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终于醒过来了,眉儿天天以泪洗面,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日也哭、夜也哭的哭得两眼肿得像核桃,爷可要多心疼妾身呀!”
“爷,你好狠的心呐!这一睡就把玉洁的心给睡碎了,妾身是日夜为你焚香祈求,盼老天爷能开开眼,早日将我们昔日的恩爱还回来呢。”
“爷,奴家是月如,你看我都瘦了一大圈,这些日子奴家茹素拜佛,天天往香火鼎盛的佛寺跪求,求菩萨保佑你平安……”
“你们都滚远点,爷一醒来最想见的人是我,一个也别挡着,我才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是我虔诚向上苍祈求,折了三十年寿才唤醒小王爷……”一道骄蛮女音响起,曹玉罄领着侍女排开众人要挤到床畔。
“你凭什么要我们让你?我们这里哪一个不是爷的心肝、手心上捧着的人儿?我们对小王爷的关心和爱意可没输你半分。”
“就是嘛!平时仗着威武将军之女作威作福,对我们颐使气指的,还老霸着爷不让我们接近,你这人太可恨了,爷呀!你要替姊妹们做主,不能再任由她嚣张,爬到你头上撒野……”
“你!你们反了呀!我是四侧妃之首,说话的分量比你们重,谁敢不听从我的话……”
一声冷哼硬生生的打断了曹玉罄的骄傲言词。“你是四侧妃之首又如何,地位再高能高过世子妃吗?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曹玉罄气得俏脸发白,其余几人见状更是落井下石。
躺在床上的萧墨竹却是瞪大眼,怔怔的望着围在身边的众女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有宁可死了的想法?
是错觉?稍早,太医来诊治,告知他不只左肩骨裂,腿骨也断裂,近日难以行走,得再静养数日方可下床,而且后脑勺确实有伤,似有血块凝结,须佐以药物及针炙才会日渐消散,所以他看到的“花团锦簇”绝对是撞伤脑子造成的,再躺躺就不见了。
可是莺声燕语不断在耳边回荡,在在提醒他不是错觉。不看外表光听轻软嗓音的确是人生一件美事,那黄莺出谷般的娇嗓令人骨头酥软,欲罢不能想听下去,只是……
这一团团会走动的糯米圈子是什么东西呀?!不会全是小王爷的妻妾们吧!
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胖,身材一个比一个壮观,浓妆艳抹的,裹在一层层轻纱薄百里,胸前硕大到惊人的两只玉兔呼之欲出,虽说肌肤看来吹弹可破,甚是销魂,可盯着直往他贴近的雪白双峰,萧墨竹没有身在温柔乡的欢愉,他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脸反倒白了几分,面露慌张的躲开一只只想落到他身上的巨掌。
他可以不要这份殊荣吗?这些比他体型两倍大,甚至是三、四倍的女子他消受不了呀!
“够了,没瞧见小王爷身子骨不适,额头冷汗直冒吗?一个个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府里的规矩全踩在脚下了吗?”
一声娇斥喝止了吵杂的女子们,房内顿时少了令耳朵嗡嗡叫的穿脑魔音。
解月兑了吗?能清静一会儿了吧。
萧墨竹正庆幸身边的杂音一下子消失了,抚在身上的手全缩了回去,一群花枝招展、浓香四溢的女人从床边退开,可见到走向自己的女子时,他又喉头锁紧,眼中微露难以置信的惊叹。
那是一名装扮华丽的女子,她气质雍容华贵,摇曳生姿,绯色福字石榴裙裹住她妖娆身躯,媚眼生波,俏鼻小巧可人,小嘴红得艳人。
除了圆了些,明显有个双下巴,说实在的,没人敢说她不是美人,如果她腰上再减十斤肉,面上的肉再少一些,要说倾城倾国都不为过。
“妾身晓兰,拜见世子妃。”被众多佳丽挤到一边的季晓歌扶了扶被挤歪的发旱,依礼向长孙仪凤请安。
长孙仪凤目光泠冷一瞥,并未命她起身,曳地长裙随步履翩然划过她眼前。
“药呢?怎么没伺候周全,想让小王爷多受折腾吗?”
