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静一听,神情一凝,“怀姨娘,请你收回这句话。”
罗雨怀瞪大眼,“什么?”
“小少爷犯错是事实,但自幼失去娘亲呵护不是他的错,你不该拿这个来伤害他。”桑静义正词严地道。
罗雨怀羞恼的瞪着她,“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如果小少爷犯错是因为没娘教,家教不好,那么说出这种话的你,家教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桑静话未说完,罗雨怀已经一巴掌打在她脸颊上,她被打得耳鸣又眼花,好半晌回不了神。
南宫毅见最喜欢的桑静被打,又气又急地大叫,“你为什么打桑静?你是坏人!”
罗雨怀一把抓住他的手,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不乖,她就代你受过,要是你以后再敢惹我,我就打死她!”说完,她扭头就走。
“桑静……”罗雨怀一走,南宫毅便抱着桑静,眼里含着泪,他惊吓且自责,桑静是因为他才挨打的。
桑静温柔的笑视着他,“我没事。”她蹲下来,轻捧着他的脸,“小少爷,弄坏或是抢夺别人宝贵的东西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我……”南宫毅咬咬唇,“我知道。”
“很好。”她一笑,“答应我,以后不能再随便跑到怀姨娘那里去。”
他点点头,看着她红红的脸颊,“是不是很疼?”
她淡笑,“是有点,但不碍事。”
南宫毅伸出手轻轻的揉着她的脸颊,一脸歉疚。旋即,他不知想起什么,眼底迸出两道兴奋的光。
“桑静,你放心,怀姨娘很快就会不见。”
她一怔,“不见?”
“要是她对我不好,就会像绣姨娘还有莲姨娘一样不见。”
“莲姨娘跟绣姨娘?”她从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的存在,也没听过,她们是谁?所谓的不见指又是何意?
“莲姨娘跟绣姨娘不见以后,怀姨娘才来的。”他续道:“父亲说她要是对我不好,也会不见。”
桑静的脑袋轰的一声,被他的这番话炸得她顿时失神。她的脑袋空白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意识。显然的,在罗雨怀之前,南宫纵除了妻子袁秀熙外还有两名侍妾,而她们都消失了。
她想起法国作家夏尔.佩罗所写的故事——《蓝胡子》,心想南宫纵该不是有什么恐怖的癖好吧?若真是如此,袁秀熙就不是病死,而是横死。
他到底对袁秀熙做了什么?他说她是个无情的娘亲,难道是因为他认定袁秀熙对他的独子有害而将她杀害?
不,不,这真是太可怕了……想到南宫毅将被这样的父亲养大,桑静不禁头皮发麻。
“小少爷,”她抓着他的肩膀,表情惊慌,“你记得你娘亲的事吗?”
南宫毅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皱起眉头,一脸忧伤。
“小少爷,你记得她的事吗?”她压抑不了内心的激动,语气变得急切,“你还记得她吗?”
他摇摇头,“不记得,不记得了。”
“她也像莲姨娘跟绣姨娘一样‘不见’了,是吗?”
“娘亲她……”他眼里含着眼泪,神情茫然无助。
知道自己吓到他了,桑静连忙将他抱入怀中,“好孩子,不想不想,什么都不要想,我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南宫毅点点头,也紧紧的抱着她,“桑静,你可以当我的娘亲吗?”
“小少爷?”
“我想要娘亲,我不想当没娘的孩子……”他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桑静轻声安慰,内心却心乱如麻,南宫纵对儿子疼爱有加,不舍得孩子受委屈这点她可以理解,但他若为此对那些女人做了可怕的事情,那么对南宫毅的影响或伤害将会极大。
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办?
半夜里,雷声大作,瞬间就下起大雨。
罗雨怀醒过来,只觉得一阵冷,原来是被子已不在身上。
她伸手模了模,寻不着被子,困惑地坐了起来。黑暗中,她看见被子落在床边,于是将身子挪移到床侧,伸出手去捞。
可当她抓住被子,却发现怎么都拉不起来,被子的另一角绷得死紧,像是被什么压住,又像是被扯住。
突然,一记闪电照亮了黑暗,在那稍纵即逝的光亮中,她发现有人在她房里,而且就在被子的另一端。
“啊!”她惊叫一声,松开了手,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跌坐在床上。
在她翻身爬起的同时,她听见沙沙声,那人来到她床边,冷冷的开口——
“吓到了?”
