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霜霜夫妇自尽后,景家派人前往她娘家,将她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告知简家人,且因施法害人的除垢也已自绝身亡,韩氏为了维护景家和简家的颜面,所以这件事在表面上是以老三夫妇俩遭逢意外,双双亡故做了结,并没有再告上官府。
对此汤水淳也没有意见,作恶之人能得到该有的下场,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她心头忧心的是另一件事——多日没再见到小朔的踪影,让她担心会不会是那日他为了救她,而出了什么事。
又过半个多月,仍没能再见到小朔,她再也坐不住,对景韶表示,“我想上全心道观请教除尘道长。”小朔生前的遭遇,她已在那日告诉景韶,也把自个儿能看见小朔的亡魂,以及当日她落水时,是小朔通知他来救她之事一并告诉他。
因为除垢的事,让她得知除尘道长的存在,她心忖除垢确实是有真本领的人,那么身为他的师兄,本领应当只高不低,或许能够通晓鬼灵之事。
知她这段时日一直挂心小朔,景韶颔首,在翌日抽了个空,亲自陪她前往全心道观。
除尘道长怀着一抹愧疚,接见这位在师弟施法下,侥幸逃过一劫的受害者。虽然事情是师弟所为,但他身为师兄,责无旁贷。
他手执拂尘,朝两人施礼道:“贫道师弟虽已用性命赎罪,但贫道没有好好管教师弟,以致他铸下大错,在此向两位施主致歉。”
汤水淳与景韶同时回礼,景韶出声道:“道长客气了,一人做事一人当,道长无须为令师弟所为道歉。景某此番携妻子前来拜访道长,也不是为了追究此事。”
“不知两位施主是为何而来?”
汤水淳开口,“我得知除尘道长道法精深,因此想来请教道长一事。”
“不知施主想问何事?”
汤水淳遂将小朔之事告诉他,“如今他迟迟未再出现,我担忧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因而才来请教道长。”
听毕,除尘讶异道:“原来当时施主能大难不死,是多亏这位小施主,让贫道师弟少造一条杀孽。”说完,他没有推辞,闭上眼为她推算。
半晌后,他睁开眼含笑道:“请施主无须担心,小施主已去了他该去之处。”
他接着再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恭喜施主已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汤水淳和景韶闻言先是一楞,接着景韶那张冷峻的面容露出一抹惊喜,“道长说的是真的?!”
除尘道长捋着下颔的胡子,微笑颔首,“景施主回去后,不妨请大夫为尊夫人瞧瞧。”
汤水淳好奇又欣喜的抬手抚着月复部,这里头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回到景府,请来大夫诊脉,确认汤水淳真怀了身孕,韩氏得知后,高兴得阖不拢嘴,直呼这是祖先保佑,一扫这段时日因简霜霜夫妇的死而沉郁的心情。
她不肯再让汤水淳为她炖药膳,让她交给府里头的厨子做,还让她给自己开张适合孕妇服用的药膳,让厨子炖了给她调养身子。
霍翠鸾得知消息也过来看她,羡慕的道:“二嫂,你嫁进来还不到一年便怀胎,我这肚皮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呢,要不你也给我开帖药膳,调理调理身子。”
汤水淳没推拒,一口应了下来,“好,不过我瞧你身子不错,问题未必出在你身上,不如也让四叔一块吃,不过男人吃的和女人不一样,我写张方子给你,你再让厨子炖来吃。”
霍翠鸾喜道:“好、好,那就劳烦二嫂。”
汤水淳开给景惟的是一张益气促精汤,材料是用黄耆、人参、红枣、香菇、山药和虱目鱼与适量的葱、酒一起炖煮。
傍霍翠鸾的则是用制半夏、茯苓、苍术、陈皮、神曲、香附、川芎和大米一起熬煮成粥来食用。
拿到方子,霍翠鸾高高兴兴的急着去厨房让厨子给她炖药膳,连景韶与她错身而过,也只是匆匆招呼了声就离开。
景韶走到桌前问:“四弟妹怎么这么高兴?”
她笑道:“她让我给她开两张药膳方子,想调理身子好受孕。”
“四弟妹这些年一直想要个孩子,希望她这次能得偿所愿。”他接着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吗?”
