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给我时间考虑,你怎么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到我娘面前说三道四……”
苏轻怜的嗔恼还没抱怨完,一道含笑的清逸身影立于身前,手指轻轻的滑过她鬓边碎发。
“这个给你。”
金灿灿的流光闪过眼睛,她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什么东西?”咦,他送她一对金耳环。
“你再瞧仔细了,我送你的绝非俗品,肯定是你喜欢的。”投其所好,得她欢心的并不多。
听他一讲,她又多看了两眼,惊喜地笑眯了眼。“是土地公公、土地婆婆,面容好逼真。”十分慈祥。
“我仿着庙里的神像画的,再让手工精良的师傅打造而成,把土地的守护者带在身上,保你年年风调雨顺,田里的作物全都大丰收。”瞧她乐不可支的样子,他知道他送对了。
苏轻怜对珠钗、簪子的兴趣不大,两大盒的首饰没见她戴过几回,由着丫头去装扮,以简洁明快为主。
“不愧是生意人,真会说话,明明是平凡无奇的奉承也被你说得像朵花似的,你拿这套油嘴滑舌去哄骗女人肯定无往不利。”这对土地公、土地婆打造得真传神,像活了似的。
苏胧月出嫁时,苏承文、苏承武以娘家的兄弟送嫁,陪送到平阳县,到了三日回门又亲自接妹妹回府,一来一往甚为波折。
苏胧月回门后,母女又抱头哭一回,苏轻怜在一旁负责看着她们。吃饭时父兄们灌姊夫酒,翁婿舅兄闹了好一会儿,依旧规矩,女儿回门不能在娘家过夜,小两口又早早启程回平阳。
送走了苏胧月,静下心的苏轻怜才想到要找人算帐,她一得空就留了纸条,让人来见。
原本的小门还在,以她的个子还钻得过,可是对身长又抽长的齐正藤而言,那真是小了点,他头过肩不过,打算把门凿大些,进出也方便,爬墙太费劲了。
“生意人讲诚信,要哄也只哄你一人。”旁的女子他看不上眼,全是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
“哼,口蜜月复剑,我是看清你了,不是老实人,把我也算计在内。”她着实小看他了。
老虎再小也有牙,何况他是体形壮硕的成虎。
齐正藤淡笑如常的望着芙蓉般的娇容。“我做了什么惹苏二小姐发火,你说了,我一定改。”
他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好似全由她做主,但事实上那个“顺”是顺着他的心意,他“让”她欢喜一回。
“你还有脸说呢!谁让你送我娘美颜女敕肌的白玉膏,还左一句伯母、右一句伯母的把我娘拐得晕头转向,笑得嘴都阖不拢,直说你的好话。”她失宠了,耳朵里一直听见齐府老二多懂礼,得体大方,又说什么恭谨谦和,敦厚老实……都夸到天上去了。
“喔,原来小小是在生气我没送你白玉膏,你怎么想岔了,我哪会少了你那份,白玉膏是上了年纪的女子在用,我特意让人调制的百花玉肌丸才是给你的。”
变得油滑的齐正藤从怀里取出一只银制镶具嵌金丝绞花胭脂盒,轻轻旋开盒盖,淡雅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算你识相。”她闻了一口香味,觉得气味宜人,淡雅的幽香沁入鼻间,便很不客气的收下。
他低笑,“给你的当然要最好的,哪敢马虎,看似不挑的你其实最挑剔了,非是极品则不喜。”
很多东西她都抱着随和的态度,能用且用,可无可有,似乎不放在心上,让伺候她的人很省心。
可实际上她要的才多,因为得不到最好的,她才退而求其次,像吃食她一定要吃自己庄子产的,要新鲜健康的,每样都肥美甘甜,女敕得一咬就化开,她对美食的要求胜过老饕。
还有,他从未见到她在外头买过胭脂水粉,大多摘自园子里的花或是果园里的果花自制,虽在品相上不如铺子里卖的,也搁不久,但一身胜雪肌肤看得出功效,女敕白得吹弹可破,白里透红。
她不反骏的睐了他一眼,似是满意他对自己的了解。“你最近干么老往我家跑,鬼鬼祟祟地,把我娘的心也拉到你那边,你说说,是何居心?”
他跑得太勤她爹会看出端倪的,她爹是何等精明之人,岂会看不出他的企图。
“邻居串串门子哪来那么多大道理,有来有往才是街坊,我能当家了,当然要和你家走动走动,不看两家比邻而居的情分,也要瞧瞧你爹是当官的,我来问声好是情理之中。”
因为儿子太能干了,齐向远慢慢地在放权,齐府大权已有一半在齐正藤手中,他俨然是半个当家。
如今齐正藤手里有个绸缎庄、胭脂铺子、首饰铺子、南北货和油铺子,正打算朝盐业发展。
等他拿到允许贩盐的盐票后,势头更锐不可挡,齐府家业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就算他庶兄齐正英在身后奋力直追也追不上他的万分之一,只能得到几间小铺子经营。
“少打官腔,说两句刻板话就想打混过去,我是谁呀,由着你敷衍。”他的官方说词瞒不过她。
忽然不说话的齐正藤静默了一会儿,面上的笑意为之一凝。“我祖母的身子骨拖不了多久。”
“你祖母?”怎么话题又扯到老夫人去了?