她认得那声音,是南宫纵。
知道是南宫纵,她松了一口气,“是你?”定定神,她终于在幽暗中慢慢的觑见了他的面容及身形。
自她嫁进侯府后,这是他第二次进到她房里,而且还是深更半夜,这太不寻常,让她忍不住猜想着他所为何来?
“侯爷进京,不是说明天才会回来?怎么大半夜的回来了?”
南宫纵没说话,只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见他坐在自己床边,她心头一颤,惊疑不已。“你……你做什么?”
“这回进京,”他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皇上问起我们的事。”
罗雨怀神情困惑,“我们?”
“是。”他琥珀色的眸子在幽暗中一凝,“皇上说……我该多生几个孩子以延续南宫家的香火。”
闻言,罗雨怀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不曾碰过她的南宫纵,或许是因为皇上的话才会在深更半夜来到她的房里。
“侯爷,你……”她话未说完,南宫纵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捧起她的脸。
罗雨怀心头一悸,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她从来不爱他。她爹罗谦跟南宫远极有交情,不只在公务上有不少接触,私下也密切往来,因此她跟其子南宫翔在多年前就已相识,她一直以为自己嫁的会是南宫翔,不料最后却成了南宫纵的妾。
嫁都嫁了,她本也打算认命的跟了南宫纵,替他生孩子,可他对她视若无睹,别说床笫之间的恩爱缠绵,就连情话都不曾说过一个字。
她国色天香,可他却对她不屑一顾。她怨他,也讨厌他的儿子,她没有一天不想着要离开这里,只可惜她哪儿都去不了。
对她来说,平远侯府像是地狱,唯一的安慰,是偶尔能自西府那儿得到一点关爱宠幸。
她本以为南宫纵永远都不会碰她,如今他难道改变主意了吗?
“侯爷,你先等等,”她有点慌,也有心惊,“我今晚恐怕不方便……”
南宫纵听了,突然低笑起来。
“你今晚不方便?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目光一变,方才轻捧着她脸颊的手迅疾地移动,虎口一开,紧紧的掐住了她的颈子。
罗雨怀感觉颈间传来剧痛,空气渐渐稀薄,她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正冷冷笑视着自己的他,“呃……
侯、侯爷……呃……”
“听说你打了桑静?”他沉声问道。
她陡地一惊,他怎会知道?是桑静还是南宫毅告的状?不过更让她震惊的是,一向不爱管事、个性冷酷的南宫纵竟因为她打了桑静而发怒。
她可是兵部郎中罗谦的女儿,过往也算是这府里的主子,责罚婢女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他这般维护一个下人,将她的面子置于何地?!
她害怕却又气愤的说:“她……她对我不……不敬……”
南宫纵唇角一撇,“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你敢再对桑静动手,我绝不饶你。”语罢,他手臂一振将她甩到床上,起身便朝门口走去。
罗雨怀呛咳不止,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望着门口,整个人不断发抖,因为恐惧,也因为羞愤。
“南宫纵,我恨你!”
这日,桑静带着南宫毅在院子里玩他们一起做的风车,玩得正尽兴,忽有两人经过,是从西府过来的南宫远及他的次子南宫翔。
南宫远瞥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便走了,可南宫翔打量着桑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不走?”见儿子突然停下,南宫远微蹙眉头。
平素没事,他是不会到侯府来的。今天前来,是为了跟南宫纵商讨秋狩布兵之事。
“爹,我许久没见到毅儿,跟他玩一下。”南宫翔头也不回地说:“反正您跟堂兄说话也没我插嘴的分,您去就好。”
南宫远哪里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再看了桑静一眼,隐讳地说了句,“别在这里惹事。”
“孩儿明白。”南宫翔一笑。
南宫远低低叹了口气,旋身离开。
他前脚一走,南宫翔立刻走向桑静跟南宫毅。
桑静不曾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是谁,直到南宫毅不情愿的喊了一声“三堂叔”,她才知道眼前的男子的身分。
“奴婢见过三爷。”她行礼如仪向他问好。
“我没见过你。”南宫翔上下打量她,“新来的?”
