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奇落网后,所有事件总算告一段落了,由唐浚之亲自押送,皇上亲审后判了死刑。
皇上在听闻关钰被擒,英勇月兑困的事迹,特别要唐浚之带她进宫一趟,关钰第一次进皇宫,对什么都很新鲜,唐浚之为她捏了把冷汗,庆幸着皇上不计较。
他们在皇宫待了两天,皇上热情款待,之后,两人前往边关,关平已死两个月,关钰这孙女总算可以回去祭拜他了。
当抵达老家,踏进门坎的那一刻,她彷若可见仆人们一声声小姐,那么有活力的朝她问候,但这只是她的幻觉,人事已非,只剩凄凉的景象。
唐浚之带她到院子里,关平的遗体就葬在后院,当时死去的下人,他则协助他们的家人带回安葬。
阿太和楚儿放好贡品后,唐浚之让他们离开院子,他想关钰会想待久一点,和她爷爷说说话。
唐浚之点了香,递给她,“好好祭拜你爷爷吧。”
必钰接过香,眸底噙着泪光,“爷爷,我回来了。”
她在心里说了好多话,有许许多多想和爷爷分享的事,说她嫁给唐浚之,多了个可爱的女儿,说她现在有多幸福,她找到了她的归宿,她还对爷爷说了抱歉,不能跟他一起云游四海了,最后她破涕为笑,她想爷爷会为她感到开心的。
她看向葬在爷爷身旁的另一个墓地,墓碑上刻着“关钰”二字。
借尸还魂,这种际遇真的是世上绝无仅有,但倘若她没有在上官钰身上获得重生,恐怕早就睡在里头了。
祭拜好后,她看到唐浚之专心的祭拜着爷爷,嘴里似在默念着什么,直到他插上香,她才问道:“你跟我爷爷说了什么?”
唐浚之朝她轻笑道:“我跟他说,我想起他曾经说过,想把你许配给我,但是你这个野丫头配不上我的话。”
必钰不满的嘟着嘴,“我哪里不好,爷爷真是的!”
“我对你爷爷说,他说错了,你和我是绝配,这辈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必钰听到他这么说可得意了,呵呵笑道:“爷爷知道你那么中意我,下巴肯定会掉下来的。”
唐浚之宠溺的望着她又道:“我特别请人打理这栋府邸,你和你爷爷的房间都不会动,保持原来的样子,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
闻言,关钰仔细看看四周,才发现树木都有经过修剪,看得出他用心打点这宅子很久了,她感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浚之,谢谢你……”
“不问我是托谁照顾的吗?这宅子发生命案后,就变成凶宅,许多人都不敢靠近,只有一对夫妻有胆量住下。”
“那我真的要亲自感谢他们才行。”
“他们来了。”唐浚之望向前面的一对男女,边扬起一抹笑。
必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猛地睁大眼,眼眶里转着泪水。
是满儿!唐浚之先前说满儿嫁给他一个属下,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得很好,她本以为她们很难再见到面了,没想到她居然住在这里。
“你居然没说……”关钰语带着哽咽,埋怨地道。
唐浚之承认他是故意的,想给她一个惊喜,“钰儿,你想怎么做?”
必钰有多么想拔腿往前跑,用力抱住满儿,大声说她是关钰,她没有死,但她害怕会吓坏她,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太惊世骇俗了,她不见得会像丈夫这么轻易的接受她。
“侯爷,真是对不住,属下方才去巡逻,没注意到您来了!”那对夫妻在看到他们两人后,便慌慌张张跑来,男人紧张的朝唐浚之道。
“侯爷,外头天气热,快进屋子里坐,喝喝凉茶吧。”满儿也朝唐浚之恭敬道,在经历过那场意外后,多亏唐浚之的帮忙,她才得以开口说话,无父无母的她也能嫁个好归宿,她对唐浚之非常感激。
接着她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便行礼道:“这位想必是侯爷夫人了,奴婢叫满儿。”
必钰原本还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满儿,一听到她对自己说话,她再也忍不住了,难掩内心感动的向前握住她的双手,颤着声道:“满儿,你……你好吗?”
