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夏对于他反常的走神感到纳闷,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快速地挥了挥,“唷呵,蓝于洛,快回魂呐!”
蓝于洛一把抓住在他眼前顽皮挥舞的手,阻止她给自己的心情添乱,没好气的白她一眼,“现在是吃饱撑着?”
“哪有,明明空虚着呢。你家的用餐气氛小女子我招架不住啊。”她端着一张苦瓜脸,无语问苍天,模样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否则你家都是怎样?”
尹光夏傲娇地抽回手,一脸神往,“热闹死了,跟菜市场没两样。”
望着陡空的掌心,突然觉得她抽走的不只是她自己的手,还有他的心,要不,为什么觉得空荡荡的?
瞬时一怔,蓝于洛甩甩头,甩掉这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古怪情绪。
“不如这样吧,蓝于洛,有机会你到香港,我请你上我家吃饭就知道了。”她转过身,两只眼睛明灿灿地望着他。
听见她这么说,蓝于洛挑眉斜睨着她,口吻调侃,“这顿饭不会又要我等五年吧?”
“你这不是跟我记仇吗?我现在不是已经履行承诺,帮忙假扮你的未婚妻了?”她佯装生气的瞪着他,接着话锋一转,“欸,你说你家怎么这样古怪?连走个楼梯都会有人来推一把,会不会我之后连吃饭都要提心吊胆,餐餐得先拿根银针试毒?”
“我原以为参加完寿宴,你就会回香港,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所谓的之后,没想到一个峰回路转,竟是变成这样。”蓝于洛自己也傻眼。
本来他还暗自窃喜,反正他们本来就分隔两地,宣布订婚后依然如此,也就不怕会被揭穿,没想到这丫头傻到自己送上门来。
“我还不是因为——”话说到一半,她蓦地住嘴。
他挑眉,“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好味美展店在即,很多准备工作得抓紧处理,台北我本来就是留定了。所以爷爷问我,我当然没有隐瞒据实以告啦,我哪知道他老人家会要我别住酒店,搬到家里来住,我还不是考虑到你的立场,才不得不答应的。”
“喔,这又怎么说?”
“长者赐,不能辞。我真死活不答应,一意孤行非住酒店不可,这样岂不就驳了你爷爷的面子,这样你爷爷还能开心吗?如果要让他不开心,那我们干么还假扮?”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委曲小我、成全大局喽?”
巧言令色的小女贼,真当他是傻子,爷爷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明明就看见她那张小脸眉开眼笑,活像中了头彩似的乐个没完!
“那好吧,为了感谢你的情义相挺,试毒的银针我帮你准备,剩下的你自己保重。”
她杏眼一瞪,“喂,你可以再没道义一点啊!”
蓝于洛看她气呼呼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若不是因为还没有怀表的下落,她早回香港了,何至于抢老弟的工作留在台湾,早上还被利泽好一顿痛骂,真衰。
那时她就赖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可舒服了,电话打来,她迷迷糊糊接起,尹利泽劈头盖脸的就大骂——
“姊,你疯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宣布要跟蓝于洛订婚?”
她刚睡醒,脑袋还昏着呢,“就……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没事没事,你别管。”
“一言难尽?!别说一言,你就是十言、百言、千言也给我说,我等着听!”可能意识到自己太冲动,稍稍冷静两秒钟,他转而问:“姊,你到底在计划什么?我越想越不放心,你马上给我回香港!台北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唉,她就知道会这样。尹利泽就是这样一个护姊狂,好像她这个姊姊只要一踏出尹家大门就会很危险似的,非要全程保护监控。问题是,她又不是濒临绝种的保育类动物,至于吗?
