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路儿和江定拓试过无数种的香料,经过不同的炮制手法,终于在几天后,调出属于他们的无一独二的香品。
那一天,正值半夜,两人放声尖叫,兴奋不已。
他们共同取名为鸳鸯香,象征着夫妻之爱。
原本徐路儿不管怎么调都少一味,香气总是戛然而止,她不知道该如何诠释她想要的味道,是在她体会到自己爱上江定拓,理解所谓的夫妻之爱后,才终于有所领悟,加上江定拓天生对香气的灵敏度,经过好几日夜的研发,终于共同调出了有着深刻香气的鸳鸯香。
那香一开始点燃,会先散发出一股清涩的香气,象征着一对年轻男女对成亲的憧憬与期望,接着两人在成亲后,遇上各种磨合,一起携手共度,化为更浓郁的香气,感情更为坚定,最后后劲十足的萦绕在鼻前,久久不散,让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圆满,象征着夫妻之爱是由彼此坚定的爱所堆砌而成,在十年、二十年后,依然存在。
两人闻着,感动得快落泪,相视微笑,认为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味道。
他们马上请了柳师傅品鉴,柳师傅亦夸赞无比,说这香不输给江记贩卖的香品,这让他们夫妻更有自信,经过柳师傅的建议,他们决定做成好收藏的香丸。
他们两人带着做好的鸳鸯香丸,不安的去见江老爷,这事极为保密,就怕遭人破坏,所以他们是瞒着元氏去的。
江老爷虽然不会制香,却有优秀的鉴赏能力,也因此才能让江记大放异采,他一闻便十分惊艳,虽然坊间也有不少类似的香品,但这鸳鸯香丸能使人感动,竟还让他回想起和元配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很欣慰儿子有这方面的才能,过去他都忽略了,加上前阵子儿子频频传出救人的英雄善行,他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误会拓儿,因此想好好弥补,便答应让这鸳鸯香贩卖。
但贩卖新品攸关江记的名声,得谨慎思虑,也得顾忌到元老的反应,因此并没有让这香品在总行和其它分行卖,而是只在城北分行独家推出。
这正中徐路儿的下怀,打一开始她就想在自家店铺里,推出独一无二的香品。
江定拓深怕会遭爹拒绝,直到爹认同这香品,愿意让他们贩卖,才松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什么事都做不好,几乎是被爹骂到大的,他不在乎是否能继承江记的家业,他只想受到父亲的肯定。
所以当江定拓如愿得到江老爷的同意,可以贩卖鸳鸯香丸时,喜悦之情写在脸上,徐路儿真为他感到高兴。
决定卖鸳鸯香丸后,徐路儿和江定拓开始制作香丸,也因为是单独贩卖,深怕名气不如江记的香品,不受客人青睐,所以徐路儿想了个方法,在得知有位客人要嫁女儿,便和江定拓一起将鸯鸯香丸送去,说服客人在他女儿成亲时用上,此举让宾客都对鸳鸯香丸的香气印象深刻,陆续前来购买,一传十、十传百,不少想为女儿办亲事的人家纷纷前来采买。
有些客人不见得是为了婚礼而买,这鸳鸯香丸象征着夫妻之爱,有夫妻想买回去增进感情,也有对成亲带有憧憬的小泵娘好奇买回去,一时之间卖到缺货,而物以稀为贵,便吸引更许多人来订货。
这景象可是店开张前没人想过的,原本还有人等着三个月后江定拓被换下呢,现在想都别想了。
店里的伙计看到鸳鸯香丸大卖,都为之振奋,更努力的工作。
而江老爷是最高兴的人,自从儿子就任以来,他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虽说生意平稳,但也怕维系不到三个月,现在鸳鸯香丸大卖,订单接不完,可是真的放心了。
他对徐路儿的印象也大为改变,不再当她是有野心的女人,反认为她是真心对待儿子,儿子有今天的成绩,她功不可没,因此对她的态度也软化了。
鸳鸯香丸的成功,让江氏父子的距离拉近,有更多的话题可聊。