“她最多两年,不超过三年。”他也想她长命百岁,可是世事不由人,时候到了总要走。
“你是说……”老夫人要死了?忌讳的话苏轻怜说不出口。
“我必须在她去世前定下亲事,不然我娘不会让我娶你。”她一心为小儿子着想,属意娘家侄女嫁他。
说实在的,说起方氏的偏心,他已经不难过,在被亲生母亲伤过一次又一次后,他的自愈能力比别人强,也知道他在她那边得不到什么,无缘无故的恨成为她的魔障,至死方休。
齐正藤对娘亲没有任何期待,他只盼着她别扯他后腿,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彼此也能少了磨擦。
苏轻怜一听,立即明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把主意打在我头上?”
“我说过等你到及阱后,我并未失信。”他只是没明明白白说清楚,那是最后的期限。
“你骗我。”她忽然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似的,闷闷的,很不舒服。
“小小,你认为我骗你吗?你终究要嫁人,你娘不会留你一辈子,你们苏家一向是十六岁议亲,十五岁相看是正常程序,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他没骗她,不过用话误导了她,让她以为过了十五岁再考虑终身大事,她还有一、两年的时间逍遥,不用被爹娘逼嫁,也不必赶鸭子上架的被抬上花轿。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仍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你那个一住大半年不走的表妹呢?”
苏轻怜和方玉蝉两个人是相见两厌,两人常在大门口碰见,一个轻车简从,率性而行,一个声势浩大,非要带足了丫头、婆子、家丁方肯出门,把所有人折腾得人仰马翻。
方玉蝉是摆足了派头,盛气凌人,可苏轻怜却是不屑一顾,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几乎落她面子扬长而去。
虽然没有大纷争,小纷乱可就不时上演,导致两府的气氛越来越僵硬,下人们的往来也不太自在。
“又不是我留她的,好几次我明示暗示她该走了,她一回头就向我娘告状,说我赶她,你说脸皮这么厚的女人上哪找。”齐正藤说得无比憋屈,好像他才是外人。
“可你娘想要她做儿媳妇呀!人一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姑表通婚血缘太近,容易生下痴憨儿。
“小小,全靠你了。”以她的聪明脑子,没有想不出的办法。
她神情一变,全身绷紧,有些刻意地和他拉开距离,一脸不屑的防备,“全靠我是什么意思?”
见她防贼似的表情,齐正藤好笑的勾起嘴角。“早点嫁给我,事情就解决了。”
苏轻怜轻啐了他一口,柳眉倒竖。“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娘是何许人也,岂会轻易点头。”真是痴人说梦话。
养儿防老是天性,可方氏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有两个儿子,她眼中只看得见年幼的小儿子,认为大儿子是来要她命的妖魔鬼怪,小儿子才是她将来的依靠,她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幼子那份家产,不让大儿子侵吞了。
“我娘那一关不用理会,只要说服我祖母,由她出面便水到渠成。”他娘不敢违逆老人家。
她没好气的横睇他一眼,“你说得倒轻松,不用理会,日后我若真嫁入齐府,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是从早到晚,若她有意拿捏我,光是一堆规矩就足以整死我,我可吃不消。”
男人的嘴是摆着好看的,中看不中用,尽出些馊主意。
“小小,帮帮我。”齐正藤换上小时候憨憨的可怜相,双手一张包住小小的身躯。
“放……放开。”她挣了挣,他虽然抱得不紧她却挣不开。
“不放。”他无赖的抱着,唇畔微微上扬,细闻她发间的香气。
“你流氓呀!这种不着调的事也干得出来。”苏轻怜发狠地往他脚面踩下去,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哼。
“我的妻子只能是你,不会有别人。”他头一回表明心迹,明白的说出心里住的那个人是谁。
“你……”听到他在耳边的低语,感受他身上传来的体温,挣月兑不了的苏轻怜有些心软。“想要把人送走并不难,就是有点阴损……哎呀,还是积点德,别做缺德事。”
她和方玉蝉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害人。
“你说,我听。”他来做。
心中天人交战,她的心和理智是分开的。“呃,那个……你娘的本意是让她嫁入齐府,而你有好几个兄弟。”
他了然的眯起眼,“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哦!你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是你心肠坏,一肚子坏水,你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她很正大光明的撇清,表态不涉入别人的家务事。
“那你认为谁最适合,年龄适当的只有我大哥……怎么了,不合适?”她一双水盈盈大眼瞪圆了,真可爱。
葱白素指往他胸口狠狠一戳,“你是没大脑还是缺心眼?我还没入你家大门你就给我树个大敌,我和府上娇客的交情有多好你不是不知情,在这种情况下当了我大嫂,她还不把我往死里整得死去活来,你没事往我头上压座大山干什么,嫌我太闲,给我找事做吗?”是想见识一下她所向披靡的战斗力吗?
“小小……”被她这么一戳,齐正藤不恼反笑,反过来要她多戳几下,虽然她口头上尚未应允两人的婚事,但心里已有念头,他离抱得美人归的日子不远了。
“滚开,别搂着我,热呼呼得像座暖炉,你想热死我呀!”她一转身,在他的放纵下退开两步。
“小小,你一及笄我就来提亲。”他迫不及待想娶她入门,他打小就喜欢隔壁这个个头小小的小泵娘。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微郁,“等我及笄了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变挂,男人的心说变就变。”
“我不会变!”他语气坚定。
苏轻怜把手一挥,表示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她只看他做了什么,“人心是最大的变数。”
“小小……”她太多疑了。
“别再提无聊的事了,聊聊正经事吧。”她不想多提令人烦心的事,出声打断他的话。
一生一次的终身大事不是正经事?她一遇到婚事就逃避,齐正藤也很无力,“你想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