汤水淳点点头,扶着他的手站起身,“咱们走吧。”
两人坐上马车,前往小朔的墓。
来到城郊景家的墓地,景韶扶着妻子下马车,丫鬟拿着香烛和供品摆在墓前。
夫妻俩并肩而立,手里拿着三炷清香,汤水淳在心里喃喃的对这个早夭的孩子说:“小朔,伤害你的人已经得到报应,除尘道长说你已去了该去的地方,姊姊不知那是哪里,是地府吗?还是你去投胎了?不论如何,姊姊都很感激你,要是没有你,说不定姊姊就无法再回来,姊姊希望你来世能投个好胎,不要再受苦,要是你能等,不如就来当我的孩子吧,姊姊保证会很疼很疼你。”
说完心里的话,她将香插在墓前,景韶撩起衣袖,替她抹去腮颊边的泪。
“你放心,我相信小朔来世一定会过得很好。”他劝慰妻子。
“嗯,我们回去吧。”祭拜完小朔,她也算了结一件心事,接下来就可以好好待产了。
马车驶进淮州城内,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汤水淳掀起帘子朝外望去,瞅见几个男人困住一名女子,其中一名男子卷起衣袖,咒骂,“你这泼辣的臭婆娘,大爷我今儿个要是收拾不了你,我就不姓赖。”他抬手要把那被围困的女子给擒住。
那姑娘挥动手里的鞭子甩向他,嘴里也不甘示弱的嗔骂,“你这贱民,敢轻薄本郡主,看本郡主不打死你!”
赖成避开她甩来的鞭子,轻蔑的看着她一身脏兮兮的衣裳,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嘲笑道:“你若是郡主,我岂不是皇上了。”
自上次火神祭典那次,他被一个该死的臭娘们给踹伤后,这几个月来,他的小兄弟都无法重振雄风,只能在嘴上占占便宜,谁知这凶婆娘一言不合,竟凶悍的拿起鞭子甩人。
“放肆,你敢对皇上不敬!”那女子喝斥。
“我岂敢,是你这泼妇冒充郡主,也不瞧瞧自个儿长得什么德性,不过就是个臭乞丐婆,也敢在大爷我面前自称是郡主,我看你是脑子有病吧?”
“你这刁民,胆敢如此污辱我,该死!”她愤怒的挥动手里的鞭子。
看到这里,汤水淳回头朝景韶道:“那男的不就是那晚调戏我的人?他竟然又在欺负姑娘。”
景韶朝外头看了眼,“没错,是赖成。”
“那姑娘看起来虽然泼辣,但我瞧她那鞭子使得实在不怎么好,一直打不中赖成,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会被那个给擒住,咱们要不要帮她一下?”她上次教训过赖成,没想到他居然没收敛,还敢在大街上轻薄泵娘家。
景韶出声吩咐骑在马上的一个随从过去帮那姑娘。
那随从应了声,下马过去。
赖成他们几个不过都是地痞混混,他身边的随从皆是身怀武艺的高手,一个人过去就足够对付那些人。
因此景韶也没让马车停下,继续往景府而去。
两人刚回到景府,就瞧见前段时间已返京的涂凤宝竟来了,一见到他们夫妇,涂凤宝匆匆迎上来,语气有些急切的询问他,“景韶,你见到琼安郡主没有?”
“没有。”他知道琼安郡主是怀亲王的宝贝女儿,却并未见过她,“她跑来淮州了?”
“可不是,欸,我上回不是带了那些布料回京吗,我娘日前也送了她两匹布,没想到她一见喜欢极了,跑来问我这布的颜色是怎么染出来的,我告诉她那颜料是你所调,结果她竟嚷着要见你,便偷偷跑来淮州,半途还同她的婢女走散。我追过来,遇见了正在找她的婢女,这才知道她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我原以为她会直接来找你,没想到人竟还未到,现下也不知在哪?”
京城里的豪门世家这么多代传承下来,往往彼此联姻,关系错纵复杂,泰半都能牵扯上些亲戚关系。
这怀亲王家的王妃他要叫一声表姑母,因此他与琼安郡主算是表兄妹。
琼安郡主擅自离开王府跑来淮州,他那表姑母便派人来要他将这位表妹给带回去。
汤水淳忽然想到先前进城时,在街上遇见那名被赖成调戏的姑娘,她自称是郡主,莫非就是这位琼安郡主?!