“奴婢已经在侯府几个月了。”
“是吗?”南宫翔两只眼睛不安分的盯着她瞧,“做什么的?”
“奴婢专责照顾小少爷。”
“喔——”他故意压低声音,“照顾小表不容易吧?我堂兄宠溺这小表,没几个人受得了。”
“不,我很喜欢小少爷,也跟他处得很好。”
闻言,他也些惊讶,“真是稀奇,居然有人喜欢这个恼人的小表?”
“请三爷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桑静神情凝肃,“小少爷有名有姓,不叫小表。”
南宫翔挑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鬼养出小表,也是正常之事。”
桑静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鬼指的是南宫纵吗?
这时,她感觉到南宫毅紧紧抓住她的手。她转头望去,只见他一脸“我不想看见他”的表情。
看来,他一定很讨厌南宫翔。别说是他,她也觉得南宫翔讨厌。
“三爷,奴婢得带小少爷去清洗一番,失陪。”说罢,她拉着南宫毅就要走。
“欸!”南宫翔一把拉住她的手,“三爷我还有话跟你说。”
“奴婢与三爷有什么话可说?”她面露不悦。
见状,他起先觉得讶异,旋即一脸饶富兴味,“真是泼辣,我最喜欢你这种有脾气的女人了。”
桑静秀眉一拧,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南宫翔却不肯放过,再次攫住她的手臂。
“放手!”她怒视着他。
“你放开桑静!”南宫毅也生气的瞪着他。
南宫毅哼了一声,“你这小杂种闪远一点!”
听见他骂南宫毅是小杂种,桑静整个理智断线,她奋力的朝南宫翔的胸口一推,南宫翔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地倒退两步,顿时恼羞成怒。
“你好大的胆子!”他怒瞪着她。
她不甘示弱地回呛,“你胆子也不小,居然敢说侯爷的儿子是小杂种?!”
“哼!”他不以为然地冷哼,“他是杂种,他的儿子当然也是杂种!”
“你……”他说南宫纵是杂种?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过是个侍候杂种的女人,居然敢冒犯于我,我看你是活腻了!”南宫翔一个箭步上前攫住桑静的肩膀,抬手便要修理她。
“三爷!”秋嬷嬷及时制止了南宫翔,她快步跑过来,态度恭谨地道:“桑静若有冒犯,老身代她赔罪,还请三爷手下留情。”
南宫翔阴沉着脸,这秋嬷嬷虽说也是侯府的下人,但地位可是和一般仆婢不同,对南宫纵来说,她不只是姆妈,而是犹如母亲般的存在。
他再怎么嚣张,这面子也是要卖给她的。
再说直至目前,南宫家当家做主的依然是南宫纵,在他爹还没上位前,南宫纵终究是他惹不起的人。
“哼!”他放下手,怒视着秋嬷嬷,“我今天就卖你一个面子,下次这女人要再敢不敬,我绝不饶她。”
“三爷大人有大量,老身代桑静道谢。”秋嬷嬷弯身一礼。
南宫翔斜瞥了桑静一眼,趾高气扬的走了。
他一走,桑静便拉着秋嬷嬷,“嬷嬷何必向他低头认错?明明是他……”
“桑静,”秋嬷嬷打断她,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他给侯爷添乱,并不是向他低头。”
她恍然大悟,这才意会到秋嬷嬷的用心。“原来嬷嬷是为了侯爷才对他如此低声下气。”
秋嬷嬷淡淡一笑,“为主子分忧解劳,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
桑静感佩秋嬷嬷的同时,也想起秋嬷嬷既是南宫纵的姆妈,那么对南宫纵及南宫家的了解肯定不少吧?
南宫纵与南宫翔虽是堂兄弟,但显然感情不睦,不知这中间是否有什么秘辛……对了,他为什么说南宫纵是杂种?
“秋嬷嬷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桑静低头看着还紧紧拉着她的手的南宫毅,她不能在他面前问起这件事,那对孩子来说实在太受伤了。
“晚一点我再去找你,好吗?”
秋嬷嬷颔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