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武传来消息,说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亲迎。
迎亲……想起他穿着大红喜服,牵着梁羽珊走进礼王府大门,她想保持笑容的,但是很痛……
想起“傻子渊”非要背着她上花轿,想他坚持负责自己的一生,想他装傻装萌,装得她明知道他是个傻子,还是甘心嫁给他。
现在想来,她还真是被算计得连渣儿都不剩,偏偏对这个算计自己的,她无半分怨恨。
燕祺渊道:“最快三十日,最慢两个月,我必须回京一趟。”
“为什么?”
“燕齐盛要举事了。”他已经联络起军中暗棋与宫里人,只待事成就要逼宫。“你别害怕,这次我不会出面,我会待在暗处筹划,一旦燕齐盛被铲除,父王会立刻请封世子,到时我们马上搬出王府,然后……”
没有然后了,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事儿已经不算数,接母妃同住也不算数,他们的未来在他受重伤,在交换梁羽珊的还魂丹之后,通通不算数了。
鼻子发酸、眼皮微涨,可她不愿意教他看出端倪,于是急忙大喊,“我又想到一个笑话……”
然后不等他回答,便开始说她的笑话,“……大伙儿劝啊劝,劝他千万不能跳楼,不要想不开,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真会没命的。
“正当所有人在规劝男子的时候,他的妻子出现了,她哭得凄惨,哑声说相公,你别死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咱们还要过一辈子呢。
“听完这句话,那男子竟然义无反顾地跳下楼,死啦!邻人见状对死者的妻子说唉,你真不该这样威胁他的。”
洁英说完,燕祺渊哈哈大笑,狠狠地亲了她。“你这笑话真损。”
她不回话,就是望着他,淡淡地笑着,直到鼻子的酸楚淡去,笑容回到脸上。
“看什么?”
他喜欢她一瞬不瞬的目光,好像他是她最美好的宝藏。
“看你,你长得真好看。要是我长成你这样子,肯定不愁嫁。”
他捏了她的鼻子,道:“都嫁给我了,还想嫁谁?”
“这叫未雨绸缪,谁晓得哪天我变丑了,你会不会转身去寻莺莺燕燕。”
“他敢!”喻骅英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两人转头,发现喻明英和喻骅英站在门口,而月白、天蓝居然没把人给拦下来。
看见两个哥哥,洁英立刻从燕祺渊怀里跳起来,她冲着喻骅英挤眉弄眼、做鬼脸,骂一声,“偷窥狂、没礼貌。”
“什么没礼貌,我是你哥。”喻骅英在她额头上打了个栗暴。
洁英跳起来,捣着头,朝着喻明英告状,“大哥,二哥欺负我。”
“去弄点好吃的,我们一路赶来,饿得紧。”喻明英将洁英支开。
“知道了,你们有“要事”相商。”洁英皱皱鼻子,往外走去。
洁英离开后,喻骅英斜靠在门边,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燕祺渊问:“伤口都好了?”
“都好了。”
“我可以揍你两拳了吗?”
“可以,但……为什么?”
“因为你的命是用还魂丹换的,而还魂丹是用洁英的下半辈子幸福换的。”喻明英慢条斯理的说着。
瞬地,燕祺渊面色凝重,口气严肃,道:“把话说清楚。”
喻骅英挑眉,听见洁英用幸福换药的事就立刻换了张脸?还不错!
燕祺渊不晓得自己变脸的速度替自己省下好几个拳头。
于是喻明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得清清楚楚,包括礼王妃在梁羽珊跟前吃的亏,包括洁英用死活恐吓所有人替她保密,包括他们接下来打算做的事。
燕祺渊终于明白,为什么洁英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哀伤的神情,终于理解她动不动就要看他,就要把他的脸深深烙在脑海里,她……在做离开的准备?
