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墨城内外向来人声鼎沸,今日更因正进城门的那一队杂技团而倍显热闹。
十几辆马车在前,后头还接了长长的二十几辆载满人和重物的牛车和驴车。
“三年没来墨城,似乎更热闹了些。”说话的是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尔雅男子,听着外头的吵杂声,他没有一丝好奇去瞧。
他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却是这个来自原北晋汉阳城最出色杂技团的当家,这些年来他走遍各国,早已看多了街景繁华。
“靳弟本就沉默,今日更是连句话都没有。”
原抱着剑正闭目养神的靳永贞微扬了下唇,“只是有些累。”
战天侧着头打量着靳永贞,“弟弟心中有事,可以跟哥哥谈谈,别闷着。”
“明白。”
战天温柔带笑的看了靳永贞一眼。
当初在墨城郊外见到她,杂技团正要赶路离开墨城到下一个城镇去,见她受了伤倒地不起,他原不想理会,却因为她腰间一块玉璧而改变了主意。
那是块求平安的罗汉眼,竟巧合的与他身上的类似,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同样东西。
或许这是老天给的缘分,于是他派人把靳永贞给救上车。
当时靳永贞的右肩骨头碎了,加上没有好好治疗都已经肿胀发红,运气好遇到了他出手相救,不然不单这条手臂保不住,连小命也得丢了。
他的杂技团里有上好的大夫,替靳永贞施针之时,他已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一个女儿家这身打扮行走在外,无非是为了安全,他也没有多想多问,毕竟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他打算等她伤好就让她走。
只是靳永贞昏迷了好几日才醒,醒来之后,她只开口问了些话就惜字如金,鲜少出声,连名字都不愿相告,只是常拿着手中的罗汉眼发呆。
他也没有问,每个人心头都有故事,想说的时候便说,不想说的时候,也无须强逼。
等她的伤好得差不多时,已过了个把个月,他们的车队却在此时遇上一帮山贼,数十多个凶神恶煞围住了他们的去路。
谁不知汉阳战天名号响亮,不单是他身手了得,团里的人也不乏好手,所以行走各方献艺多年,还从未遇过不长眼的找麻烦。
以他们的能耐,要解决这帮山贼并非难事,但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这些人下手凶狠,不像一般山贼只为夺财,反而像是取人性命而来。
他思索来人身分,一时大意分心差点遇袭,多亏了原坐在马车里的靳永贞出手相救,不然他身上就要被刀划上一口子。
当初他救她只是看她可怜,却没料到她功夫了得,虽然右手使不上力,但单用左手使剑也是狠劲十足。而且她的剑法,他太过熟悉——
灭了北晋的北周火将卫国公靳单易剑法了得,对北周而言他是英雄,但对北晋来说,他是仇人。
不过他虽是北晋人,心中对靳单易也有丝仇恨,但一思及北晋失德在先,使计让靳氏一家几近灭门,这小人的招数也令他以北晋人而耻。
这些年他各国游走,虽来自北晋汉阳,但那里再也不是心中故土。
她是靳永贞——虽然她从不说,可他派人进北周皇城一查便知。
她被逐出家门,永世不得回京,她的手臂是让卫国公所废。靳单易铁面无私,倒令人生出了几分的佩服,无怪乎他可以带出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知道她的身分之后,不免对她生出了不少好奇,他开口留下她,知道她想拒绝,他便用救命之恩相逼,逼得她点头答应,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留下五年来报恩。
她不多话,总是男装打扮,他也由着她,当他问她姓名时,她说她叫战靳,他当时哈哈人笑,还取笑的说她姓战,两人是否应该要结拜为兄弟,她虽没答腔,但之后他们就以兄弟相称。
只是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眷恋上了她的陪伴,纵使靳永贞心知肚明他的武艺在她之上,但遇到任何事还是挡在他的面前——一个女子,如此舍身为他,令他心中感动。
他知道她的心中有人,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他认为是北周皇帝曾指婚的谢雁山,他查过那个人,与他根本不能相较。
他是汉阳战天——拥有傲世的容貌,如雷贯耳的名声,富可敌国的财富,相信她不过是初尝情感,才会被那么一个不济的男子迷惑了眼,他自信只要假以时日,她终有一天能放下心中人,对他坦诚,等到那日,两人便是彼此的唯一,一生相守。
战天注意到了靳永贞的手无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右肩,脸上难掩担忧,“怎么?又疼了?”
