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他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她忽然扬起脸来,用那双闪烁着莹莹泪光的眼眸看着他,那么仓皇、那么楚楚可怜的眼神。
“我会替你生个儿子,我保证这一胎一定会是男的!所以……就这样吧,好不好?以后我们不要再做那件事了。”她语带恳求。
他怔怔地瞪她,他们结婚才三个月,她已经拒绝与他同房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只是……你放过我吧!”她嘤嘤啜泣,好像他多么恶劣地欺负她。“在齐,算我求你,拜托你。”
他木然,许久,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既然你这么不情愿跟我在一起,干脆跟我离婚不就好了?”
她听了,忽地慌乱地摇头。“我没想要离婚!我知道我们两家公司才刚刚开始合作,爸妈他们也不会答应我们离婚的,所以……”
他冷淡地打断她。“你没勇气离婚,又不想勉强自己迎合我,方巧芸,你可真会打如意算盘啊!”
他语锋犀利,如冰如刀,但嗓音却极度沙哑,泄漏了他内心的痛楚。
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只陷在自怜自艾的情绪里,泪如雨下。
他淡漠地盯着她。“我如果不答应分房,你能怎样?”
她一震,扬眸瞪他,他看出她眼中闪过清楚的恨意与决绝。“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我就去堕胎!”
堕胎?!他惊骇。“你疯了!”
“对,我疯了。”她彷佛豁出去了。“在齐,你想要这个孩子,对吧?你想要,我就帮你生,可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要不然……”
“方巧芸!别忘了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能这么狠心!”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可是……只要你一句话,在齐,只要你答应我……”只要他答应,她就解月兑了吗?
只要他答应维系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她就不会再对他露出这种凄绝哀伤的眼神了吗?
他做错了什么?虽然他们俩不是恋爱结婚,虽然他们的婚姻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结合,是为了他家的公司需要她家来帮忙挹注资金,但他自认并未苛待她,婚前婚后,他一直对她温柔体贴,只要她有所求,他必会为她做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求他不再碰她……
“我知道了,你要分房,那我们就分房吧!随便你。”
那夜,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心如刀割。
那夜,注定了他前一段婚姻只能画下悲剧的句点。
是他的错吗?他错了吗?
必在齐涩涩地抿唇,思绪从遥远的从前拉回,他曾立誓埋葬这段回忆,不再想了,可今夜,当他的手腕被咬破了一道伤,他不禁又想起当时的痛。
位于三楼的阳台正对着后花园的泳池,他凭拦而立,看见的不是月光水影,而是漫无边际的闇黑。
“原来你在这里。”一道轻细的、带着犹豫的嗓音,在他身后扬起。
他身子一僵,动也不动。
“你的手……还在流血吗?”她走来他身旁,轻轻捉住他的手。
他一凛。“放开!”
她摇头。“我帮你搽药。”
“谢可心,我要你放开!”
“不要。”
他瞪她,墨眸阴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可她却似是丝毫无惧,很坚决地握住他手臂,很坚决地迎视他。“是我咬的伤口,我帮你搽药。”
他咬牙。“不用那么麻烦!一点小伤而已。”
“不是小伤。”她比他还执拗。“你一定很痛。”
“你说什么?”他愕然。
她没答话,垂下眸,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受伤的手腕,看着那道凝血的伤口,羽睫轻颤不止。
“对不起,很痛吧?”她喃喃细语,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说话,低头便往那伤口轻轻吹了吹,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棉花擦去血痕。
他一震,她以为自己弄痛他了,慌得扬眸。“你忍一下,忍一下就好了。”她在做什么?
他哑然,五味杂陈地看着她用沾了酒精的棉花细心替他清理伤口。
她清过伤口后,看见那伤口并不大,也不深,可一个牙印却是清清楚楚,不禁自责。“我咬得……也太用力了。”
其实只是一个浅浅的伤口而已,与其说是被她咬痛了,不如说是这些年来极力修补的男性尊严又破了裂痕。
必在齐懊恼,气她,更气自己。
而她又对着那月牙印呼了呼,才慢慢贴上OK绷。
“还痛吗?”她扬起清丽的脸蛋,秀眉微微蹙着。
这是今晚她第几次问他痛不痛了?从来没人像她这样呼他的伤口,没人关心他痛不痛。
必在齐恍惚地盯着可心,月华朦胧地晕着她的脸,弯弯的眉、小巧挺翘的鼻、隐约吐着暗香的唇,她美得像个古典女圭女圭。
而那傻傻睇着他的翦翦双瞳,迷离若雾,却又清澄如水,勾动他心弦。
他感觉到内心的异样,凛然抽回手,别过头。“没事了,你回房去睡吧。”
“那你呢?”