元氏一直到鸳鸯香丸大卖,成为抢手货后,才知道江定拓夫妻一直在秘密制作新香品,连老爷也知情,只有她被瞒着,再加上最近江定兴在工作上屡屡犯错,被老爷训了一顿,如今江定拓受到赞美,可想而之,元氏的心情有多闷、多复杂。
且江定敏竟悄悄让丫鬟去买鸳鸯香丸回来,立刻被元氏臭骂了一顿。
元氏真没想到,她用尽心机陷害江定拓和徐路儿,让他们成了亲,反倒让江定拓意外翻身。
不过江定拓和徐路儿倒是没想过要去报复她什么,反而感谢她这个红娘,他们才能凑在一块,而且他们也只想经营好自己的店铺,让曾经瞧不起他们的人刮目相看。
今天仍有许多客人慕名而来,甚至远从别的县城过来,为了供货,徐路儿和江定拓每天都赶工到半夜,还找柳师傅、阿广和冬儿一起做,才勉强够应付庞大的量。
下午时分,徐路儿抽空到楼下看看店铺的情况,顺便歇息一下,她一看到有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前,马上差人去好生接待。
鸳鸯香丸大卖后,时常有达官贵族前来,照她看来,这辆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要不是还得上楼制香,她应该亲自招待的。
然而,就在徐路儿想转身上楼时,马车的主人在丫鬟簇拥下踏进店里,她轻轻一瞥,倏地全身僵硬。
那是个艳丽绝伦的女人,梳着华丽的妇人髻,优雅又高贵,每个人都在猜测她是哪家的夫人。
徐路儿岂会不认得她,这个人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那是她曾经最信任、最喜欢的人,也是将她推入死亡深渊的仇人——她的嫡姊谷清雪。
伙计过来招呼,谷清雪却显得冷漠,那绝艳的脸上带着高不可攀,伙计碰了软钉子,随即转而询问她的丫鬟要买什么。
比清雪在这时稍微逛了下,左看右看各式香品,目光恰好与徐路儿对上。
徐路儿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下一刻,谷清雪移开目光,看往别处。
徐路儿回过神,为自己的紧张感到好笑,她已换了张脸,她岂会认得自己?加上她的打扮朴素,没有一点江记大少女乃女乃的模样,在谷清雪眼里当然不具吸引力,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了。
比清雪买的也是鸳鸯香丸,在买好后,又在丫鬟的簇拥下踏出店里,徐路儿仍是盯着她看,但这次眸底多了份迷惑。
她以为再见到她,她的胸口会翻腾着恨意,恨不得想杀了她,但意外的,除了最先的震惊外,她的恨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谷清雪的身影也变得很飘渺,彷佛前世的事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她很难再感受到那强烈的椎心之痛,她也很久没作那个恶梦,没想起复仇这件事了。
“路儿,你认识那位夫人?”
徐路儿回过神,就见江定拓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对她盯着谷清雪看感到很疑惑,她赶紧收拾紊乱的思绪,笑说:“那位夫人长得太美了,我都看入迷了。”
“她哪比得上你,我才看不上眼!”江定拓哼了声,还说得挺大声的。
徐路儿听了心里可甜蜜了,感觉胸口里的恨意又少几分。
原来,是这男人让她慢慢忘记仇恨。
成亲后,她用心经营他们的婚姻;为了不让人瞧不起他,她鼓励他开店,创造他的事业,他们共同制出他们店里独一无二的鸳鸯香丸,也制造许多属于他们两人的美好回忆,不知不觉,她忘了恨,忘了要报仇,现在的她很幸福、很快乐,往后她也想和他幸福快乐的过下去。
徐路儿又望向门口,那辆马车早已驶走了。
或许,嫡姊在害死她之后便后悔了,还惦记着她们的姊妹之情,若是如此她会原谅她的。
或许哪一天,她可以真正的放下……
元氏很担心着自家儿子的状况,他最近做事老是不专心,还犯错遭老爷斥责,这怎么行,她儿子怎么能输、怎么能被那个人比下去!