“该是这天气要变了吧。”靳永贞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
他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又不是不能治,偏偏拖着让伤成了痼疾,这天一变,手便疼,你说你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靳永贞一如以往脸上只是挂着浅笑,没有回答。
若问她,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不治,或许内心深处她是故意不让肩伤好得完全。因为只有她痛的时候才能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不再冲动任性。
被逐出了靳家,她不敢再以靳家人自居,但仍难免听闻一些消息,因为爷爷被眨为庶民,让亡国的北晋边界有些动荡,北周太子亲自领兵出征,不出半年大胜而归,靳家军被皇室稳稳的握在手里,而今靳永贞才知,自己毁去的不单是爷爷的功勋,还有毕生的心血——靳家军。
“当家,城里的方员外知道咱们到来,亲自来迎。”马车外响起了杂技团刘管事的声音。
“员外倒是有心,”战天坐直身子,拿出手镜看了看自己,拢了拢发,“今日咱们就宿在他的庄子里吧。”
“是。”
汉阳战天的名号如雷贯耳,他容貌俊美,貌似潘安,舞艺超群,使得各地达官显贵都争相邀请。
天下更有传言,能邀到汉阳战天,让战公子露脸献艺的人家才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众人爱虚名千古不变,这使得战天的名号更是响亮。
这次请来汉阳战天的是墨城的方员外,称得上是墨城最富贵的人家,三年前方员外府里的老夫人生辰请他们来过,而今则是方员外生辰,所以不惜一掷千金替自己的生辰宴再热闹热闹一番。
马车一停,靳永贞先下了车,正转身要扶战天,但他没有伸出手,反而招来一旁的小厮,“今日你手痛,别忙了,去歇着。”
靳永贞也没有坚持,不客气的拿了员外府送上的赏钱,静静的退到了一旁。
战天注意到靳永贞虽然不多话,但该拿的银子绝对半点不少,她总是将所有的银子给存起来,然后请他派人送到一个叫悠然村的地方。
那村里头住了不少人,除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外,还有更多断了手或断了腿的村民。
为了医治和照顾那些村民,得要花不少精神和银两,因此靳永贞存下的银子全都送过去了,打听之后,他才知那些人全是战乱之下的受难者,因而他对靳单易,甚至对这个少言的靳永贞更多了几分的佩服与怜惜。
这么多年过去,靳永贞纵使离开了千里远,心依然挂念悠然村。
员外府的大门口早就挤满了人,战天一现身,那张绝美容颜便令人呼吸一窒,但他丝毫不将众人目光放在心上,径自被员外府的人恭请进府。
他们被安排住在西侧的院落,杂技团的人马穿梭,一行一百多个人,为了安置物品而忙碌着。
相较于外头的吵杂,战天的屋里倒显得安静。
“今晚员外设宴有请。”员外府的下人盯着战天的脸,近乎着迷的说。
战天对他柔柔一笑,“谢员外。”
那下人一脸如梦似幻的走了出去。
靳永贞只是冷眼瞧着,她心里很明白那种看到绝世美貌的心情,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到温良玉,一魂都被迷去两魂。
员外府的人一走,战天再也不用摆个样子,便将鞋子不客气的一踢,“天气实在闷热难当,备水,”他交代自己的侍女,“终于可以好好沐浴一番,这天气折腾人。”
靳永贞看着他与外貌压根不相符的粗鲁动作,不由微扬着唇,没有说话。
曾经她一张嘴不知何时该消停,但那样无忧无虑的她在夜闯宫廷、离开卫国公府之后,已经死了。
靳永贞——现在名唤战靳,这些年在外头流浪的日子,倒令她习得了沉默是金及圆融做人,毕竟整天跟个百余人的杂技团和在一起,要不长进也不容易。
“这家人有心,”战天起身打量着四周,“知道本公子怕热,还摆了不少冰砖,消了点暑气。靳弟,等会叫人也给你屋子摆上一些,让你舒服些。”
“嗯。”靳永贞的反应只是轻点了下头。
在还未进墨城前,靳永贞就听几个团里的婆子、姑娘说了,三年前,战天不过十七八,但他雌雄莫辨的长相已经迷倒墨城不少男男女女,方员外也是看上了这样的容貌,所以多年来力邀,不过战天都没点头,直到去年在北方她染了风寒,病了一场,让战天升起了回温暖南方的念头,就此决定一路往南走,途中会经过墨城,这才答应了方员外之邀。
这场宴早在半年多前就订下,知道汉阳战天会来,墨城众人早就迎颈期待许久。
“公子美貌令方员外也招架不住。”备好汤水,正上前伺候的侍女笑道。
“我可不好男风。”战天不悦的一撇嘴,“要找男宠,这墨城不是有间一等一的采月坊吗?”