幸好这点她早有防范,确定顶了弟弟的任务来台北之前,她已经先去知会过爷爷,说想要暂时留在台北打拚事业,替好味美在台北杀出一条血路,爷爷完全赞同她的拚劲,所以阿弟的命令,抱歉,无效驳回。
“利泽,我已经跟爷爷说了,现在台北这边的事务将全面由我统筹处理,换言之,我现在是好味美集团的台湾区负责人。”
“尹光夏,你居然先斩后奏!”尹利泽先是震惊,随之而来的是熊熊怒火。
自知招架不住弟弟的怒火,尹光夏很鸵鸟的挂了电话,躲进被窗赖床。
太凶了,利泽这脾气,以后当他老婆的可危险了。
但现在想起来,真正危险的人是置身龙潭虎穴的她吧,是不是要多买几个保险傍身啊?唉唷,真苦恼。
蓝于洛手指冷不防地往她脑门一敲,“走了,去酒店把你的东西全搬过来吧。”
“喔。”也罢,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可不是软柿子。
“然后再去弄套银针,要试毒嘛!”他打趣调侃。
尹光夏一手俯着额头,一手被蓝于洛包在大掌里,被迫往外拖。她摇头,长吁短叹,“我真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蓝于洛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有点抱歉,抱歉把她拖进蓝家这毒龙潭里,可另一方面又很高兴,能常常看到她的日子,他想,应该会很有趣吧?
不过,她也真足勇敢,要换做一般女孩子,早哭哭啼啼闹个没完了,她怎么好像看很开?
也是,都敢单枪匹马来偷东西了,冒点险似乎也不算什么。
但,他真心不想她发生什么事情,待会路上一定要好好提醒提醒她,毕竟这可不是电视节目的闯关游戏。
思及此,原本漾着笑意的黑眸倏地冷了下来……
蓝于洛和尹光夏前脚手牵手出门,后脚蓝于洁就站在他们走过的地方,表情阴森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蓝于洛似乎对她特别不一样,以前那些未婚妻,他全当空气不理睬,跟尹光夏就有说有笑,他是真的喜欢她吧。
蓝于洁将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捏得死紧,“今天早上没跌死你,算你走运!等着,就不信弄不走你!”
“弄走是一定要的,但孩子啊,你也太冲动了,妈不是跟你说要慢慢来吗?”
温丽玉不知何时走到女儿身边,满是温情的圈着女儿的肩膀。
“我恨不得她去死!”
“不不不,死不可怕,每天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才折腾人。我们以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小心,别惹出不必要的事情,反倒让老爷子不开心,到时候连累于治,我们都得不到好处。”
“又是于治!你们只在乎继承权!”
“唉,我说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有继承权才有钱啊,没钱能让你住这大房子?没钱能让你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钱才是万能啊!傻啊。”温丽玉恨铁不成钢的用涂着蔻丹的食指戳了下蓝于洁的脑袋。
蓝于洁不希罕,她只要蓝于洛,就是要他……不,也许真如妈说的那样,钱才是万能,等蓝于洛哪天落魄了,他就会跪着求她给他钱了,届时她还得不到他吗?
“妈,你叫于治想办法拉拢一下那个女人。”
“拉拢她?”
