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冷蓉再次走出柴房时,看着外头两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婆子,加上两个表情冷得几乎跟冰块一样的小厮,她也不免感到惴惴不安。
卢氏那样的的心机女她不怕,毕竟两个人真杠上,她还能够抓一、两个垫背的,也算死得不冤枉,可现在她要面对的是让人闻之色变的丈夫派的人,她比了比自己的小办膊和那两名小厮身高体壮的模样,就觉得前路黯淡,没了任何希望。
冷蓉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但是现在她认真祈祷着,不管是东西方哪路大神都好,若能让她逃过这一劫,她日后定会认真还愿的。
颜府并不是那种好几进的宅子,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乱七八糟像在走迷宫的回廊还是小路,所以冷蓉忐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很快的就走到了看似空无一人、却弥漫着一种严肃气氛的惊鸿院里。
一个脸上带着微笑、连眼睛都笑得微眯的小厮,接替了两名虎背熊腰的小厮领着她往里头走,然后停在一间屋子前头,在门板上轻敲了两长一短的声响,开口道:“主子,少女乃女乃来了。”
随即,从屋里传来没有任何起伏的清淡男嗓,“进来。”
冷蓉见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脑中像是炸开一般,许多零零碎碎的回忆灌入脑子里,让她有些承受不住的退后了一步。
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让一直瞅着她的颜温良眼神沉了沉,本来就已经定下的念头,更是没有任何的犹疑。
“卢氏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冷蓉才刚接收原本这副身体的许多回忆,虽然不怎么完整,但是她终于不是一无所知,可是脑袋还晕乎乎的,根本来不及细思,就听见他问她是怎么想的,她要想什么?他又是什么意思?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能愣愣的反问:“想些什么?她……不是说我偷人吗?还说我偷了银两……”
他让人喊她过来,不就是要质问这个吗?毕竟戴绿帽子这件事情不管哪一个男人都忍不了吧,更不用说在这种古代社会了,所以,他为什么还要问她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是问她,她打算怎么一个死法比较符合一般人的期望吗?
看她一脸呆傻,他以为她是吓到了,便耐着性子再说一次,“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要和离,我会给你一笔银两,然后送你离开……”
冷蓉被他怪异的反应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还是听到了重要的字句,忍不住反问道:“等等,你说要和我和离?”
“嗯。”他看着她依然有些陌生的脸,他点点头,似乎可以理解她的激动。
“我说了,你若想要和离,我会写一份和离书,也不会为难你。”
如果现在她是身处在实验室,她可能会怒写一黑板的化学式来冷静冷静,但是现在她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她很直接的选了另外一种让自己快速清醒的好方法。
啪的一声响起,接着又是一声,冷蓉轻闭着眼,接着又慢慢的睁开眼,双颊上有着自己甩过巴掌的微红和麻麻的疼痛,这么做,让她终于从一片茫然中解月兑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口气有些生硬的问:“你说,你要跟我和离,是因为卢氏说我偷人?”
如果是的话,虽然是预料中的事,但是她还是会有点失望,也会让她小小的鄙视一番他的脑袋是不是只是纯粹装饰用。
“不是。”颜温良还在为她刚刚的两巴掌而惊愕,虽然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是为什么?”冷蓉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倔强的小脸看起来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她向来就装不了柔弱,即使刚刚知道了原主的个性根本就和自己南辕北辙,她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身为一个女人,有每个月的大姨妈,体质又天生的不怎么样,来到古代后,她甚至连基本人权都不指望了,难道还要压抑个性让自己活得不开心?如果穿越只是要让自己活得委屈,那她还不如早早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自我了断好了。
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像是燃了把火,让颜温良的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她真的是那个每次见到他就一脸害怕的冷蓉吗?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光看人脸,他永远都无法把名字和脸给对上,但是二胡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他向来会好好提醒自己眼前的是什么人,甚至刚刚在门外也是他已经确认了身分后才让人进来的,所以……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才出门了几天,她却突然转了性子似的,像是从一只柔顺可欺的兔子,变成了一只会张牙舞爪的小山猫?