满儿可真是受宠若惊,又有点惶恐,侯爷夫人怎么一见面就捉着她的手,问她好吗?
她惊慌对上侯爷夫人的眼,看着那双坦率又真诚的双眼,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有着一股很熟悉,又很怀念的感觉。
“小姐?”满儿想都不想的喊出了这个字,眼眶里不由得浮现泪水。
怎么可能?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会是……
难不成是借尸还魂?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必钰一握住满儿的手才惊觉到自己吓着她了,不知从何解释她失礼的举止,一听到她喊出的字眼,以及看到她眼底含着的泪,或许,她不用烦恼该不该说了。
“满儿,我肚子好饿,可以帮我准备好吃的吗?”她像以往那样,朝她大刺刺笑着说。
满儿听到这句话,更确定她内心的猜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世上本就无奇不有,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抹了抹泪,大声的说:“是!奴婢会煮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夫人吃的!”
必钰朝她会心一笑,然后挽住唐浚之的手臂道:“我们进屋子里看看吧。”
往后,她有的是机会跟满儿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上回关钰和唐蓁一起遭绑,平安月兑困后,温氏和唐欣然都有来表示关心,这一趟关钰从边关回来,她们走得更近,能聊的事愈来愈多,从孩子们聊到吃的,京城里流行的,或一些八卦话题,什么都能聊。
愈和她们熟悉,关钰愈发现温氏个性温厚,很会照顾人,唐欣然虽然娇气了点,但本性单纯,还颇直率,她们三个人很合得来。
必钰从小就在边关长大,除了和满儿等丫鬟交好外,她从来没有闺中密友,她很高兴能和她们交好。
包意外的是,最后连唐敬然都加入她们,她原本觉得他这人贪小便宜,只想倚赖唐浚之过好日子,有点看不起他,后来发现他说话风趣,只要有他在就笑声不断,而且他真的很疼小孩,和孩子们都很亲近,其实也不算坏。
必钰真没想到,她会和他们这家子有和乐相处的一天。
倒是董氏和张氏至今仍没有和好,都待在自己的院落里避不见面,这阵子张氏受了风寒卧病在床,本该是两个媳妇都得去看顾她的,却只有朱氏去,董氏似是怕婆婆会赶她,几次站在张氏的房门口不敢进去,关钰邀她一块进去,她却马上逃走。
看到祖母病倒后不再刻薄,董氏变成这么怯懦的模样,不知怎地,关钰突然想不起她们讨人厌的嘴脸,还觉得她们很可怜。
唐浚之平日忙碌得很,时常被皇上召到皇宫去,难得今天待在家里,她忍不住对他说起这家子的事。
“浚之,你知道吗?弟妹煮的饭好好吃,比家里的厨子还会煮,我多吃了两碗饭,小叔他人也很风趣健谈,他讲了个笑话好好笑,我说给你听……对了,欣然也快十七了,有什么青年才俊的,你这个哥哥也帮她注意一下,她其实还颇可爱的,可以说是真性情……”
必钰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唐浚之停下了笔。
“我难得可以待在家里,娘也愿意帮忙带蓁儿,你要跟我聊这些?你何时跟那家子那么好了?”
在遭绑架后,蓁儿变得很黏他们夫妻,上次去边关没带她去,她还哇哇大哭,现在要做什么都要和爹娘一起,睡也要睡一起,夫妻俩实在很难独处。
唐浚之今天好不容易能和妻子独处,却见她一直说着那家子的事,他心里当然有怨怼。
“你不在的时候啊,我常和她们泡茶、吃点心呢。”关钰也不拐弯抹角了,干脆老实说,“我只是想说,其实他们那一家子都很好相处,有他们的优点在,只是我们不曾去了解,漠不关心,彼此才会有心结。”
唐浚之挑眉,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这番话。
必钰看他听得下去,便继续往下说,“像你知道,你堂弟其实会画一手好画吗?”