“我晚点再睡。”
“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她说什么?他错愕地瞪她。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我们要一起睡?”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无言,而她见他一声不吭,以为他还为了方才的事生气,急急扯住他衣袖。
“你听我说,关在齐,我不讨厌,真的不讨厌!”
他皱眉。
“我说的是真的,我咬你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因为我紧张,我怕……”
“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他讽剌。
“我知道你不会吃我,可是……”她忽地静声,脸颊侧过,似是不敢看他。他发现她的脸逐渐晕染霞色,那看起来不像是紧张或害怕,更接近是……害羞?
他心一动。
“刚刚在床上,我觉得……好奇怪,不像是我自己,所以才会……咬你。”
她的意思是她控制不住初萌的?关在齐恍然领悟,紧紧盯着可心。
她心跳如擂鼓,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切割着自己的侧颜。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哑声低语。“可心,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吗?”
“嗯。”她柔顺地点头。“我说想跟睿睿在一起,保护睿睿,陪着他长大。”那是舅舅跟舅妈千叮咛万叮嘱的,唯一的标准答案。
“还有别的原因吗?”
可心一颤。他为何这样问?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她悄悄捏握掌心。
他注意到她打结的小手,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呼吸近得能够吹拂在她脸上,暖暖的,性感的,让她有点痒。
“乖,跟我说实话。”他像在哄小孩子。
而这一刻,她也觉得自己像小孩子,呆傻地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暧昧的情况。该怎么跟他说呢?
总不能跟他说在好几年前,她第一次在温哥华见到他时,就对他萌生异样的情愫了,总不能告诉他,她一直很好奇当时他的手,到底想抓住什么?
如果知道她那时候躲在一边偷听,他会不高兴吧?一定会的……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我没有……”她细声细气地否认,但羞惭的表情明显是心虚。
他抬手挑起她尖巧的下颔,强迫她直视自己。“看着我。”
羽睫翩然颤了几下,像受惊的蝴蝶,好片刻,她总算鼓起勇气,扬眸望他。
不看还好,一看她整个心乱如麻,怎么会有人眼睛那么黑、那么亮?好似夏季烟花碎成点点灿光,令她神魂颠倒。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只想讨好他,只想哄他开心,不及思索便踮起脚尖,香唇在他颊畔轻轻一啄。
他震住,一时弄不清她做了什么。
“刚刚咬你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软绵绵的嗓音宛如羽毛,搔弄他心尖。
必在齐怔忡地瞪着眼前这个面红似彩霞满天的女孩,她的举动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出乎他的想像,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懂她。
“你不肯原谅我吗?”她可怜兮兮地嘟着嘴。
他真想狠狠地含住那樱桃似的唇!
必在齐咬牙,努力克制心海翻腾的。“你快回房去睡吧。”嗓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吓一跳。
又赶她去睡觉?可心嗔恼。“我不要,除非你不生气了。”
“我不生气了。”他顺口说道。
真的假的?她狐疑地眯眼。
“快去睡吧。”再不走,他怕自己又会化身为令她心惊胆颤的。
“那你……跟我一起回房间?”她试探地邀请。
他莞尔。“怎么?你想跟我一起睡?”
他是故意逗她,不料她竟坦然承认。
“嗯。”
他愣了愣,败给她了。“还想再咬我一次?”
“不是!我没那样想!”她焦急地澄清,小脸刷白。
他凝视她,许久,一声叹息。
原以为这对他而言将是个孤寂深沉的夜,她却呵护了他的伤口,怜惜地亲了他的脸颊。
他不气了,怎么可能对这样一个女孩生气?怎能拒绝她纯真的邀请?
他自嘲地笑笑,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到房里,上床。
“睡吧。”他替她盖好被子。
“嗯。”她安静地躺着,发现他也只是安静地躺在她身边,有些莫名的失望。“你……不抱着我睡吗?”她迟疑地问。
“不抱了,就这样吧。”低哑的嗓音隐约含笑。
“喔。”她闷闷地应一声。
他听了,嘴角微微翘起。
两人又静静地躺了半天,她不安地动了动,贝齿咬了又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被子下窸窸窣窣地模索,找到他的手,握住。
他一颤,呼吸变得粗重。
她以为他会甩开自己,等了等,他没反应,又过了好片刻,当她感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时,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反过来一握。
十指交扣,纠缠的是彼此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