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买加,京斯顿。
傍晚六点,杨音沛搭车返回下榻饭店。
“杨主任,你还好吗?”同行的总经理特助见她下车后,脸色很糟,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我先回房间休息。”原本卢特助提议一起去逛市区兼吃晚餐,她因身体确实不适而推拒。
她踩着高跟鞋穿过饭店大厅,缓缓走向电梯,不由得觉得脑袋更沉重,身体发热。
其实早上醒来,她便觉有些头痛不舒服,吃完早餐后甚至有点反胃,但因今天预定要前往厂商那里签约,她只能隐忍不适,撑了一整天。
而今天不单单只是去对方办公室签约那么轻松,是先到郊区的工厂看过生产线状况,又到实验室听取氧化铝的检测数据分析。
她不是念理工科,对于氧化铝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因为是公司有代理的原料之一,采购经理也有交给她一些资料可做比对,所以这并非有难度的工作。
只是她身体原就不太舒服,又在原料制造工厂待了大半天,令她更觉体力透支,直到下午才前往厂商的办公大楼,在会议室签约。
之后从那边回到位于首都市中心的下榻饭店,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
当她走到电梯前,顿觉一阵严重晕眩,四肢发软无力,身子失去平衡向右浪倒,她伸手想扶住一旁墙面,却因距离过远而挥空。
忽地,一只手臂拉住她手腕,及时稳住她将倾倒的身子。
一道温润男音同时落下,“Areyouallright?”
神智晕眩的她,略抬起头,有些模糊的视线似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容。
她眨眨眼,欲张大眼看清对方,眼前画面却重迭涣散。
她只能张嘴低喃,“没事……”声音却细如蚊蚋。
“音沛,真的是你!”于佐刚一确认是她,不免很讶异。
前一刻,他往电梯走来,看见一个东方女性的背影非常神似她。
他才揣想着该不会真在这里巧遇她,快步上前欲确认,却见对方忽地站立不稳,身子向旁歪倒,他忙探手拉住对方。
“你怎么……身体不舒服?”近看发现她脸色不对劲,虽有上妆,但显得苍白,且她双眼半眯,一副要昏厥似的,他也感觉捉握她手臂的大掌,传来她肌肤不正常的热度。
“于佐……刚?”她喃喃低唤,眼睛几乎要闭阖,看不清眼前神似的他是否是幻影。
“你身体很烫,是不是发烧了?”于佐刚一手仍拉着她手臂,稳住她一副摇摇欲坠的身子,另一手探向她额头,手掌触到热烫的温度,令他霎时忧心忡忡。
“我……想吐……”她眉头紧拧,胃部涌起一股酸意,无比难受。
“你住几楼?”他立刻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按下电梯按钮,抱她踏进电梯,接着按下她告知所住的楼层钮。
杨音沛被他突然抱起,心惊了下。
她仍怀疑遇见他是幻影,此刻却因极度不舒服,无力挣扎,也怕一个动作,她真的会忍不住就吐出来。
于佐刚踏出电梯,抱着她匆匆穿过走道,来到她的房间门前,腾出一只手,从她手提包中拿出房间钥匙,开启房门,欲抱她到床铺上。
“去厕所……”她一手捂着嘴,声音虚弱地说道,胃部翻涌的酸意已到达喉他忙将她抱往浴室,推开门板,将她放下来。
她直接靠向马桶,一手撑着墙面,弯身便痛苦地呕出一滩秽物。
身后的他见状,更为担心紧张,她身上没有酒味,并非醉酒而呕吐,只能先轻抚着她的背部。
她接着又呕了几声,痛苦得连眼泪都渗出来。
直到完全将胃部的东西都吐出来,她按下冲水器,才蹒跚地往一旁洗脸台漱口洗把脸。
她一手撑在洗脸台上,似乎没以手撑着物体,她便虚弱得难以站立。
半晌,见她已简单漱洗完,他问道:“好了吗?”
“嗯。”她低应,转身以手扶着墙面要走出浴室,随即身子再度腾空。
她惊诧了下,他已抱起她,踏出浴室,将她放置在一旁的床上。
他先走向一旁的柜子,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坐靠在床上的她。
她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吐过后,身体稍舒坦些,她直到这时,才能好好将眼前的他看清楚。
“于佐刚,没想到真的跟你巧遇……可是,一点都不好玩,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她嘴角轻扯一抹苦笑,声音仍很虚弱。
先前曾想过,若两人真有缘在国外巧遇,她会感到开心有趣,却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景。
“幸好是遇到我。”见她虚弱得脸色苍白,额上冒着薄汗,一双眼睫还挂着泪珠,他心口抽疼着。
也许该庆幸他适巧撞见身体不适的她,否则一个人置身异地的她,不知会发生什么危险?
