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车队,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往军营的方向而来,三十万石的粮草竟真的如期而至。
赵修缘更加烦躁不安,他本想着,能在短短三天之内弄到三十万石的粮草,这得要有多少的银钱和人面啊!
那个殷氏不过是个女人家,哪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而且这几日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再也收不到从京城来的消息,无论是朝廷方面还是暗桩送来的,让他对目前的情况犹如雾里看花,不清不楚的。
他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早已让褚老将军生了疑,若然让褚家这一老一小的回到京城去,只怕自己小命就要不保,想来便连三皇子也保不住他。
包何况,他早已对云泸国的密探信誓旦旦的说边关粮草已所剩无多,现在莫名多出三十万石,偏偏褚老头子又看得紧,别说密信,只怕就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压根无法通风报信。
“赵副将,小女子幸不辱命,这三十万石的粮草物归原处,还请副将点收。”
见众兵士全都透着松了口气的神情,汪袭绿感激的看向押着粮草而来的江成玉,还有特地赶来帮忙的江成恪、江成云三兄弟。
“可得点好了,别到时短了、少了,又或者被烧了,又要指控旁人是别的国家派来的细作。”
这话夹枪带棒还兼指桑骂槐,弄得赵修缘立刻就沉下脸,还当真上前几步,朝着自己的亲信挥了挥手,让他们对前头几辆马车上的粮草细细检查了起来。
本以为就算没混水模鱼,也会以次充好,但没想到查了几辆车都是上好的粮食,赵修缘即使暗恨在心中,也得要收下这些军粮。
若是真让褚家带着大军打胜了这场仗,褚家一直是支持皇长子的,那么情况绝对会对三皇子非常不利,既是如此,只怕就算要冒些风险,他还是得要对这些粮草动些手脚,绝对不能让褚家打胜这场仗。
“可以了!”
“既然当初粮草被劫只是大将军的缓兵之计,那么大将军自然也就摆月兑了奸细的嫌疑,倒是末将浅薄,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现在又是褚老将军重掌帅印,那么夫人就安心待在营内,等待将军归来吧。”
汪袭绿瞧着赵修缘那变脸的速度,简直是叹为观止,可瞧着他眸心隐隐闪着的愤怒和恨意,只怕还有所图。
“赵将军……”她正想着看看能不能探出些什么,便见江成玉朝她眨了眨眼,她虽然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但仍聪明的不再在这件事上琢磨,而是说道:“三表哥,随我来吧,我还有些家里的事想问你。”
江成玉颔首应好,可是才迈了一步,便被赵修缘给拦了住。
汪袭绿顿时变了脸色,有些不悦地朝着赵修缘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怎么这样问我呢?不是老将军下令要严禁闲杂人等进出军机重地的吗?”
这几日他被留在军营之中,等闲不能外出一步,心中早就憋了火气,如今又见粮草运了过来,心里早就火急火燎的怕坏了三皇子的好事,自己的前程富贵不保。
他瞪着汪袭绿,就忍不住将所有的错处都往她的身上堆去。若不是她,这大营之中他早就是说一不二的主,想要和京城或云泸的人通个气,也不会难如登天了。
“小妹,既然赵副将不许,那也无所谓的,等到一切事了,咱们再叙也是一样的。”
汪袭绿狐疑的瞧着难得这样好说话的江成玉,心中不断盘算着这厮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别想那么多了,如今粮草已齐,不日便是两军决战之时,你也快快回去休息,免得糟蹋了我好不容易为你养好的身子。”
听江成玉这样说,汪袭绿更怀疑了,心里猫抓似的想要知道江成玉究竟背着她在搞什么。
毕竟江成玉对行军打仗这种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如今眸中竟闪现着一股子灿亮的跃跃欲试,真教她是一头雾水。
可偏偏江成玉却不给他再问的机会,脚跟俐落的一旋,一句话不再多说的就走了。
江成玉走了,汪袭绿自然也无心多留,正准备招呼着紫云和半屏回去时,就见赵修缘站在不远处瞪着她,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子寒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那厮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半屏没好气的道。
汪袭绿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有时夜深人静,她都会忍不住的想褚靖南若是再不快些回来,她和祖父只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毕竟老将军的名号,一时震慑自然可行,可老将军毕竟只有虚衔在身,又在赵修缘的刻意主导下,这两日军营之中已经渐渐有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了,而且大多都是对褚老将军不利的。
说他霸权是为了替自己的孙子湮灭罪证,也有说他根本早就被云泸收买,只等着将家人从京城中接出来,便要投靠云泸。
这些话她敢拍胸脯保证,绝对是出于赵修缘的口中,只可惜她在军营之中,也是举步艰难,虽然有祖父护着,可每每她只要走近兵士们,就会有人出来阻拦她。
想到这里,汪袭绿脑海就忍不住地浮现出褚靖南的脸庞,一想起他,她的眼眶也开始热热的,要不是极力克制,只怕便要失态。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要回来?
