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心事重重,一夜难眠,隔天早上,方兰珠仍是精心装扮,针织衫搭单宁裤的穿着很是俐落,墨发扎成一束俏丽的马尾,上了淡妆,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饭店餐厅。
叶明琛同样是一身休闲打扮,墨绿色的军装外套,黑色牛仔裤,英姿帅气。见到她在衣襟上别了他送的铃兰花胸针,他眼阵骤亮,如星辰般灼灼生辉,俊唇勾起迷人的弧度。
“你今天很漂亮。”
“你也很帅啊!”
互相称赞过后,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对方又是莞尔一笑。
早餐桌上,他说她看起来清减了,催促她多吃些。
“你才瘦了呢!”她打量他瘦削的脸庞,秀眉微颦。
是因为她拒绝他,他才如此憔悴吗?张琳说他之所以来到德国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疗情伤。
想着,她心头微酸,表面却展颜甜笑,替他将烤得香酥的吐司抹上厚厚的女乃油。
“我们两个都多吃一点吧!”
这顿早餐吃得很愉快,听到方兰珠想留下来度假几天,叶明琛星阵简直是兴奋得灼亮,立刻计划了整套的观光行程。
首先是避过昨天发生爆炸的地铁站,带着方兰珠在旧城区走了一圈,捧着高功能的单眼相机,留下一张张她百般姿态的剪影。
到了十一点,他拉着她来到市政厅前,听钟声敲响,看人偶骑马打仗、跳舞欢唱。
方兰珠看得兴味盎然,睁大了双眼,唇角弯起甜蜜的弧度,而叶明琛则是趁她专注地欣赏人偶秀时,大大方方地将视线流连于她身上。
他看着她美丽的容颜,看着她一颦一笑,胸臆融着满满的暖意。
下午,两人回饭店收拾了行李,叶明琛租了辆车,在离开慕尼黑前,先在市区做了一圈巡礼。
慕尼黑号称欧洲的建筑博物馆,从十六世纪时华丽的巴洛克风格,到最摩登时尚的后现代主义,各种建筑兼容并蓄,在这座城市演绎着绝妙风采。
叶明琛一面开车,一面一栋栋指给方兰珠看,比起传统建筑,他对现代建筑更有兴趣。
雅各犹太教会堂是由德国知名的建筑师温德尔、霍夫尔.洛施(wandelHoeferLorch)所设计,粗糙的沙色地基上,耸立着明亮的玻璃立方体,连接着开阔的广场,喷泉水声淙淙,人们或坐或卧,孩子们在水台上嬉戏玩闹,享受着佣懒的午后阳光。
慕尼黑现代美术馆也是集各家建筑师心血之大作,圣心天主教堂简洁的线条和高高的蓝色玻璃门,则呈现出一种纯粹的美感。
奥林匹克中心用斜拉的钢丝框架,铺上玻璃,搭起各个运动场陛。远远望去,整座场陛就像一顶巨大的银色帐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其中奥林匹克塔高二百九十公尺,是德国最高的塔,塔身有三座了望台,远远地可以看到秀丽的阿尔卑斯山。
来到BMW总部大楼前,叶明琛包兴致勃勃了。
“看到没?这座建筑的外表是用玻璃帷幕,造型就好像汽车引擎的圆形汽缸,这是国际顶级建筑师沃尔夫D.普里克斯(wolfD.prix)设计的,不仅外型很特别,内部设计更是独树一格。屋内的天花板是略成弧形的,就像水波浪一样的银色屋顶,展厅内的汽车专用斜坡是螺旋状的,人行道也是曲线,为了顺利造出这样的空间,设计初期就得先用三维软体在电脑上计算出内部沙漏状的空间……”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带着点激动的孩子气,方兰珠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的明阵流光璀璨,漾着点点温情。
就跟上一世一样,谈起建筑,他便会整个意气风发,口沫横飞得像个亟欲和人分享玩具的小男生。
察觉到她波光盈盈的注目,叶明琛蓦地顿住,这才惊觉自己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了了。他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我讲太多专业的东西了,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不会啊!”她恳切地摇头。“很有趣,真的!”
怎么可能有趣?叶明琛困窘,又是软体又是电脑计算的,也只有她会捺着性子听了。
看出他的窘迫,方兰珠再度扬唇,温柔又鼓励地一笑。“你很喜欢建筑设计,对吧?”
“嗯。”他点点头。“其实我大学是念建筑系的,毕业后才被爷爷逼着去美国念商管硕士。”
她知道。方兰珠若有所思,想起前世他离开四叶珠宝后,就是跟朋友合开一间建筑师事务所。
“你有没有想过当个建筑师呢?”她试探地问。
“当然想啊。”叶明琛似是想起什么,阵光微微黯淡。“其实我的梦想是自己亲手盖自己住的房子。”他顿了顿,望向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大学时我曾经参加非洲的志工团,去帮当地的土着盖房子,我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很快乐。”
她凝睇他,心韵评然加速,唇瓣轻颤,终于吐落。“为了家族事业放弃自己的梦想,你不觉得遗憾吗?”