于是,她来到江定兴的房间,想好好训诫他一番,要他振作点,却发现他房里充斥着鸳鸯香丸的香气,忍不住大发雷霆。
“敏儿背着我偷偷买鸳鸯香丸,说什么她不买会比不上她那些姊妹淘,现在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是不是,真是快气死我了!”元氏提起水壷将燃到一半的香丸熄灭,且用力打着躺在床上的儿子,气愤不已。
“娘!你这是做什么!很疼!”江定兴半躺在床上,闻香闻得正陶醉,突然被打,他一骨碌从床上跳起,边闪躲边喊道:“那不是我买的,我怎么会去买大哥店里卖的鸳鸯香丸,那是别人送的!”
“送的?”元氏嗅出了不对劲,双眼一眯,“是女人送的?”这鸳鸯香丸听说是象征夫妻之爱,也就是男女之爱。
“不、不是……”
江定兴支支吾吾,那闪烁的眼神马上被元氏看穿。
“是那个花魁送你的?娘好不容易才解决那个祸害,你怎么又去找她?”她气得打骂。
“不,我没有!”江定兴摇头。
元氏想儿子没那么傻又自找麻烦,才松了口气,但她总觉得不对,肯定有什么事,毕竟儿子最近太不对劲了。
她利眼瞪道:“你老实说,你又招惹了哪个女人?你最近魂不守舍,做事也不用心,还差点搞砸了重要的订单,你真不怕你爹会将你的位置让给你大哥吗?”
她这儿子处处完美,从小就听她的话,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前一阵子成为百花楼花魁的入幕之宾,居然挪用江记的钱在那个花魁身上,还是她给账房一些好处,账房才做假帐掩饰过去,之后她又花去所有私房钱,再挪用江记的钱,才终于解决掉那个花魁,他可不要又给她找麻烦。
江定兴看娘脸色铁青,马上否认,“娘,我没有,我从那次之后就很听你的话,再也没去招惹别的女人了,我只是最近太累了才会出错,这、这鸳鸯香丸是一个客人送的,我刚才是在研究这鸳鸯香丸有何神奇之处。”
这些都是谎言,娘猜对了,这鸳鸯香丸是女人送他的,他明知不该再犯下先前的错,但他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就无法自拔的迷恋上她,纵使知道她有丈夫,他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
那个女人说她的丈夫又纳了小妾,她很寂寞、心很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他成天扮演着完美的角色,一直都过着寂寞又空虚的日子,他发现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能获得放松,恨不得每天都能和她见面。
只要他小心点,别被人发现就行了。江定兴暗忖。
“那就好。”元氏听儿子这么说,这才信他,接着她脸色凝重的说起要事,“兴儿,我们都小看你大哥了,本以为你大哥娶了个丫鬟为妻,他就永无翻身之日,岂知他竟当了分行的掌柜,还摇身一变成为英雄。我本来还以为那是他们招揽生意的花招,很快就会流露流氓本性,一败涂地,但现在……看这鸳鸯香丸大卖的趋势,或许会让他抢走你的位置。”
江定兴倒是不以为然,“娘,你太夸张了,肯定是大哥和那丫鬟使了什么诡计,才能让鸳鸯香丸卖得那么好,等过一阵子就没有新鲜感了。”
“混帐东西,你真的那么认为吗?他可是嫡长子啊,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若你爹看重他,连元老都认同他的能力比你优秀,那你这位置就可能会被他抢走了!”元氏骂道。
江定兴一直都瞧不起江定拓,他娶丫鬟为妻后,他更觉得不足为惧,就算鸳鸯香丸大卖他也没往心里去,加上近日来他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很多事都松懈了,失了警觉性,一听娘这么说,他才意识到情况紧张。
“娘,那该怎么办?”他知道娘肯定有主意。
元氏知道儿子终于有了危机意识,便说出她的计策,“不能再让鸳鸯香丸占上风,去偷香方,让师傅拿去改制出更好的香,把鸳鸯香丸的风头压下去!兴儿,你一定要表现得比你大哥优秀才行,你要做给你爹看,一定要继承江记!”