采月坊这个名字使靳永贞的心湖起了涟漪,外人或许不知,但她很清楚这间采月坊是温良玉所开,而且还是他与她玩笑打闹之间决定要开的。当年的他们实在称得上惊世骇俗,那时日子也过得好快乐。她将目光看向窗外,心思飘远。
墨城在数年前便成了温良玉的属地,想当初名闻天下的风流王爷,放浪形骇,游走四方。纵使自己的属地也从未多做停留,但他曾说过要带她来,只是这个承诺,此生怕是无缘实现。
当年离开卫国公府,她不知从何而去,却想起了他的承诺,纵使一道圣旨此生横在两人之间,老死不该再相见,但她想完成这个承诺——只是她人还没到墨城,就已经虚弱倒地,再醒来时,马车已载她远离墨城。
原以为这就是她与他此生的缘分,一生错过。只是命运何其有趣,三年了,走走转转,竟让她来到了他的地方。
“又神游而去?”
战天的冷哼令靳永贞回过了神,她微转身看着他。
她曾自问为何会留在战天身边,或许是因为战天救她一命,而她向来有恩必报,又或许是因为战天有着一张绝美的容貌,令她想起了温良玉——只是多年过去,她早已看穿纵是同样绝色,却也不是同一个人。
但她知道战天待她极好,她终是幸运的,在失去一切之时,遇上了他。
两个侍女进来伺候战天沐浴包衣,靳永贞见了,拿着剑转身走了出去。
她轻靠着门外的桃花树,现在不是花开时节,她却想起了卫国公府,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连握拳都显得有些吃力。
三年了……不知爷爷、姊姊是否安好?
“糟了。”
听到屋里的声音,靳永贞的神情一正,立刻飞快的闪了进去,就见战天已经月兑去衣物,只着件裤子。
她脸色丝毫未变,镇定的问道:“怎么了?”
“我的玉佩。”战天皱眉看着靳永贞,“我娘留给我的玉佩。”
她知道那块碧玉,就跟她随身戴的这块相似,战天将此物视若珍宝。
“该死,”战天一个击掌,“莫非是落在昨夜扎营之处。”
为了赶路,他们一行人错过了城镇,所以昨夜露宿野外,正巧有个破庙,战天便歇在那里,一早起来又匆忙而走,怕是有了遗漏。
“是了!”战天敲了敲自己的头,“靳弟可还记得,昨夜燥热难当,你我野溪沐浴之时,我解下了佩饰。”
明明是他在破庙附近的溪里沐浴,她在不远处保护着,却被他说得情色无边。
两个侍女的脸色都微变,但是靳永贞却是神色自若。打小苞着爷爷在将士群中长大,又经过温良玉那个风流王爷的教,这些话听在耳里还不到臊耳朵的地步。
“我立刻去找。”靳永贞转身要走。
“可是你的手——”
“不碍事。”她淡淡的丢了一句。
战天不放心的伸山手拉住她,柔声说道:“不然我派人跟你去一趟。”
“不用。我一人来去较自在。”靳永贞对他扬了下嘴角,抽回自己的手,“放心,只要给我一匹马,一定替你找回来。”
“小心点。”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拿起自己的斗笠面纱罩在她头上,“太阳大,别给晒丑了。”
她浅浅一笑,她可不像他那身细皮女敕肉娇贵,但也没有拂了他的好意,转身而去。
一人一马飞速的穿梭在山林之中,但才走了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靳永贞被淋得一身湿,但她依然没停。
她一心赶路,因为那地方虽偏僻,但也不是无人烟,就怕迟了,玉佩被他人捡走了。
当她到时天已全黑,雨停了,纵是盛夏,湿衣黏在皮肤上,在夜里还是带了凉意。
她翻身下马,趁着月色找寻,但在昨夜放衣裳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莫非是掉在破庙里?
