时,他先是狐疑地左右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弯腰低声叮咛了妹妹两句,要她在座位上乖乖等自己,才举步走向坐在对面的霍淳。
他按照百姓的规矩向霍淳弯腰拱手行礼,脸上浮现出热情真挚而又略带拘谨的笑容,说:“在下邓芝,冒昧请问尊驾您是?”
“霍淳。”裴川清扮演起了霍淳,代说了台词。
“邓芝”微微扬了扬眉,抬眼迅速打量了霍淳一眼,才轻笑说:“‘霍’可是个贵姓,想必尊驾一定是位贵人。能够结识贵人,万分荣幸。”
裴川清没有再接台词,而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剧本,玩味地打量着眼前的楚依婷。
楚依婷还维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本来还等着对方说声“坐下说话”,结果等了半天没有声音,她不由奇怪地抬头看了看裴川清。
裴川清这才回过神来,忙说:“啊!行了!行了!你回去吧,今天就到这里。对了,你这几天把邓芝的台词也多念一念、背一背,明天上午再过来试镜一次。”
楚依婷眨了眨眼睛,心中浮现一个念头,但她顿时又觉得不太可能,便没有再问什么便离开了。
等楚依婷走了,裴川清才兴奋地跳起来,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总制片杜雪凌,一开口便说:“杜姊,我之前不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要谁出演邓芝吗?进来剧组的几个年轻人,尤其是之前预定的张文尧,外形虽然出众,却依然达不到我想要的那种古典美男子惊艳形象,但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心目中的理想人选!”
“是吗?”杜雪凌也有点意外,颇感兴趣地问:“集训马上要结束了,你终于确定最终人选了?是谁?方便的话,发个剧照过来给我看看。”
“这个嘛……”裴川清抓了抓头发,说:“这个……呃……该怎么说呢,先说好,杜姊,你可别当我是异想天开,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合适,明天我就让她穿上戏服真正试镜一次,到时候你也来看看效果如何。”
“说半天,你到底在说谁啊?”杜雪凌见他吞吞吐吐,不由更加好奇。
“楚依婷。”
“什么?你疯了?!”杜雪凌声音震惊。“她是女的,你要她反串邓芝?你以为穿上男装就能假装自己是美男子了?你在搞笑吗?还有,全国那么多演员,难道一个令人惊艳的美少年就找不出来,你非要找一个女人假扮男人?而且话说回来,许樱那个角色怎么办?这出戏想要令人满意,许樱的美必须令人心服口服才行,我觉得目前只有楚依婷符合要求。”
被杜雪凌念了一顿,裴川清反而不担心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自己的审美观也向来没失准过,所以他说:“剧本上不是提到过,邓芝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容貌和许樱有三分相似,最初霍淳有意与他相交,就是看在他与许樱有几分相似的美貌上,这样说来,让楚依婷一人分饰两角,既扮演许樱,又扮演邓芝,不就完美了?”
“老天!”杜雪凌低呼。“你真的疯了!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楚依婷只是一个新人哪!扁是扮演一个角色,我都怕她驾驭不了,你现在却要她同时扮演两个人,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哈哈,为了这出戏的成功,就让我们疯一回吧!”裴川清停顿了一下,稍微平息自己兴奋的情绪,努力说服杜雪凌:“杜姊,相信我,只要用心教,我相信楚依婷会带来惊喜的。这个圈子里从来不缺乏有天分的新人,凭着第一部戏就成为影帝、影后的演员,也不在少数啊。”
杜雪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等等打电话给周则温,再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不反对的话,明天我们都去现场看看试镜再说吧。对了,把另外几个邓芝的备用人选也都叫上,一起试镜,有比较才分得出高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