这些天过去了,若是他真的平安无事,为何没半点消息呢?
担忧和思念让汪袭绿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身子有些虚软,在半屏的搀扶下,她回到了大帐,褚靖南的气息仿佛还残留着。
此时此刻,她终于不用再继续端着那冷静自持的模样,她跌坐在椅子上,几乎失力,她再不能冷静的说出一句话来,只是默默垂泪。
半屏见她这模样,也忍不住心疼。“小姐……小姐……哭出来了,也好。”
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她,哪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苦,以前是求而不得,现在好不容易两心相许,却生死难料。
事实上这三天她也很害怕,因为小姐的表现太镇定了,有苦却不肯诉,又有赵修缘步步进逼,她真的很怕小姐会逼疯自己。
主仆俩哭了小半晌,汪袭绿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才看着半屏,哽咽地说道:“半屏,打小你就一直跟着我,你最知道我了,其实我当初决定断情远走,并不是不爱他,而是怕会像我娘一样,明明是正室,却要活得那样卑微委屈,我不要过那种日子,我宁愿守着对他的爱过日子,也不要守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奴婢知道……小姐心里的苦,奴婢最知道。”半屏抹着泪说道,要不是知道主子的心中有多苦,她又怎会那么厌恶褚靖南呢?
“他若真是死了,宝儿以后就真的是没爹的孩子了,我该怎么跟宝儿说呢?”
当初远走怀孕生子,她其实也没决定就此不让父子俩相认,只不过宝儿年纪还小,需要她的照顾,所以她才会不让褚家知道他的存在,免得母子分离,但等他大些后,终究还是要让他认祖归宗的。
本以为他们父子俩总有相见的一天,可如今若是褚靖南真的死了,那父子相见无期,只怕便是将来九泉之下相逢,也不能相识了。
一想到这里,汪袭绿就觉得自己对不起褚靖南,一颗心也更加惶惶不安。
“小姐,不会的,将军会没事的,你以前不总说将军大智大勇,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做没有把握的事呢?将军一定会回来的。”
“是这样吗?”听着半屏的笃定的话语,汪袭绿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木似的,很认真的想要相信。
“回来自然是要回来的,可是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解释一下宝儿是谁?”
凭空冒出来的声音让汪袭绿愕然抬头,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但方才那一声却熟悉得让她心慌,也让她惊喜。
是他吗?会是他吗?
“是谁?”汪袭绿屏着气地低声喝问,还漾着水雾的眸子隐隐迸出一抹希冀来。
当她终于见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自大帐篷中隔出来的小书房闪身而出。
虽然此刻的他一点也没有平素的傲然潇洒,看起来就像个不修边幅的老兵,可汪袭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她抬手捂唇,却始终没有出声,就怕为他招来了祸患。
他没死,真的没死!
“你是不是该先解释一下,宝儿究竟是谁?”
褚靖南本不该在此时见她,因为今晚便是他整个计划最重要的关键,之所以乔装改扮混进营里,原只是想来找爷爷商讨一下晚上的计划,里应外合,一举擒住所有混在营中的奸细。
但议完了事,又忍不住想悄悄地瞧她一眼,却没想到听到她嚎啕大哭,他就更迈不开脚步。
直到她和半屏提起了宝儿这个名字,和那串对话,他才终于忍不住地出声,心中除了满满的心疼之外,还有抑制不住的心疼。
“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汪袭绿蓦地起身,眼前突然一黑,脑袋有些发晕,可她还是跌跌撞撞地朝他走去。
她必须确定他是真的,不是她悲伤至极所想出来的幻影。
但她才走了两步,身子便失去力气,眼看着就要摔跌在地,幸好褚靖南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而刚刚抢上前来想要扶住自家主子的半屏则是顿住了脚步,然后毫不犹豫地回身往外走去,她要替他们守着这难得的两人空间。
当他的温热透过她那白晰的肌肤渗入她的身躯之中时,汪袭绿所有的恐惧、悲伤,还有以往对他的怨慰就全数消失。
原来,只要他活着……就什么都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头一回,她主动环住了他的腰,踮脚仰首,热情的吻上他的唇,辗转流连。
褚靖南的心情登时激动不已,钢铁般的心顿时软绵。
她原谅他了吗?她怎么能这样的善良……竟然这样便原谅了他,他本已经准备了要用一辈子向她赎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