哇!这么快就端起世子妃的架子给她下马威啦,季晓歌内心苦笑,表面上仍恭敬的垂眸应道:“启禀世子妃,妾身才刚服侍完小王爷用药,药碗还搁在茶几上,没敢失了本分。”
“哦,知道你自己本分是什么就好,记着是小王爷福星高照、吉人天相,老天爷不忍他受苦,才令他能平安度过此关,今日小王爷得以醒转并非你一人功劳,不过是凑巧罢了,别多作他想,把自个儿抬高了。”
长孙仪凤虽没直接说什么威吓人的言语,可一字一句处处透着压迫意味,警告刚入门的小妾勿有妄想,别以冲喜之功邀宠,有她在的一天,休想有出头日,谨记着做小伏低少生心思,往后在府里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本性良善的季晓歌不算太笨,听出她话里的威胁和妒意,赶忙伏低身子再三叩首,装出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模样。
“是的,世子妃,妾身不敢居功,是小王爷福泽绵长,还有世子妃贵气,这才转危为安,度过这一次凶险,小王爷和世子妃鸿福齐天。”希望这马屁拍得好,别给她找麻烦。
屏着气,季晓歌跪了好一会儿,微凉的嗓音才冷冷地扬起。
“起来吧,地上凉,别把腿跪出毛病来。”
“谢世子妃恩德。”她提着心,不敢一下子起身,慢慢地往后挪了几步才缓缓扶按着膝盖站起,蝶首始终是低垂着,恭顺得像个听话的小妾。
做人不能一下子显露本事,做出头鸟的人死得快,也容易成为别人围剿的对象,韬光养晦是在这种豪门大户生存最基本的法则,行事尽量低调再低调,示人以弱,人家想绊她一脚也找不到机会。
王府可不是施粥布粮的善堂,能在里头生存绝非简单人物,毫无背景的季晓歌有自知之明,庶出的她不过是顶替嫡女出阁,若是在王府里出了事,她爹和大娘不可能为她出头,顶多做做样子替她收尸,再多就是奢望了。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暂时当个应声虫,等众人“关切”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这样她才有喘息的余地。
“一旁待着,别走远了,待会还有事交代你。”神色高傲的长孙仪凤轻轻一哼,未将卑贱的小妾放在眼里,只当可有可无的摆设。
“是的,世子妃。”她规矩的退到向来和世子妃面和心不和的曹侧妃身旁,让她圆润的身躯挡住自己。
她无权无势,避开点比较妥当,不去抢那个锋头就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后快。
在季府里不受重视的日子令季晓歌能随遇而安,明白要活得自在就得不与人争强斗胜,不管把她丢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像株野草,即使风吹雨打也能坚韧生存。
长孙仪凤坐到榻上,关切的问:“夫君的腿骨还疼吗?太医怎么说的,还要喝多久的药,几时才能下地行走?”他这一受伤,把府里上下都折腾到不行。
“别碰。”他低喝。
长孙仪凤伸了一半手僵在半空中,脸色明显不悦,“夫君身子这般矜贵吗?连我也碰不得。”
萧墨竹盯着那只分量明显不轻的手,小心移开自己伤得不轻的脚。“它疼着,少碰为妙,我不想当个残废。”
一听他的解释,她带着愠怒的面容笑逐颜开。“夫君别给惊着了,我有分寸,不会碰着你的伤处,只是你这些日子伤势过重少有亲近,这才想关心你,增添夫妻感情。”
曹玉罄望着这一幕,嘲讽的笑道:“人老珠黄了还增添什么感情,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快三十岁的老太婆还矫情。”早就失宠了还摆什么架子,真当长孙家的荣华能保佑她一生不成。
“放肆,曹玉罄,本世子妃在此,岂能让你不管规矩的造次!”长孙仪凤冷眸扫去,怒喝一声。这女人竟敢说出她最难堪的痛处,她绝饶不了她。