一大清早,江定拓和徐路儿踏出江家府邸,打算去开店。
铺子其实离江家不远,只要走个一刻就到了,通常不赶时间的话,他们都不坐马车,用走的过去,手牵着手,浓情密意的很,看得走在后头的阿广和冬儿都好生羡慕,希望往后也能和自己的娘子、相公感情那么好,忽然间两人不经意对上眼,都觉得哪儿怪怪的,马上撇开脸。
清晨的天气微凉,走路也不会觉得热,一行人慢慢走到店铺,江定拓正要从衣襟里掏出钥匙开门,却停顿了下。
“怎么了?”徐路儿朝锁头一看,竟发现门锁是开的,“昨晚没关好吗?”但她又马上否认,“不可能,我分明有锁好门。”
她和丈夫都是最晚走的,丈夫锁门后,她一定会再三确定门有锁好,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所以不可能会忘记,但这门居然没锁,怎么会?
“会不会遭小偷了?”冬儿猜道。
江定拓和徐路儿有点心惊的对看了眼,马上进店铺里查看,架上很整齐,并没有商品被偷,徐路儿再打开各个抽屉查看,江定拓则搬出锁在柜里的钱箱。
“银子都在。”江定拓抬头道。
“抽屉里的重要物品也都在,但有被动过的痕迹。”徐路儿接着道。
这就奇怪了,香品没被偷,银子也在,但抽屉明显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小偷到底是在找什么?
她忽然想到二楼还没去看,立刻上楼,就见调香室里,香料被撒的都是,她放在桌上,从总行拿来做练习的香方单子也被翻过,还掉了好几张在地上。
她脑里冒出一个想法,发颤道:“该不会……他们是在找鸳鸯香丸的香方?”
因为鸳鸯香丸大卖,有同行眼红想抢香方,据眼下情况,她只能这么想。
苞着上楼的江定拓、阿广和冬儿也被眼前凌乱的情景吓了一跳,再听到徐路儿的话,都觉得十分有可能。
为查清楚这事,夫妻俩今天决定不开店,不久,莫德和伙计陆续抵达,在得知此事后都愤愤不平。
“实在是太小人了,看我们卖的好就眼红,使这种下三滥招数!”
“到底是哪一家干的?”
“是洪记、吴记,还是林记?”有人说出几家和江记竞争的香行。
徐路儿也只能想到是同行竞争,不过这真的是她始料未及,她并不了解商场的阴险,幸好香方内容只有他们夫妻和柳师傅三个人知道,她也都随身将香方单子放在身上,才没让对方得逞。
江定拓可气坏了,他最恨这种阴险之事,这鸳鸯香丸可是他和徐路儿努力研发出来的,说起来还是徐路儿的功劳最大,对方居然想抢香方得利,实在卑鄙。
他马上朝阿广命令道:“对方是昨晚潜入的,你找几个人去问问附近人家,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江定拓这么一说,徐路儿突然想到,那小偷会不会去府邸里搜?
若是为了得到香方,没道理会放过他们住的地方,会不会趁着他们不在家时浅进去?
她马上说出自己的疑虑,江定拓一听,马上让阿广回到江府戒备着,或许能将小偷逮个正着。
可惜晚了一步,在他们离家不久,他们两人的寝房便遭人侵入,抽屉、柜子都被搜过了,枕头被褥也有被翻动,许多物品都杂乱的丢在地上,凌乱的像场灾难。
惊人的是那小偷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大门有护卫,府邸里也常有丫鬟、婆子在走动,却没有任何人看到有外人闯入,而且对方居然知道她在江家有个香料室,连那里也被搜了!
徐路儿感到很不安,对方都敢明目张胆的偷到江家来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干脆将香方单子给烧了,反正内容她早背起来了。
到了下午,还有事情发生,从柳师傅那里传来挖角的消息,有人想重金挖他过去,但对方身分不明,不知是哪家香行的,柳师傅是个对江记忠诚又有节操的人,不受诱惑的拒绝对方。
这让江定拓和徐路儿更加忧心,怀疑对方查到柳师傅也会做鸳鸯香丸,才重金利诱将柳师傅引出来,再威胁他说出香方以及炮制方式。
鸳鸯香丸有着特殊的炮制手法,光有香方是不够的。
因此,江定拓深怕柳师傅会有危险,所以从他以往待过的镖局里,聘了人保护柳师傅的安全。
江定拓倒不怕自身安危,就怕对方直冲着徐路儿下手,他亲自保护她,但也怕他保护不周,又多聘了两个人待在店里看着。
他暗暗发誓,有他在,对方休想动他的人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