他一怔,沉默片刻,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走吧!如果我们晚上要赶到弗森,也该出发了。”
就这样转开了话题,方兰珠不免失望,但她体贴地不再追问,只是一路陪他说说笑笑。
是夜,两人宿在弗森(Fussen),这是一个位于新天鹅堡山脚下的小镇,夜晚从旅馆的窗户望出去,便能看见那座在月色下如诗如梦的童话城堡。
一座城堡,彰显的是一个国王的浪漫,当年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将这座行宫建在瀑布旁的陡峭悬崖上,为的是完成一个壮阔的梦想,白色石墙,粉蓝色的尖顶,透过城堡的窗户往外望,山下澄澈如镜的湖泊尽收眼底。
方兰珠和叶明琛是乘着马车上山的,这还是方兰珠生平第一次乘坐马车,几乎有种错觉自己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而叶明琛是她的骑士,在马车颠簸时,轻轻地揽住她的腰守护着她。
参观完临近的三座城堡后,叶明琛开车绕了个弯,往德国西南方的黑森林前进。
他们花了几天慢慢游赏黑森林区几座各具特色的小镇,方兰珠很喜欢南德的小镇风光,棕色的屋瓦,蓝的、黄的、粉的……五彩缤纷的外墙,窗台边栽着灿烂的花朵,有时墙上还涂着湿壁画,衬着各种古朴细致的铜雕招牌,在阳光下似是镀上了金粉,光华流灿。
拜访有名的咕咕钟小镇特里堡(Triberg)时,方兰珠不免俗地也买了几座样式别致的咕咕钟,准备回去送给朋友,而叶明琛则是乘机又做了一番市场调查,看有没有能和当地制造商合作的机会。
看样子他还是一心为四叶珠宝的未来设想啊!
见状,方兰珠有些闷闷不乐,接下来的路上,她话就少了,总是望着车窗外沉思。
叶明琛不知她为何忽然心情低落,剑眉微蹙,车子经过德国西南边境的蒂蒂湖(Titisee),正是夕阳西沉的时候,彩霞满天映衬着湖光山色,他看见街边有一间甜点店,特地下车买了一盒黑森林切片蛋糕,带回来给她。
她看着递过来的蛋糕,一愣。
他对她微笑。“吃吧!心情会好一点。”
她怔住,她心情不好有这么明显吗?
看着男人掩不住担忧的眉宇,方兰珠忽地感到歉疚,他如此关怀自己,她却只耽溺于自己的心事。想着,她甜甜一笑。“谢谢!”
吃了香软松绵、甜而不腻的蛋糕后,方兰珠决心振作起来,叶明琛见她眉目弯弯,松了口气。
“今晚我们就住这里吧!”他说。
“嗯。”
初秋时节,岸边已有些微树叶染黄,夹杂着深深浅浅的绿,景致幽静。两人找了一家临湖的旅馆住下,叶明琛一样跟柜台要了两间房。
这一路走来,他不曾越雷池一步,谨守君子礼节,太君子了,方兰珠真不晓得该喜该忧。
吃过晚餐,两人沿着湖畔散步,夜风微凉,方兰珠不禁伸手拢了拢披肩。
“冷吗?”叶明琛很绅士地月兑下自己的外套,意欲为她披上。
“不用了。”她摇头。“你自己也冷。”
“我没关系。”
“真的不用了。”她坚持将外套还给他,他无奈,只好穿上。又一阵凉风拂来,他心念一动,大手蓦地扣住她小手,干燥厚实的掌心送来一股暖意。
方兰珠这回没有拒绝了,由他紧紧握着,心韵怦然。
两人手牵着手,愈走愈近,几乎是摩肩擦踵,叶明琛索性拉着她在湖畔坐下,双臂由身后松松地揽抱着她。
“这样比较不冷。”他一本正经地解释。
她偷偷地弯唇,身子软软地向后偎靠在他胸前,感觉到他灼热的男性呼息吹拂着自己的后颈,有些酥麻,更忍不住害羞。
一绺秀发被风吹得凌乱,他伸手替她勾拢,指尖有意无意地在她玲珑透白的耳朵停留数秒。
她心弦一扯,脸蛋悄悄地晕染霞色。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湖面,谁也不说话,风吹过林梢,水波潋艳,与天边明月遥遥相映。
许久,她才细声细气地扬嗓。“明天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身子一僵,她不确定他是否觉得不舍,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嗯,我送你去机场。”
就这样吗?唉!
她无声地叹息,凝望着月色掩映下的蒂蒂湖,天地寂静,仿佛只是他们两人的世界。
忽地,她感觉到异样,似乎有什么正轻轻地碰触着自己的头发——是他吗?
正迷糊地想着,一阵温热的气息撩拨着耳际,她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心韵不由得也跟着乱了调。
他在吻她吧?是吧?
她慌乱着,下意识地凝住身子,可他不知是否觉得自己逾矩了,就这样不动了,只有晚风和他的呼吸在她耳边缠绕不休。
这笨蛋!继续啊!
心里娇嗔地埋怨着身后那根木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他是顾忌着之前在四叶珠宝办公大楼屋顶,她对他决然的拒绝,可她现在人都来到德国了,难道他还不明白她的心意吗?
傻瓜傻瓜傻瓜……
方兰珠暗暗骂着,葱指不觉扣上他环在她腰间的大手,用力掐了掐。
“怎么了?”他气息紊乱。“你冷吗?”
才不是冷!她是……
方兰珠懊恼地咬了咬唇,却是灵机一动,故作寒颤地缩了缩,娇躯一侧,整个人更贴紧他了,脸蛋则半埋在他温暖的肩窝。
他僵了片刻,臂膀不由得收拢,两人这暧昧至极的姿势令她脸蛋红得发烫,可仍是一咬牙,假装不适地调整了下姿势,樱唇“意外”地贴上他颈脖脉动激烈之处。
他倏地倒抽口气,而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