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兀勀命样貌、心眼都老实的丫鬟铃香陪窦娥与春芳出府,铃香熟门熟路地带她们往瑞珍斋去。
窦娥初至京城,身上的衣裳全是楚县带来的,虽说在楚县她的衣料已属上佳,但京城的富贵人家、王宫贵胄可多着,一个比一个贵气,衣料顶级不说,身上配戴的珍宝首饰更是华贵不已。
相形之下,窦娥这套月牙白粉梅绣花衣裙便显得十分朴素,就连铃香身上的衣料绣工都比她的好上几等。
窦娥并不在意这些,进了瑞珍斋,掌柜淡淡的瞧了她们一眼,连招呼也不想打,低头拨他的算盘。
窦娥瞧上木架子上一支箬翠绿步摇、耳饰,打算拿起细瞧时,掌柜忽然出声,“夫人仔细点,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她笑笑地拿起那支步摇往地上一掷,步摇断裂,然后朝铃香问道:“铃香你说说,我赔不赔得起?”既然要演妖女就要演得够像,反正她也觉得挺好玩的,再加上昨夜被那兀勀折腾得厉害,这样帮他散财正好解解气。
“掌柜可知我家夫人的身分?别狗眼看人低了,你这瑞珍斋,要是我家夫人想,整间铺子都能买下!这支步摇才值多少钱。”铃香气焰不小,对势利的掌柜骂了回去。
“那可是上等翡翠,一支步摇五百两,说大话谁不会,我瞧你们也不是什么……”
“铃香,给。”窦娥朝铃香喊。
铃香拿出一迭银票,掏了张一千两的银票甩在掌柜面前,道:“不就五百两,喏!”
掌柜瞧清银票顿时一惊,又想起方才这丫头拿的可是一整迭银票啊,若都是上千两的面额,真可买下整间瑞珍斋,他暗骂自己真是看走眼了,连忙陪笑,招呼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夫人别见怪,小店还有多样上等珍品锁在柜子里,夫人可要瞧瞧?”
“都拿出来吧。”窦娥淡淡的道。
掌柜立刻眉开眼笑,掏出钥匙开了底下的柜子,将上好的宝贝全捧到桌案上,头饰、颈炼、手环、玉饰、耳坠,应有尽有。
窦娥面无表情的将东西瞧了一轮,对掌柜的说:“这些我全要了,掌柜你算算总共多少银子?”
“夫人全都要?”掌柜一时之间有些懵了,瑞珍斋可从未遇过如此大手笔的贵客,居然一口气要了铺子里大半上品。
“怎么,不成吗?”窦娥扬眉笑问。
“成,自然成!请问夫人府上是哪里,这么多东西,我可让人帮忙送去,也比较安全些。”
“不劳烦掌柜。”窦娥往店铺外走去,朝外头轻喊,“阿特尔。”
“夫人。”阿特尔恭敬的道。
“我买了不少东西,你家主子交代的。”窦娥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你让人帮我先送回王府,可以吗?”
“是。”他也忍不住笑了,随她走入瑞珍斋,对掌柜的道:“夫人看上的东西交给我吧,我让人送回王府。”
“大人!”掌柜一看到阿特尔,惊喊一声。
他在京城营生大半辈子,王公贵胄、富商巨贾和他们的家眷他几乎都认识,自然不会不识得阿特尔,他官拜中都指挥副使,实是礼王贴身侍卫,两年余前随礼王出巡,听说昨儿个才回京城,他也听闻这次礼王带回一名国色天香的侍女,正在兴头上,疼宠得紧,消息不胫而走,大家都好奇能让不近的礼王动心的姑娘,究竟生得有多美,可是他再看着衣着朴素的女子,长相是称得上美,却离国色天香四个字有段距离啊。
就在掌柜无语的当下,瑞珍斋又进来一拨人,一个穿扮得十分贵气的姑娘走在前头,三名丫鬟随侍在后头。
掌柜一见来人,立即招呼道:“董姑娘,稀客稀客,上回您想找红玛瑙颈链,我们铺子昨日正巧进了两条,您瞧瞧,就在右边格柜的锦盒里。”
中书令嫡女董舒妤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人也长得美艳,与当年京城第一美人镇安王嫡女有得比拚。
窦娥瞧了瞧美人儿,也走了过去,睐了眼两条红玛瑙颈炼,随即挑起其中一条色泽亮红、质地较佳的链子,分辨珍宝好坏于她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董舒妤见质地好的那条被人抢先挑了去,面色不悦,看了眼窦娥的穿扮,她也不急,从容淡定的道:“姑娘,可得小心拿了,那条链子价值不菲,若摔了就得照价买下。”
“喔,是吗?”窦娥似笑非笑。“像这样吗?”说完,她故意松手,一条上好的红玛瑙链子瞬间坠摔于地。“掌柜的,这链子值多少钱?”
