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赐福看着自家儿子脸上带着的悔意,心中不免自得的想着,臭小子,当初就知道你会有今天!
想想自家是做酒水生意的,什么最重要,自然是酿酒的人才最重要,偏偏这小儿子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在外偶尔逞凶斗狠,要不然就是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还真没看出未来有什么指望。
那时候就想着,高家再怎么说,也有他这个老子还有长子可以庇护着他,让他娶一个能干些的媳妇儿好挟制着他过日子,没想到他自己个儿、年纪小小时,就追着老朱家的独生女转,那姑娘打小他就喜欢,看着是沉着稳重的,虽说待人有些冷清,但是跟着老朱学了那一手的酿酒技术,也让老朱都说了这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样的好姑娘要真成了自己的儿媳妇,那可真是太好了!
本来都想着这两个小的打小培养的感情,等长大了就提了婚事,正好是一好又一好,双好的事儿。
结果呢?他这个当老子的,先是把人给赎身出去,让他们当了平头百姓好为他以后铺路,又接着替他岳父家扫屏障碍,替他做了一堆的人情,好不容易人家姑娘点头愿意嫁了,他又不知道闹什么别扭,居然在大喜之日给逃了,想起这样的好儿媳妇儿就这样飞了,他这个心呦,是不揪都疼啊!
斑赐福想起当初那份揪心,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就越不高兴,哼了一声,干脆转过头去关注着朱苹儿的伤势如何了。
朱富贵不管那父子俩是怎么打眼仗的,他打从女儿一进院子就一直盯着她看,朱苹儿感受到父亲的关怀,忍不住笑了笑,只是扯到了嘴角,忍不住疼得皱了下眉头。
“行了,先进屋休息吧。”朱富贵再次确定女儿除了头发因为受了伤所以只能用条发带略略系上,看起来小脸有些苍白外,手脚活动之间没有太大的问题,松口气之余,也赶着她回屋里去休息。
“爹……”朱苹儿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院子里还没收好的一些东西,她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有种愧疚在心底不断的蔓延。
是不是她太过自信了呢?如果早在看出那些人是来闹事的时候,早早的就请了衙役过来的话,这院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就不会被砸毁了?
朱富贵轻叹了口气,说这些东西被砸坏了,半点都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比起女儿的安全,那些又不值得一提了。
“下回别傻了,要砸就砸吧,可别再白白让人打了,你可是个姑娘家。”朱富贵正色说着,严厉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训话。
斑辰旭本想冲上前解释,却被他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老丈人教训女儿,他一个还没得到承认的女婿跟人家拦什么?!
斑辰旭到底是不敢在这时候挑战他爹的话,只是还是偷偷模模的牵起了她的手,自以为没人瞧见他的这些小动作,默默的想给她安慰。
天可怜见的,刚遭了这样的祸,自个儿的爹偏又不是柔和的性子,被这样训了一顿,不知道该有多难过呢!
朱苹儿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却带着浅笑。“知道了,爹,下回不会了。”
朱富贵哼了声,有些不高兴的嘟哝,“哪里还有下回?!那些人再敢来,来一次我打一次!”
案女俩的脉脉温情让高辰旭在边上看得是庆幸中又有些失落,捏了捏手中握住的小手,忍不住想要替自己挣一些存在感。
朱苹儿倒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他预想中的含羞带怯或者是感动等任何情绪,而是淡定的甩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淡淡的道:“三少爷,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该懂得避嫌。”
朱富贵刚刚就瞧见这个高三郎伸出那只狼爪子,要不是看在自家女儿没什么反应,早就骂人了,这下看见女儿甩开了他的手,就连言谈之间都那么生疏,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脸上不显。
“行了,高二老爷还有三少爷,忙碌了一整天了,大家都累了,就先各回各屋吧,我这就不招待了。”
听老朱这话说得也是客气得很,高赐福先是瞪了儿子一眼,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又弄出什么么蛾子来,触怒了人家小泵娘,一方面又是觉得羞愧。
人家好心收留了他们,把宅子好心的借给他们住着,结果自家父女俩却委屈住在酒坊里,这让他怎么不觉得脸红。
“老朱啊,这有什么误会大家……”
“高二老爷,没有什么误会,我爹就是看着大家都累了,才说这话呢。”朱苹儿抢在父亲开口前说了话,语气客气,却透着浓浓的疏离。
说这话的时候,她连一个眼神也没给高辰旭,院子里有长眼睛的,谁看不出来两人是在扭性子,只不过以前是高辰旭一个人在闹,现在倒像是换成朱苹儿要闹了起来。
斑赐福瞪儿子都快瞪得眼睛抽筋了,只是也知道现下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先回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斑赐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苹儿你也好好歇歇,就算只是些外伤,但也轻忽不得。”
“知道的。”朱苹儿低下头,温顺的回道。
她不敢看向高二老爷的双眼,听着高二老爷领着高辰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心中也有些酸酸涩涩的。
斑二老爷就算心里有些算计,但他也是真心待她好的,现在她说了这样的话,总有种伤了老人心的感觉,她心里也不好受。
朱富贵见女儿心情更低落了,拍拍她的肩,沉声道:“闺女儿,高家虽然对我们有恩,但是这恩也不是这样耗不尽的,咱们能够做的就做,不能做的、不高兴做的就别做,你要是不乐意再和那高三郎扯上关系,那就不乐意见吧!反正欠下的人情债,我们就当欠着下辈子的债,至于这辈子,我们另外找个好人家好好过,咱们朱家的女儿可不是只有一个高三能够嫁。”
朱苹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哧一笑,心里却好过得多,点了点头。“是,不过爹,女儿不想找个好人家过,只想陪着您。”
“小丫头片子净说傻话,快回屋里休息吧。”朱富贵没把她的话给当真,摇摇头,领着二子和黑子继续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
朱苹儿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离经叛道,只是现下她的确不想再想这些情啊爱的,也没多说,转身就往自己屋里去。
看着她慢慢的走远了,朱富贵才直起腰,沉吟了许久,对着二子吩咐道:“二子,明儿个就去打听媒人去,要那专门做好媒的,那些个随便唬弄亲事的可不能要,悄声些,也别透给了别人知道。”至于这个别人是高家二房还是朱苹儿,他也没明说。
二子眼睛一亮,知道这是要重新给姑娘说亲了,点点头,坚定的回道:“老爷,小的保证打听清楚,这回,可不能再让咱家姑娘丢了丑。”他小声说着,但是院子里的三个人却都听得真切。
朱富贵点点头,也没骂他多嘴,显然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他看向自家宅子的方向,想着如今住在那儿的高家人,就忍不住叹气。
纠缠了这许多时候,到现在也没个说法,姑娘家的青春有多少时间能够这样耽误?