颜温良定定的看着她,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一身的狼狈,表情却突兀的坚定执着,让他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当初还不是颜家童养媳、出身秀才家的她。
他自然不记得她那时候的面容,却一直不曾忘记她那即使贫困也依旧热烈如火的倔强眼眸。
“你说啊!为什么要和离?”她又往前踏了一步,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肯罢休。
他紧盯着她的一双眼,几乎无法转开视线,对于原本的决定不禁有了几分犹豫,然而又想起了她一进门时的抗拒,他还是沉下声,回答道:“你一直怕着我不是?这次卢氏闹了这一出,我也不敢保证她没有下一回,所以为了你好,和离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冷蓉不解又怀疑的看着他,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眼神也没有半点心虚,但是她却不怎么相信他的解释。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表现得……他好像对她情深意重的样子?明明、明明在她得到的记忆里,原主就只是颜家买来的童养媳,原主这个人的下半辈子,甚至这条命都是他颜家的了,更别说他从来没有给过原主好脸色……
这些念头才刚闪过,她便口快的问道:“为什么?我不过是颜家的童养媳,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颜温良连想都不想,似乎透着她的眼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小泵娘,语气带着怀念的温柔,“我只想要你过得好。”
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个冬夜,风飕飕的吹着,刮着一阵阵的雪花,似乎冻得人都要发僵,他第一次伤了人,第一次见血,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再如何的不在意,心底还是有些慌。
也是那个夜,他见着了一个小团团似的五岁小泵娘,冒着雪,一步步的往村子里走,双手抱着一个药包,像是抱着谁也抢不走的珍宝。
两个人交错的瞬间,他虽然无法清楚记得她的面容,但他就是记住了那双眼,那双单纯柔弱却又倔强的眼,有着超越年龄的坚持。
那一眼,让他记了很多年,也让他后来不管再遇到任何苦难都不再软弱,一步步在下城闯出了名号。
抢地盘当打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直到在走南北货这条路子上搭上了贵人,没多久他便将势力扩展开来,短短两、三年,就有许多手下人。
后来,他再次看见那个姑娘的时候,那姑娘从小小一团长成了一根小吧柴,穿着单薄的麻衣,倔强的站在一个小土包前。
她的爹娘全都因病饼世,家里还欠了不少银子,她让人包围在坟前要债,一双大眼有着微微的恐慌,但仍死死的盯着围着她的每一个人,不曾求饶也不曾落泪,更不曾退缩,而是红着眼抿着唇,笔直的站在那里。
柔弱而倔强,这样矛盾的眼神,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有着不一样的震动。
所有人的脸在他看来,都没有她的一双眼来得让他记忆深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在那时候居然就让人去哄她写下了婚契,买了她当自己的童养媳。
那时候,她不过八岁,而他已经十八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大概是疯了,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只是想让那双让他记忆深刻的眼眸不再有悲苦而已。
只是……如今看来,他想得还是太过简单了,即使两人已经成了亲,她的眼里还是如她第一次见到他那回一样,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两人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正好是他看着手下在处理一个背叛者的时候,那人在院子里被按着打,而他冷眼看着,好巧不巧这样的一幕让她见着了,往后她就再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停止回想过去,颜温良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微挑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的疲惫,“我是认真的,你就当作邪恶如我也有这偶然的好心肠吧!”
冷蓉是真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能够说出这么文艺的一番话来,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情感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是有一点的动摇了。
原本她会那么在意和离与否,是怕自己离开颜府在这陌生世界会活不下去,对于跟他的相处是抱持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
而原本以为他是个让人害怕的人,现在看来……似乎是个好人呢!
她快速的将他打量一番,接着又忍不住暗忖着,好吧,他不但是个好人,脸蛋和身材也符合她的口味啊!
话说前一世在研究室里,一群男人根本没几个没戴眼镜的,不是宅男就是白斩鸡,少数几个稍微好一点的,也全都名草有主了,让她明明置身在一群男人的世界里,却整天都空虚寂寞觉得冷。
不过在研究室里好歹还有各式各样的研究实验可以不离不弃的陪着她,但到了这个世界后,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压抑自己那已经被荷尔蒙给挑动的少女心了。
好吧,正确来说她也不算少女了,起码少女不会像她这么直接,在扫过人家的身材和脸蛋后,就已经在思考她如果推倒他会是什么感觉……不过几秒的时间,她脑子里的妄想几乎快要突破天际。
颜温良没有忽视她那古怪的眸光,她好似一头吃不饱的狼正盯着他这头猎物,彷佛都要冒出青光了,让他整个人都感到不对劲。
“嗯……你身上怎么有一个味道?”冷蓉不自觉又往他走近了几步,然后鼻尖动了动,有些不确定的问。
说来这个身体倒是跟她之前的身体一样,对于一些气味特别敏感,要不然也不会在血腥味中还闻到了一些不该闻的东西。
他难得有些尴尬的道:“你……别靠太近就闻不到了。”他身上混杂着因伤而生的血腥味和药膏的味道,自然不太好闻。
“嗯哼!我的鼻子比狗还灵,这味道我刚刚进屋子就闻到了,只是不怎么清楚是什么就是,你要我离远一点不去闻,那我不是要退到屋子外头了?”冷蓉先是自豪的称赞了一下自己的嗅觉,然后又认真的低头寻找气味的来源。
颜温良如果能够让自己的脸部肌肉多点变化的话,他这时候的表情肯定会呈现囧字。一个姑娘家居然把自己的鼻子跟狗拿来做比较,还得意成那个样子,这是正常的反应吗?
他的错愕还没结束,就见她越靠越近,最后停在榻边,整个人往他身上趴下来,他瞬间全身僵硬。“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