她立刻上马往那里而去,还未走近便见里头有火光,庙外停了两辆马车,门前的大榕树还圈着几匹马。看来今夜也有人宿在那里。
她本不想打扰,只是月色昏暗,她仍一眼便认出当中那匹毛色通透的白马……
黑修罗?
她怔忡了下,久久无法动作。
“方才那场雨下得可真久。”就在庙前的空地上,怜儿对着张公公叨念着,“看来今夜咱们得宿在这里了。”
“若你想赶路,可以跟主子爷说去。”
怜儿的嘴一撇,他们已经赶了三天三夜,纵使她觉得自己身子骨壮却也有吃不消的感觉,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在这里歇会儿,她才不想自讨无趣。
“张公公,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到京城?”
“约莫再三天,但快马加鞭的话应该一日便到。”张公公看着火堆上的烤兔,“这次还真多亏太子爷病了,不然也不会惊动王爷回京。算算也三年了,我真想念皇城的繁华与佳肴。”
“张公公,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当你哑巴。”怜儿觉得没好气,什么多亏太子爷病了,说这种话太大不敬。“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小心顾着火,别让东西给焦了,这可是王爷亲自猎的。”
他会猎兔?虽然隔了段距离,但靳永贞听到了两人的交谈不由觉得好笑,凭他那绣花枕头,该是墨寒出手才对。
只是怜儿——她怎么会跟在温良玉的身边?
怜儿正巧抬起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看着那坐在马上的人影,“有人——”
她才要上前去问,就见那人飞快的拿起放在马侧的斗笠带上,月黑风高的,这身打扮实在古怪。
“嘘!你别过去,别惊扰了王爷。”张公公阻止了她,“兴许是路过的,有墨寒在,任何人也近不了王爷身。”
怜儿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语。
“来者何人?”
听到声音,靳永贞微愣了一下,将马头一拉转身,就见墨寒站在身后不远处。
她竟然连他近身都不知道,看来在武艺的修为上,不论经过多少年,她还是远远不及这个灵门弟子。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小的乃昨日路过旅人,主子遗落一枚随身玉佩,不知兄台可否见着?”
墨寒刻意打量了她一番。
靳永贞也没害怕,天色昏暗,再加上自己头罩面纱,三年未见,她断定他认不出她来。
“小扮稍候。”墨寒飞快的进了破庙,没多久人又出来,“我家主子爷请小扮入庙一见。”
靳永贞的心一突,“什么?”
“小扮要找的玉佩在我家主子爷手里。”
靳永贞本不打算跟温良玉碰面,就算没有圣旨硬生生的挡在两人之间,她也没勇气见他,就怕只要一眼,她就舍不得走开。
只是那玉佩——为了战天,她不能不拿回来……
正在进退两难之间,耳里传来一阵沉而有力的脚步声正朝她的方向过来。
她一个抬头,瞬间血色自她双颊褪尽,一双眼静默的盯着走过来的人。
三年了,他的俊美风采依旧,她藏在面罩下的泪无声的滑落,只要他好便好了……
温良玉停在两大步之遥,摊开手,掌心正是战天的玉佩。
她暗吸了口气,翻身下了马,原想要走过去,却又迟疑。
“看公子打扮,足知尊贵。”她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轻声的说道:“怕小的污了公子身分,请公子令随从将玉璧归还。”
温良玉闻言,黑眸星芒一闪,手掌一收,玉被他紧握在手中。
她不解,只能进一步解释,“此物乃是小的主子所有,请公子归还。”
“你的主子?”温良玉开了口,声音似笑非笑,“是谁?”
