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庄的,你折磨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算什么?他好歹是你妹妹喜欢的人,你就这么对待他?”方蕴洲气得直骂。
“我在帮你教训情敌,你不谢我反而怪我?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庄继帆神色阴沉地走到方蕴洲跟前,又掉头看了看朝露,“你的意思是,那个残废是我妹妹的心上人,我应该手下留情,换言之,这个女人是我妹妹的情敌,我就该对付她啰?”说着,他捏起朝露的下巴。
“不要碰她!”
“不要碰她!”
褚云衡和方蕴洲几乎同时大喊出声。
“我就算碰了,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庄继帆扯开朝露的上衣,被绷断的扣子滚落到地板上,朝露苦于手脚被困,根本无法反抗。
方蕴洲用尽全力挣扎,试图挣月兑束缚,可那张桌子只是轻微地摇动了几下,对于解救朝露毫无作用。
挣扎间,朝露瞥见褚云衡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挪动。原本他就不良于行,又被绳子捆着手脚,只能借由肩膀和头部抵住地面,再加上右脚蹭着地板借力,半天也前进不了几公分。血水在他的脸上不停流淌,看上去狼狈不堪,往日潇洒干净的模样全然不见。
“啊——”褚云衡嘶吼着,像一只濒死的困兽。
他悲愤的怒吼只换来庄继帆的狞笑,“废物!”他挑衅地看着褚云衡,双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在朝露的肌肤上游移,甚至伸向她的后背,试图解开她的内衣。
危急之下,朝露灵光一闪,一句话冲口而出,“庄继帆,今天是庄继莹的尾七,你这个做哥哥的居然不去送她,你让她情何以堪?”
庄继帆蓦然住了手,跌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说话。
褚云衡咬着牙,缓慢地朝着朝露挪过去,朝露望着他,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心中充满苦痛。
“哼,等我送走了小妹,再回来收拾你们!”
庄继帆站起身,临走前不忘对着褚云衡的背脊狠狠踩了一脚,这才离开地下室。
“朝露,你……”褚云衡的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左腿抽搐起来,屈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剧烈地抖动着。
朝露心痛更甚,知道他的腿痉挛了,在那样冰凉坚硬的地面躺了大半天,加上庄继帆的拳打脚踢,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
褚云衡大口大口喘息着,但无论怎样压抑都无法掩饰他的痛苦。
朝露多想奔过去安慰他,帮助他度过这难熬的一刻,可是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朝露没有哭喊,因为她知道那不只没有用,还会让褚云衡更加心慌意乱,所以直到痉挛停止,她才轻轻叫他的名字,“云衡,你休息一下吧,我还好。”不要再爬向她了!
还有一句话,她永远不会说,也不忍说破——如果庄继帆真的要对她做什么,即使褚云衡费尽全力来到了她的身边,依然救不了她,若命运注定如此,又何必让他多受一份苦?
“朝露,我……我也还好。”褚云衡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褚云衡,你还能不能再继续活动?”方蕴洲突然插嘴问道。
“蕴洲?”朝露不解。
“看到那些碎玻璃了吗?”方蕴洲抬了抬下巴,指向刚才被庄继帆摔碎的酒杯。
朝露眼前一亮,也看到了一线生机。
她和方蕴洲都被牢牢捆梆在桌脚,没有丝毫挣月兑的机会,只有褚云衡,许是庄继帆估量他半身几乎瘫痪,没有行动能力,而且又为了便于自己折磨,因此把他单独捆绑,却也没有束缚到他连一点挪动可能都没有的程度,所以此时此刻,能接近那些玻璃的人只有褚云衡!
褚云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抬起脸,深深望了朝露一眼,眼神中有悲伤、有愧疚、也有安抚,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拖着身子掉转方向,朝那堆玻璃挪去。
朝露看得出来,他的右腿也受了伤,何况被绳子绑着,还拖着条瘫软的左腿,能移动的程度相当有限,每前行一寸半寸,他都要停上一会才能继续。
褚云衡好不容易移动到碎玻璃处,咬着一块大而锋利的玻璃,改往他们这边爬,他的双腿被附近细碎的玻璃割伤,左腿的鞋子早已被蹭掉,露出细瘦的脚踩和蜷缩的脚趾,嘴角也被玻璃磨出了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桌子前,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方蕴洲,他凑到捆着方蕴洲双手的绳索上,一点一点割断。
好在玻璃很锋利,割破绳子用的时间不算长,方蕴洲自己解开脚上的绳子,又帮朝露和褚云衡解开束缚。
“我背你走!”方蕴洲拉起褚云衡的一条胳膊就要把他背上身。
“不!带她走,你们逃出去后再报警!”