“把这杯水喝完,我送你去医院挂急诊。”他揪着眉心,担心说道。
“不需要,在这里看医生很麻烦。我只是有点发烧,你帮我买个退烧感冒药就可以。”她再喝两口温水,闭上眼缓缓说道。
“什么叫只是有点发烧?你身体很烫,还呕吐,万一是什么急症……”相较她语气平静,他却替她感到非常焦虑。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什么急症。”她张眼看他,打断他焦虑惶惶的话。
“可能是从台湾来这里,一时温差太大才会感冒。会呕吐是因为今天太累,又坐很久的车,也可能有点水土不服的关系,我吃个退烧药跟肠胃药,睡个觉就没事了。”她认为没到需要去医院急诊的地步。
现在是十二月初,而在出国前,台北刚好有寒流来袭,但昨天到达这四季如夏的热带岛国,气温还有将近三十度,温差太大,应该是这缘故才突然感冒发烧。
“你不是医生,别自己判断病情,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过医生比较放心。”他坚持说道。
他一手拿过她手持未喝完的水杯,搁在床头柜,另一手便要将她从床上拉起。
“不要,你不帮我买药就算了,我头痛想睡觉。”她摆开他的手臂,接着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往后仰躺在枕头上。
她此刻只想闭上眼休息,完全没有力气去医院,更不想在国外看医生,撇除医药费问题,在这里去医院会令她感觉心境很惨。
在台湾她若生病,只是感冒头痛或胃痛的一般病症,即使不舒服也常只服用成药,非必要绝不去医院,除非那时有男友可陪同,否则她一个人去医院,便会觉得非常孤寂。
她讨厌那种感觉,比身体难受更难过。
因她九岁时父母便离婚,她跟父亲住,但父亲工作忙,即使她生病,也无法请假带她去看医生,甚至要拜托老师陪同,之后她便勇敢学习独立,感冒时自己去住家附近诊所看病。
那时的她,看见和她相同年龄,甚至比她还大些的孩子,都有母亲陪同,她便觉心酸,觉得自己孤伶伶。
她很早就学会独立,看似个性坚强,凡事能自己来,但生病时,她内心格外脆弱,非常渴望有个人能陪在身边。
若没有人陪,她宁愿关在房间,吃药睡觉,等待身体自己恢复。
于佐刚见她坚持不就医,甚至闭上眼假寐,他不好强迫她,只能替她买成药试试效果。
他先转往浴室,拿条毛巾沾冷水,折迭妥,转回床铺,将湿毛巾置在她额头。
因额头一阵凉意,她不由得张开眼,还以为他方才已离开去买药了。
“先敷着,你休息一下,我去柜台问附近哪里有药房,待会上楼时再跟服务生要点冰块。”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交代完,随即转身步出房间。
她伸手模模他置在她额头的湿冷毛巾,心口怦然。
方才,他低头注视她的眼神,流露着担忧神色,又有一抹温柔。
她闭上眼,先试着放松休息。
约莫二十分钟,她听到房间门被开启,他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他拎着一塑胶袋靠近床铺,“还没睡着吧?先起来吃药。”
他不仅买感冒退烧药、肠胃药、维他命C发泡锭,还买了耳温枪和冰枕,令她有些讶异。
他先替她量体温——三十八度二,接着拿一颗肠胃药及退烧药让她服用。
“先躺下来睡觉,我过两小时再帮你量体温。如果退烧了,再泡杯维他命C发泡锭给你喝。”他柔声交代,边将冰枕置在她额头。
她仰躺下来,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要在这里陪我?”
“你放心睡觉,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他轻扬唇角申明。
“我没有不放心,我又不是你的菜。”她微微一笑说道。
尽避才服药,身体仍很不舒服,但她此刻心情舒缓许多,因有熟识的他愿意陪她。
于佐刚张嘴,想告诉她,她早已成为他的天菜。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现在她生病着,不适合告白,等她身体康复再说。
见她闭上眼,他于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守候。
棒一段时间,他先上前将她置在额头的冰枕移开,虽有用毛巾包裹,还是担心冰敷太久会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