“对,假装拉拢她,然后再找机会弄臭她、弄臭好味美集团,到时候蓝于洛真要娶了尹光夏,那才真是给自己找麻烦。”等尹光夏失去利用价值,她就不信蓝于洛还能有多喜欢她。
“这样才对嘛,要动一下脑子,光会生气是没用的。我这就让于治去想想,看看有什么的法子好跟老大的媳妇儿接触接触。”
“谁说尹光夏是他媳妇了?她不是!”蓝于洁恼火道。
“好好好,不是,她不是,全天下只有我女儿有资格。”
温丽玉摇摇头,有时候她也受不了这个为爱疯狂的偏执女儿。
午后,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的蓝于洁趾高气扬的从外头走进来,扬着高高在上的娇嗓喊,“宝婶,给我倒杯水。”
听见是架子摆得比谁都高的蓝大小姐要喝水,厨房里的宝婶不敢耽搁,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将双手清洗干净,仔细擦干,拿出玻璃杯倒水,接着摆在托盘上,用最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面前去。
看见蓝于洁脸上噙着久违的笑容,宝婶当下心一突,敢情是天落红雨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也难怪宝婶要惊讶,打从尹光夏入住蓝家开始,这一整个礼拜以来,蓝于洁那张脸就像一坨发酵失败而硬掉的面团,硬邦邦又死惨惨的白,谁看了都有胃部被人猛挥一拳的不舒服感。
突然看到她抹开睽违已久的笑容,宝婶吃惊之余,不忘在心里谢天谢地一番。
蓝于洁一口气喝光了水,往托盘一放,“我要泡澡,把衣服准备好。泡完澡,我要喝一杯不掺水的现打果汁。”旋即头也不回,转身上楼。
“是,小姐。”宝嬉端着水杯恭敬退下后,连忙打内线电话,让洗衣房的人赶紧给蓝大小姐送衣服去,看了眼时钟,估量准备水果的时间。
浴室里,蓝于洁月兑掉衣服,把身体洗干净后,用着她自以为的优雅步伐,跨进一旁已经添加进口玫瑰精油的浴白里,舒舒服服的泡澡。
蓦地,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转眼就笑得东倒西歪乐不可支,激动之余,还把浴白里的水打得水花四溅。
痛快!真是无比痛快!
方才慢跑的时候,她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尹光夏,胸口一把怒火顿时上涌,本想扭头走人,可想到这个女人足足让自己气闷了一个礼拜,就这样轻易放过她未免窝囊,说什么也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才行。
这时看见那个蠢女人一个人走进了温室花房,顿时心生一计——
花房设有半自动洒水系统,这里距离主屋又有段距离,想求救只怕没人听得见,把她锁在里头扎扎实实淋上几个小时的水,光想就很解气。
忘了是蓝于洛哪一任未婚妻了,不过在里头淋了半个小时,就哭得梨花带雨,回去后听说还吓病了,没多久就解除婚约。
像这么好的方法,不善加利用多可惜!二话不说,蓝于洁立刻上前付诸行动。
想到尹光夏现在正在花房里可怜兮兮的被水淋得一身狼狈,门又被她上锁了,逃也逃不掉,求救又无门,她实在是高兴极了。
距离晚餐还有好几个小时,尹光夏只怕不会太早被发现,蓝于洛索性悠悠哉哉地躺在浴白里,哼着歌,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身体上下按摩,待洗完澡,又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抹上身体乳液,一寸都不放过。
这样磨磨蹭蹭下来,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她穿着新买的洋装,洒上香喷喷的香水,漾着微笑,神清气爽的下楼,刚要唤宝婶把现打果汁送上,愕然发现——尹光夏居然在,而且还一身清爽,半点也没有被水淋过的狼狈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蓝于洁激动问。
尹光夏转身朝声音方向看去,表情从容而淡定。
没看到预料中的可怜害怕,蓝于洁脸色变了变,紧紧咬住下唇。
看来,她方才在花房里看到的那抹鬼祟身影,应该就是蓝于洁了。原本尹光夏只是觉得身影神似,现在听到蓝于洁一开口就这样问,再看到她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更加坐实了自己心里的臆测。
不得不说,蓝于洁心也真是够坏了,居然想得出这种把人锁在偏僻花房,再放水淋的把戏,换作是旁人,恐怕真得受困多时才会被发现,可惜她是堂堂盗宝尹家人,花房门口那只阳春小锁,她尹光夏还没放在眼里,随便橇一下就轻松搞定,自然可以大摇大摆走出来。
好啦,她还是淋了点水,不过,蓝于洁要是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让她哭哭啼啼求饶,她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些。
尹光夏对着表情古怪的蓝于洁弯起浅笑,“否则我应该在哪里?”
当然是在那该死的花房里啊!偏偏蓝于洁不能这样吼出来。
她到底是怎么走出花房的?难不成是有人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