“不!我不要!”朝露蹲抱着他,哭着摇头。
“朝露,记得你答应过的话,我保护不了你,如果和我在一起遇到什么坏人,你得先顾好你自己。”褚云衡模了模她的脸,“我等你找人来救我,快走!”
朝露擦干眼泪,站起身,“我答应你,就会做到。”
那一天半夜,警车、救护车在郊外呼啸,朝露在报警后没有多久便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坐着的是母亲和方蕴洲。
“云衡呢?云衡呢?”她一下子记起了昨天的可怕经历,也记起她的男人为了不拖累她,留在了那个危险的地方,生死未卜。
她和方蕴洲逃离时撞上了回来的庄继帆,好不容易甩开了他,并且好运地搭上了一辆过路车成功月兑逃,可这也意味着庄继帆找不到其他发泄的对象,褚云衡便成了唯一一个出气筒,处境可想而知。
“你放心,他的情况还好,就在楼下的另一间病房。”方蕴洲说。
朝露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敌不过脑内天旋地转,再次跌坐回床上。
贺蕊兰叹了口气,“我一听到你被送进医院就赶过来了,也没有来得及做点吃的。我现在去楼下买,你先吃一点再去看云衡吧,否则你这样病歪歪的样子,云衡看了也心疼啊。”
朝露点头。
方蕴洲按下正要起身的贺蕊兰,轻轻说了句,“我去买吧,您陪陪朝露。”
在方蕴洲离开的这段时间,贺蕊兰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朝露的手,朝露感受到母亲的手微微颤抖,鼻头一酸,也用力回握住,母女俩就这样相望片刻,直到方蕴洲买了粥回来才分开。
朝露大口大口地喝着热腾腾的鸡肉粥,她真的饿了,也顾不得烫嘴。而且她一直记挂着要去看褚云衡。
母亲说得对,她不能在这时候再令他多操一份心,多难过一分,昨天的事是他们共同的恶梦,受伤害的不只是他们的,恐怕心里的阴霾更深,一想起昨日种种,她还会后怕地直打哆嗦,更别说在这次事件中受到更多屈辱折磨的褚云衡。
在见褚云衡之前,她洗了把脸,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她要让他觉得自己的状况很好,告诉他不必为她担心。
来到褚云衡的病房,褚毅翔正守在床边,见她进来,微微笑道:“朝露,你来了,你们聊聊,我正好去买饭。”
褚云衡也已经清醒过来,他望向朝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手上吊着点滴,头上裹着纱布,脸上青青紫紫,看起来狼狈极了。朝露心里明白,在他盖着的这层毯子之下,还不知藏了多少伤口,她很想细细检查,却又不忍看。
“云衡,”她小心地握住他的左手,“我们都没事,太好了。”
“朝露,”他的左手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她,“你放手吧。”
朝露怔了一下,察觉他的语气透露出疏离和无奈,她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只能装作糊涂地松开了他的左手,把它塞回被子中。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望着她,眼神饱含痛楚,却没有闪避的意思。
“是谁告诉过我,除非我想甩开这只手,否则它不会从我的掌心抽走?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他虚弱而苦涩地一笑,“所以,我在请你放手啊。”
“为什么?就因为昨天那件事吗?”情急之下,朝露不禁提高了音量。
“是为了……不让同样的事再发生。”
她不能接受,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继续做没有意义的商讨,“我不想谈这件事。”她退后了好几步,仿佛那样就能隔绝褚云衡的提议。
他叹了口气,“看来你累了,我们以后再谈。”
朝露的火气蹭地涌了上来,一时没忍住,月兑口道:“以后?你都要和我分手了,哪里有以后?”