她看向景韶,两人相视一眼,景韶颔首道:“瞧她那么刁蛮,八成是她。”他不止一次听涂凤宝说他这位表妹为人骄蛮任性,若是惹她不快,动辄拿鞭子打人。
“怎么,你们见过她?她在哪里?”涂凤宝j听,急问。若不是碍于怀亲王的面子,他压根不想揽下这件麻烦事,这趟要是她出了什么事,那不讲理的表姑母恐怕还会把这帐算到他头上,责怪他不该带那些布料回去。
“先前入城时见过。”
就在几人说话间,之前被景韶派去替那姑娘解围的随从回来了,他身边正跟着那位姑娘。
那随从上前向主子禀道:“二爷,这位姑娘说是来找您的,所以小的先把她带回府里。”
琼安郡主目不转睛的瞅着景韶,“你就是归云商行的景二爷?!那像云彩一样美丽的布料就是你染出来的?”见到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她一颗芳心怦然心动,走到他面前,抬手便拽住他的衣袖,欣喜的道:“这么巧,我来找你,你却恰好让人救了我。”
她千里迢迢跑来找他,途中与婢女失散,不仅迷了路,还失足摔进一个坑洞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来,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来到淮州城,却被一群刁民给困住,就在这时,他仿佛英雄一般,派人前来解救她。
这一瞬间,她对他一见倾心,认定他是她命中注定之人。
景韶冷脸挥开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请郡主自重。”
“我决定要挑你当我的郡马。”她语出惊人。
这话一出,登时把汤水淳、涂凤宝和景韶都吓了一跳。
“郡主,我已成亲,恕不能从命。”对这飞来的艳福,景韶冷下脸拒绝。
一旁的汤水淳则错愕的瞪着她,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想抢她丈夫,亏她先前还让景韶帮她,真是好心被雷劈。
“你成亲了?你的妻子是谁?给本郡主休了她!”琼安郡主霸道的命令。
汤水淳忍不住出声,“他的妻子是我,而且郡主,刚刚还是我请相公派人去替你解围的。”
“是你?!”琼安郡主仿佛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朝她投去一眼,没理会她说的话,嫌恶的皱起眉头,“这样的村妇怎么配得上景大哥!景大哥,给她一笔银子,把她给打发了。”她后半句话是对景韶所说。
汤水淳怒极反笑,她素来不是容易动怒之人,但她被这女人的跋扈和无耻给气到了,“郡主,我是相公名媒正娶的妻子,可不是一笔银子就能打发的,且我未犯七出之条,又怀有身孕,相公没有任何理由休了我。”
景韶连忙搂住妻子的肩,向她宣示道:“水淳,不论发生何任事,我这辈子绝不会辜负你另娶。”
汤水淳朝他瞟了眼,示意他先解决这莫名其妙的郡主再说。
景韶肃声朝琼安郡主道:“请郡主勿要强人所难,我夫妻俩恩爱情重,绝不会分开。”说完,他看向涂凤宝,这祸害是他引来的,要他把这招人厌的郡主给带走。
“琼安,景韶确实已娶妻,不可能成为你的郡马,你私自离京,王爷很生气,王妃命我来带你回京,咱们走吧。”涂凤宝试图拽走她。
他没有想到这刁蛮郡主一来就看上景韶,嚷着想嫁给他,还要人家休妻!这祸是他给景韶招来的,他不得不把人给带走。
琼安郡主甩开他的手,蛮横道:“本郡主不管,本郡主就是要他当郡马,最多本郡主亲自去向皇上请旨,让他给本郡主赐婚,至于这女人,她既然已怀孕,那就勉强留她当小妾好了。”
说着,她似真要回京请旨,掉头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朝涂凤宝嗔道:“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用你的马车送本郡主回京。”
涂凤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她的呼喝回了句,“那可真不巧,我的马车先前为了找你已弄坏了,要不我带你去驿馆,让他们给你准备马车,好送你回京。”
“你的马车坏了,那适才还想带本郡主回京?”琼安郡主也不是笨的,质问道。
“我这不是想要带你去驿馆找马车吗,咱们走吧,免得误了你回京请旨的事。”他上前领着她离开景府,离去时,朝景韶使了个眼神,表示自个儿会拖住这位郡主,不会真让她跑进宫里向皇上请旨。
两人一走,汤水淳瞅向景韶,揶揄他,“看不出来相公这么招人喜欢,让堂堂郡主一见倾心,非嫁不可。”
“我只要你。”他再次表明心迹,紧握住她的手。
她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可思及这位郡主出身尊贵,不禁有些忧虑,“也不知道那个琼安郡主会不会真去请圣旨。”好端端的突然冒出个郡主来跟她抢丈夫,简直是飞来横祸,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先前就不那么好心救人。
不愿让她因此事而心生不快,景韶拥着她道:“这件事涂凤宝会拦住她,她想嫁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何况我无官职功名在身,只是一介平民,纵使她想嫁,她父王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