靳永贞低着头,敛下眼,恭敬的答,“汉阳战天。”
“汉阳战天?”温良玉轻声的重复一次,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据说貌美如天仙,天下无双,但至今还从未有幸一见,他真如此美?”
“战天公子之美确是举世无双,世人远远不及。”她一心想拿回玉佩,便如实的回答温良玉。
“这奴才是瞎了眼,没看见咱们主子爷。”张公公捏着声音,一脸的不屑。
“既是眼瞎,”温良玉的声音淡淡冷冷的,“就把双眼挖出来。”
靳永贞的心一沉,要挖她双眼?如此残忍,一点都不是她记忆之中的玉王爷。
墨寒立刻动手,靳永贞下意识的弯腰一闪,手中的利剑一挥。
墨寒见剑出鞘,立刻也拔剑相迎,空气中发出利刃相触的清脆声。
墨寒下手快狠准,不见一丝留情,她险险的躲过他一剑,退了一步,就见他手一伸便要摘下她的面罩。
靳永贞的心一惊——
“住手。”
墨寒一听,立刻收手,退了一大步。
“小扮身手利落,倒令我想起了位故人来。”温良玉的目光灼灼,彷佛要看穿她的面纱。
她的心一突,紧张了起来,“小的与公子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温良玉阴郁的一笑,“自然是素不相识,如你这种下人自是无缘近我身半步。”
“公子说的是。”靳永贞压下心慌,双手一拱,“公子手中玉璧可否还小的。”
温良玉见她低头的恭敬样,随即露出手中的玉,“过来拿。”
靳永贞咬着牙,却是半步都不愿靠近。
两人就这么僵着,突然温良玉冷冷一哼,将手上的玉一丢。
靳永贞心一惊,伸手要接却扑了空,玉直落地面。
她连忙弯腰捡起,庆幸地面因稍早的雨而微湿,所以除了沾上泥泞外,没有损害,她忙不迭的将玉给擦干净。
“还以为身手多了得,竟连个东西都接不住。”
听到温良玉口中的嘲弄,她没生气,反而觉得自己的泪又要夺眶而出,她真的怀念这样目中无人的他。
她退了一步,出口的声音冷静自持,“谢公子。”
捏着玉佩,她翻身上马,拉着缰的手有些发颤,却没有回头,径自策马而去。
“王爷?”墨寒轻唤了一声看着人马远去、不发一言的温良玉。
温良玉的嘴角懒懒一勾,眼神却透着阴寒,“汉阳战天?原来这些年……可笑!可笑极了。”
他猛一转身,大步的走进庙里,张公公连忙跟过去伺候。
怜儿不解的看着墨寒,“师兄,王爷怎么了?”
墨寒淡淡的扫了怜儿一眼,就说在太监左右跟前跟后,除了学会耍嘴皮子外,也学不到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他转身,纵身一跃坐在树上。
怜儿自觉无趣的嘴巴一撇,这才发现方才一失神,兔都焦了,她连忙手忙脚乱的拿下来,把那黑衣人给抛到脑后了。
回到墨城,天已微亮,靳永贞没惊醒睡在战天房里外室服侍的两个侍女,而是小心的将玉佩给放在熟睡的战天床边,静静的退了出去。
她累了,一天一夜的奔波,她的身子累了,但思绪却很清明,她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三年了——从没料到会在毫无防备之下与他相遇,她的眼睛有些发热,看他的样子该是一切安好,纵使无她,他也过得很好……
久久,她微微的笑了,只要他一切安好,其它都不重要了,她的心神一松,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等到醒来时,外头已是夕阳西下。
她不由一惊,今天这一觉可睡得够久了!
她立刻起身梳洗了一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