“画画?”唐浚之有点意外。
“你不知道吧,他有送我呢。”关钰马上从柜子里取出给他看,摊开了画轴,那是一幅风景画,画的是前院的小桥流水,微肖微妙,景致迷人。
唐浚之露出了惊艳的目光,这画确实画得很好,他逐渐想起来了,他那个堂弟小时候很会画画,后来不知怎地,就甚少听到他画画,这几年他都在外头打仗,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他画得很美吧,真看不出来敬然有这样的天赋,一发现他很会画画,加上他很会说笑,我就很难像以前那样讨厌他了,所以我想……”关钰搔了搔头,有点别扭道:“或许只要试着和祖母、二叔母她们相处,能了解她们的优点,就不觉得她们讨厌了吧。”
唐浚之用着相当讶异的目光看着她,关钰脸都红了。
“像婆婆,我真钦佩她,吃过祖母那么多苦头,现在祖母病了,仍是不计前嫌的去照顾,我想或许是她看到祖母好的一面吧……我最近看祖母和二叔母两个人,都觉得她们很孤单、很可怜,心里想着,若能跟她们好好相处,更像一家人也挺好的。”
必钰说完了,真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他并不喜欢那一家子。
唐浚之带着深意看着她,然后出其不意的将她抱上他的大腿,将脸抵在她肩膀上,“钰儿,你真善良。”
被他这么抱住,关钰难为情极了,“哪有,我之前也是不理会他们的,我这人是谁踩在我头上,就还以颜色,很记恨的,可是孩子们向蓁儿道歉了,温氏和你妹妹也来向我道歉,我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事是需要记恨一辈子的,他们会改变,或许祖母和二叔母也会改变……”
唐浚之闷闷的声音从她颈间传来,“祖母是因为我的亲祖母夺走我爷爷的心,才会讨厌我跟我娘,二叔母是因为我堂弟不争气,她怨恨我这个庶子比她生的嫡子风光……或者像你所说的,她们也有我没发现的优点,只是人的喜恶是根深柢固的,要怎么改变呢?”
“这个嘛……”关钰被问倒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变,这种事是双方互相的,她和温氏、唐欣然的往来就是,但祖母和二叔母,要她主动去讨好她们太矫情了,她做不来。
“好了,这么关心她们,不如来陪你夫君练字吧。”唐浚之捉着她的手握笔,在纸张上写字。
“练字?”关钰的脸一下红一下绿,变得奇异,“你……你这哪里像在练字啊?”他另一只手在她身上做什么?都探入她衣服里乱模了!
“我这是在教你修身养性。”
必钰咬牙切齿,实在是很想骂人,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手钻入她肚兜里,五指摊开贴在她敏感的肌肤上。
“还是要来练功?”他暧昧的在她耳边轻喃道。
“练……练你的头啦!”关钰满脸通红,她怎会不知道他说的练功是什么样,这男人一关在房里就会不正经,真是的。
唐浚之哈哈大笑,干脆将她转过来亲吻,正当两人卿卿我我,浑然忘我时,阿太冲了进来,关钰吓了一跳,赶紧从唐浚之大腿上滑下去,躲在桌底下。
阿太慌慌忙忙道:“侯爷,出事了!二老夫人买官被捉到了!”
唐浚之和关钰立即前往大厅一趟,途中遇上朱氏,她无奈摇头道:“董氏花钱替敬然在工部买了个官职,被工部尚书大人发现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计较,放她一马的。”
唐浚之知道,阿太都说了,虽然董氏买的只是个小辟,而且买官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只手遮天的人太多了,但好死不死新上任的尚书大人纪律严格,被逮个正着,那个收贿的工部官员被降职了,而尚书大人则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董氏,没依法惩治,但对他来说可是件有失颜面的事,届时他还得为董氏失礼的行径,亲自去向尚书大人道歉。
必钰虽然庆幸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她不明白,董氏怎会那么傻啊?
一到大厅,气氛凝重无比,闯了祸的董氏正跪在地上。
张氏坐在前面椅子上,近来身体有恙的她瘦了一大圈,显得苍老许多,也失去了以往的盛气凌人。
在和董氏撕破脸后,张氏也已经许久没和她有往来了,这次见到她,知道她做了这种事,张氏的心情格外复杂。
“你这是犯傻了啊,怎会做出这种事!宁平侯的堂弟要靠买官才能当官,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可多有难听!”
董氏愧疚的低着头低泣,肩膀不断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