离开?他痛了!扁是想象,他就痛得想跳脚。
陈述过,喻明英紧紧盯着他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第一,谁说赔了夫人不能又折兵?他就要让梁羽珊明白,两头落空是什么感觉?欺负他母妃和他的妻子,天底下还没有人这么勇敢,只不过她的勇敢得不到他的敬佩。
“大舅爷有想法吗?”燕祺渊反问。
“我本来想等“大事”结束后再处理这件事的。”
喻骅英却插话。“我等不了了,那个女人到处辱洁英的名声,现在外面传了多少小话,句句都在指责洁英不贞,礼王府要将她休离。”
听喻骅英这样说,燕祺渊冷笑,“我也等不了了,我会马上让人到处传播谣言,让京城百姓都晓得,梁羽珊用一颗还魂丹逼礼王府与梁家结亲,逼燕大少女乃女乃自求下堂,为求燕大少爷活命,燕大少女乃女乃忍痛接下和离书。”
喻明英补充,“这消息得从礼王府内部传出来,百姓才会相信。”
“没错,还要编些可当茶余饭后的小道谣言。”燕祺渊道。
“比方……”喻骅英问。
“梁羽珊只见过燕祺渊一面,心里便喜欢上了,多年来家里想为她谈婚事,她一心一意只想嫁进礼王府,即使皇上赐婚,她还是想尽办法企图嫁进礼王府,在燕祺渊与大少女乃女乃到庄子玩耍时,仗着她有还魂丹,买通人伺机将燕祺渊推落山谷……”
儿女婚姻,媒妁之言,她这个“一心一意”就是不守妇道、性情,为了顺利出嫁,买凶害人,这是残忍恶毒、心肠狠绝。
喻明英落井下石,“再加上几句吧,传言梁老爷想替燕齐盛拉拢礼王府,千方百计拆散燕大少爷和大少女乃女乃,到处传布不实谣言。”
“我也不是个没良心的,等谣言传开,我会请母妃遣人上梁府,问梁羽珊可否改变主意,倘若她愿意改变主意,礼王府便出面澄清此事,甚至给一笔银子作为补偿,如果梁羽珊固执,非嫁不可……我不会手下留情,可以拿来交换还魂丹的东西多着呢。”
“比方……”
“比方梁家上下几口人的性命。”
听燕视渊这样说,喻明英乐了,因为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喻明英赞许地看了燕祺渊一眼,补充道:“不如趁此机会广为宣传,就说还魂丹不但救了你的伤,连你的脑子也救了。”
燕祺渊同意,他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借口让自己恢复,恰好,梁羽珊给他搬出一个好台阶。
这个晚上,三个人在屋里密谋到深夜。
接下来的十数日,再忙,燕祺渊都顺了洁英的心思,想办法带她到处玩。
她疯狂地想把剩下的每一天都填得满满的,她要把想跟他一起做的事,全都做一遍,她要制造无数快乐的记忆,好在未来的每一天中想起……
于是她讲笑话、他也说;她跳舞、他舞剑;她唱歌、他吟诗;她说什么、他应什么,他用轻功背着她飞翔,他们凿开结冰的河水钓鱼,他们在野地里吃烧烤,他们在深夜踩着雪上山,他们在下雪的夜里坐在树梢上看月亮……
他们做很多的事,只是每次他提及“未来计划”时,她就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只是每每都不顺利。
他非要说、非要谈,非要给她架构一个美到不行的未来。
他说:母妃帮我们买宅子了,离喻府很近,以后打通墙,两家就可以自由往来。
洁英笑着,心却发酸,想:肯定是母妃敷衍他的吧,怎么可能呢?燕梁两家的婚事,就等着大事尘埃落定。
他说:等大事抵定,趁你肚子里还没有女圭女圭,我带你去寻师父和师兄吧,我们住的地方可美着呢。
洁英还是笑着,心一样酸。去不成了,就算那里再美、再壮观,都与她无缘分。
他说:此事过后,皇上会明白,与其把东宫位置悬着,让各派人马去争去抢,不如早点定下分位,让百官们歇了心思,好好为朝廷办事。
到时,我的家底就可以让你接管了,相信我,为夫的能耐绝对不比你大哥差。
洁英笑得更心酸,这下子梁羽珊赚到了,不止完成梦想,窘困的家境也能获得改善。
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同,他以为说得这么乐,她就会改变心思。
却不晓得她越听越难受,偷偷地,在夜里看着他的脸流泪,偷偷地,用手指在他脸上描绘一遍又一遍,偷偷地给他写信,一封又一封,每一封的重点都一样,她要他幸福。
他都知道的,她暗处做的动作他都知道。
他为她的心酸而心疼,只是……他有他的计划。
不管计划如何,他会竭尽全力守护她的幸福,一颗还魂丹不能交换她的幸福,更不能交换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