曹侧妃扬扬戴着鸽卵般大的宝石戒指的手冷笑。“众所皆知的事还怕人说吗?你比爷大五岁可不是秘密,你是因表姊弟联姻亲上加亲,才坐稳了世子妃位置。”
长孙仪凤的娘亲正是王爷楚宏海的胞妹,嫁入长孙家为正房,生下一子二女,长孙仪凤便是嫡长女,出身极贵。
当年她是入宫太子妃人选之一,但闹出与宫中侍卫有染、德行有失的传闻而失去入主中宫的资格,发还原乡另行婚配。
因为名节有污迟迟竟不到好姻缘,芳华一再蹉跎,使家中二老为她的婚事愁白了发。她二十二岁那年,特意到舅舅家散心时,正巧年方十七的表弟楚天仰与友狎妓游湖,喝得醉醺醺才回府,一见艳丽无双的表姊,误以为是妓坊姑娘而强拉入房。
一番翻云覆雨后,酒醒的楚天仰惊觉睡了亲表姊,但想想刚好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便将此事禀明双亲,择日下聘迎娶,这才有两府喜事。
唐代民风开放,虽说长孙仪凤在外名声不佳,不过看在两家的交情上,还是迎为正室,八人大轿抬进府,给足了长孙家的面子,她也因母舅的维护而坐稳正室之位,无人能攫其锋芒。
曹玉罄是少数的例外,因她的娘家势力并不弱,同样拥有在朝廷中呼风唤雨的本事,因此她气势相当足,不时地挑弄两下,把压在她上头的长孙仪凤气到跳脚。
“姊姊这声放肆妹妹可担不起,谁不晓得爷有三、四年没进你的房了,生不出孩子的老女人就认命点,别跟妹妹们争了,王府的香火还得靠我们几人延续呢!”
一说完,她咯咯笑得张狂。
“曹玉罄,你真能得意吗?别忘了你也入府三年了,如今你的肚皮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在嘲笑别人之前先反省自个儿,等你生得出来再来笑话别人。”
长孙仪凤表情不变,说出口的话却尖锐无比,曹玉罄想生也要看她允不允许,嫡子未出生前,她绝不容许有人先她一步身怀六甲!
其实当初可是她色诱表弟春风一度,让自己坐上世子妃的位置,而为了她的地位,她可是知道不少避子的方子,悄悄动了手脚,让除了她以外的女人无法顺利受孕,妻妾甚多的楚天仰才至今一儿半女也无。
只要没有孩子,谁也不能越过她,她生不出来也不让别人生,就算准南王府因此断了香火她也不会有一丁点愧疚,她一样能霸着现今的地位,无人能动摇。
“长孙仪凤你……”曹玉罄涨红脸,气愤地指着她鼻头欲开骂。
“杖笞二十,你想试试吗?”王府的规矩可不是她定的,但拿来压曹玉罄的气焰正好。
“你……”
女人的争斗最叫人厌烦,因伤又头疼起来的萧墨竹不耐烦地喝道:“全都给我出去,一个也不准留下!”
再吵下去,他的头要被这群女人吵爆了。
见他发怒了,长孙仪凤这才想起小王爷不高兴就取物砸人的坏脾气,面色微惧地挪移坐在床边的身子。“夫君别恼,我马上让她们离开。”
“包括你。”他横眉泠瞪,没心情跟这些女人周旋下去。
她顿了顿,压下心中的些微恼意,劝道:“还要有个知心的人在身边照顾,你现在手脚不便,要是磕碰到了,我可要揪心了。”
他想了一下,的确,他伤腿疼胳膊的,有些事他确实做不了。“就她吧!反正她看得顺眼。”
在一堆搔首弄姿的女人当中,他随手一指正在打哈欠的季晓歌。她不只跟旁人一样圆,妆容还丑得叫人不敢领教,可是不知怎的,他就感觉她比其他女人顺眼得多。
“她?!”刀子似的眼神一丢,长孙仪凤瞪着尚未察觉的季晓歌。
“我要谁来伺候也要你允许?”他其实是头痛欲裂声音才稍微低沉,可听在众妻妾耳中却是发怒的前兆。
长孙仪凤咬了咬牙,将妒色藏得深。“看她笨手笨脚的,长得也不甚讨喜,才想要换一个,但既然你开口了就留着吧!”一回身,她朝方回神的季晓歌露出令人背脊生寒的笑。“看来你也有几分能耐,从现在起好生照料着小王爷,要是稍有差池,拿你的命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