“无妨、无妨,夫人今日买得多,当是小店送夫人的礼,就不算钱了。”掌柜连忙陪笑。
“那另一条成色较差的我要了,今儿个不知怎么回事,手使不上多少力,老摔东西。”连摔两件首饰窦娥其实是别扭的,但为了把妖女这个角色演得像,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做。
“你!”董舒妤脸色难看,却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姑娘对我不满意吗?我可没招惹姑娘。”
“那链子是我先要的!”董舒妤不满地道。
“咦?铺子里的东西,不是谁先选好说要买便是谁的吗?明明是我先挑妥的,也明明是我先同掌柜说要买的,怎成了姑娘先要的?”窦娥一脸无辜的回道。
方才听掌柜好声好气称呼这个女人为董姑娘,她想,这位颇有排场的姑娘,大抵就是董舒妤,她在出门前问过中书令家嫡女的资料,听说董舒妤每回出门要三名丫鬟随行,丫鬟一概着粉菊衣裙,至于董舒妤则偏好粉紫、鹅黄牡丹绣花衣裙,她们穿扮得高调显眼,走在京城市街上,人人多半识得。
窦娥想,比外貌董姑娘的确是个娇滴滴水灵灵的人美人,她是半点赢不过,不知为何,现下她竟有些庆幸那兀勀九岁受到了创伤,要不她怎可能独占他的心。
“方才掌柜说了,我上回便想找红玛瑙颈链。”
“说是说了,但不表示姑娘一定看得上眼、一定会买,我先姑娘一步瞧上,也决定买下,便该算是我的了,难道不是这道理吗……”
窦娥还没说完,一声“娘子”传来,接着又有一人走进瑞珍斋,正是那兀勀。
窦娥闻声,赶紧走上前,软声对那兀勀道:“那兀勀,我方才瞧上一条红玛瑙颈链,却不小心摔坏了,另一条虽然成色较差,但我瞧着也可以,便要买下,可这位姑娘却说那条链子是她先要的……”
掌柜面色抽了抽,没想到竟有人敢直喊礼王的名,而在京城出了名的冷面王爷,这时脸色半点不冷,正笑得温柔呢,现下这是什么景况?
“不就一条链子,你先看上自然是你的,掌柜的,瑞珍斋里所有上好的首饰全送到礼王府,一件不准落下,帐同本王府上管事结了便是。”说完,他压根无视一旁满脸仰慕之情的董舒妤,对窦娥轻声哄道:“我一出宫就赶着过来,想你应该还在这儿。你刚到京城,我没来得及为你裁制新衣,你爱穿得素淡,可京城铺子掌柜们多半是看门面的,我实在担心你被人欺负……这里别逛了,我全买下,咱们现在赶紧去如意坊,我帮你挑几匹上好的料子。”
那兀勀无视他人,爱宠地模模她的脸,握住她的手又道:“我乘轿子来,轿子让你坐吧,别累着了,京城里还有许多好铺子可逛呢!”说完,两人手搭手地离开了。
看着向来冷情的礼王竟如此疼宠一个女人,董舒妤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是怨妒了,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那兀勀让窦娥上轿,随轿步行离开瑞珍斋。
看见这般景况的人多半惊傻了,礼王如此爱宠一个女人,真是万万想不到。
不消半日,礼王过分疼宠一名汉女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自然也传进了皇上耳朵里。
皇上对楚县大小一事也有所耳闻,本想能让那兀勀看上的姑娘,定是有几分过人的好,对她的印象挺不错的,可是随着她恃宠而骄的传闻越来越多,他对她的好感也越来越低,不由得更相信国师的预言。
这个窦娥,看来果然非善类,是个祸国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