褚云衡缓慢地翻了身,让自己背对着朝露,“我们当然会有以后,只不过你要习惯没有我的以后。别担心,你会习惯的,就像我也会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褚云衡!你怎么可以这样?”朝露走到床边,用力将他扳向自己。
这算什么?在一起经历几乎是生死劫难的关卡后,他没有学会更加珍惜他们得来不易的爱情,反而变得畏首畏尾,面对他的软弱退缩,朝露的委屈盖过了体谅。
他看她的眼神仍然温柔,让她一瞬间以为他会改变决定,但很快她就明白是她想错了。
“朝露,我不想骗你,我对你的感觉并没有变,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爱与不爱,而是我对给予你幸福的那份信心,在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羞辱,我却无能为力时就已经被摧毁成碎片了。我曾经以为,即便自己身体残缺,仍然有能力给心爱的女人带来安全感,护她一生幸福周全,可事实不遂人意,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承认、不面对都没有用。朝露,我们认输好不好?下一局,希望你能赢得漂亮。”
朝露心烦意乱,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正处在尴尬的时候,褚毅翔回到了病房,她立刻假装没事人似的和褚毅翔寒暄了两句,借口身体还有些虚弱,要先回去休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褚云衡的病房。
顺着走廊的墙壁倏然滑坐到地上,朝露浑身无力,冷汗涔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和褚云衡分手!
她的伤并不重,观察一天后便办理出院,褚云衡的情况则复杂得多,多处的软组织挫伤,皮肉伤也不少,加上脾胃虚弱,偏瘫的肢体也得复健,需要在医院多住几天。
朝露一直当自己从未听过褚云衡提分手的事,每天都去病房报到,褚云衡倒也奇怪,对她虽不算热情,却也称不上冷淡,而让朝露稍感安慰的是,他没有再旧话重提。
褚云衡出院那天,朝露怕他提早走,特意一大早就到了医院。见她来,他也没有露出意外的样子,她一进病房,就被褚毅翔拉着说:“云衡这孩子身体还没完全复原,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劝了半天也不肯回家住,这……”
“褚伯伯,我会过去照顾他,这样您总该放心了吧?”朝露偷偷瞄了褚云衡一眼,还好,他没有表示反对。
“朝露,你和云衡都快结婚了,也该改口了吧?”褚毅翔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朝露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叫了一声“爸爸”。她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顾忌到褚云衡的反应,这几天他虽然没有提分手,但看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怕还没有打消那个念头,这种时候改口并不是好时机,只是老人家的要求她不忍推拒。
褚云衡合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岔道:“爸爸,等下让朝露陪我回去就行了,您这几天也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我到家给您打电话。”
褚毅翔笑了笑,“也好啊,有朝露在,我也就放心了。”
“等下洗澡时帮你搓背好不好?”回到家,朝露一边整理褚云衡的睡衣,一边说。
“朝露,你什么时候肯面对现实?”又是一声叹息。最近褚云衡叹息的次数特别多。
朝露故作玩笑地说:“再稍微延迟一下行不行?”
褚云衡把轮椅掉头,往浴室移动,朝露见状捧着他的睡衣,厚着脸皮跟进了浴室。
褚云衡拒绝了她的搀扶,一个人别别扭扭地挪坐到专用的淋浴凳上,朝露替他开了水。
“你可不可以出去?你这样我怎么洗?”褚云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
朝露闭了闭眼,决心豁出去了,她非但没有乖乖出去,反而将双手绕到颈后,拉下连身裙的拉链,白色的裙子立即落到地上。
褚云衡先是惊讶地张开嘴,随即闭上眼睛。
朝露并不气馁,双手捧起他的脸,俯轻咬他的嘴唇,他吃痛地皱眉,却仍然不肯睁开双眼。
朝露转而贴紧他,就算他不看她,她仍然有办法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
“朝露,别这样……”他的声音由粗喘渐渐变成呓语,探出手关掉了莲蓬头。
原本一切很顺利,在最后一刻他却仿佛虚月兑了,无论朝露再怎么主动都徒劳无功,她顿时慌了,并非因为他的力不从心,而是预感到她这次的行动只怕弄巧成拙,会令褚云衡对于他们的前景更加心灰意冷。
“你满意了吗?”他声音嘶哑,随后打开莲蓬头,任由水柱冲刷全身。
水流和热气令她看不到他的眼泪,但她听得见他内心的饮泣,心痛、绝望、自责的感觉攫住了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冒险?为什么明明拚命想要守护他,结果却是将他的自尊摧毁得更加彻底?她低下头,捡起地上的衣服,落寞地走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