之前是看在女儿似乎还对那高家三郎上了心的分上,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还是让他斩了这段纠缠的孽缘吧!
斑家父子俩走出了酒坊,依旧沉默无语,直到进了宅子的院子,都还是默默无言。
斑赐福是想着该怎么问,高辰旭则是想着该怎么说才好,毕竟里头牵涉了自家娘亲的话,怎么说也是一个问题。
谁知道两人都还没开口说话,就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妇人,跟着高母有说有笑的从厅堂走了出来,两个人退了一步避嫌,那红衣妇人还掩唇带笑的上上下下扫了高辰旭好几眼。
斑辰旭早已习惯被人注目,只是第一次这样让人像看货物一样看着,让他不禁皱起眉头,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斑母脸上也带着久违的笑容,将人送出去之后,看到父子俩还站在那儿,忍不住嗔笑道:“站在那儿做啥,外头不冷吗?还不赶快进屋子里暖暖!还有,老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早说一声,我好——”
她一连串的话还没说完,高赐福就忍着满肚子的不高兴,冷声问道:“请那媒婆来做什么?”
老大意外死了,老大媳妇也跟着去了,老二是庶子,早已让他分家出去,自己也弄了一个小辟到偏僻地方去当官了,他一个当爹的,就是对这个庶子不上心,也是安排了一个安分的姑娘,让他成了亲到外头上任去,而老三他早就说了自有打算,结果现在屋子里出现了一个媒人,不像是来坐坐的,倒像是要来替人说亲的打扮,这屋子里头,究竟还有谁能够说亲事?!
斑母听了,先是有些心虚,因为丈夫早就再三叮嘱过老三的婚事她别再插手,他有安排,只是安排来安排去,她自己也看得出来,他就是喜欢朱家那姑娘,所以本来想趁着他人还在外头,就帮着三儿子把亲事给先过了帖子,等他回来后,就是有说法,那也不能丢了已经说好的亲,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比之前说的日子还要早提前回来了。
斑母捻捻头发,面容淡淡的回道:“就是要给老三说一门亲事,怎么,我这个当娘的连给自己儿子找媳妇儿都不行了?”
斑赐福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大吼,“胡闹!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也是有亲事在身的人,哪里能够再跟别人说什么亲事!”
斑母也是个硬气的,被丈夫这么一吼,她也梗着脖子,不肯认输的回道:“那算是个什么亲事!你自己要报恩,别拿我儿子去填还!那样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匹配得上我儿子?!我就是要重新替我儿子寻一个好亲,到时候别说一个高家,十个高家我都要重新拿回来!”
斑母是怕了,那种瞬间从天上跌落到地上的感觉,她不想再尝一次,这种住着别人的宅子,出门一趟彷佛都能够听到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也不想再过了,而唯一能够让她月兑离这种窘境的,就只有她的三郎结了一门好亲,那么她就可以重新当她的富家太太,再也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
两人结袜多年,高赐福怎么不明白妻子的想法,就是他自己不也多多少少忍不了那些指指点点的眼光,才会跟着朱富贵出去拉货,跟着一起躲了出去吗?
只是这事可不是这样论的,当初三郎把人丢在喜堂上,那婚事到底作废了没,也没说个清楚,现在他还跟着人家姑娘似乎有了牵扯,转头他们这里又要重新说亲,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娘,这事我也不同意,我这辈子就只想娶苹儿,别的女人我看不上。”高辰旭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够艰难的了,可不能再让娘这样闹下去,要不然他和朱苹儿之间的关系,就要从清清楚楚变成一刀两断了。
斑母见他们没一个人支持自己的决定,又想起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压力,一股气憋了出不来,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昏倒之前,她满脑子还是只想着一件事,绝对不能让朱苹儿成了她的儿媳妇,要不然到时候这个家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