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桦端坐在正位上,脸色铁青,耿秋莲温顺地站在她身侧,不时露出讥讽神色,相同的是,两人的眼窝底下都有淡淡的晕黑。
没错,都是一夜没睡,因为昨晚四爷没有进她们的新房,而曾五福房里传了五次水。
五次!那女人是施展什么媚术,竟将四爷迷惑至此?
倘若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就算了,凭她?一个胖到连台面都爬不上去的曾五福?
四爷不是个没沾过女人的,初尝云雨便停不下来,所以肯定是曾五福暗地动了手脚。她给四爷下药?她在房里点燃媚香?她身上擦上什么让男人情动不已的香液?
两人心头不断做猜测,试图找出合理解释来解释这个不合理现象。
即使如此,两个人心态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李彤桦想着:若是耿秋莲便罢,她虽然无脑、没见识,只会处处争强夺胜,至少有一副好容貌,可偏偏不是她,那么除开那些下作手段外,曾五福凭什么能留住四爷?
而耿秋莲却是既开心又生气。
她开心李彤桦的失宠,心道:正妃又如何?四爷不爱,任凭你有再大的靠山也留不住男人。只是嘴角才刚浮上讥诮,又想起那个连喜帕都买不起好货色的曾五福,心僵住,暗恨翻涌而上!
不免埋怨四爷是猪油蒙了心,当初挑上曾五福就够令人匪夷所思,现在又来这一呴,算什么?!
李彤桦瞄了耿秋莲一眼,耿秋莲好死不死在这时候抬起头,两人视线对上,李彤桦咬紧下唇,利眸一扫,惊得耿秋莲心头微颤,急急垂下眼。
都说李彤桦是个宽厚好摆布的,莫非传言有误?
不会的,戏可以演一时,演不了一世,耿家有个表亲姊姊嫁进李府,都三四年了,提起李彤桦,总说那是个泥性子的烂好人,不会错的。
李彤桦的贴身婢女银双进门,看一眼主子,低声道:“禀皇子妃,方才四爷出了梧桐院一趟,可是进书房不过两刻钟便又回去梧桐院。”
两刻钟……就这么离不开?柳眉皱起,脸色铁青,白皙的小手握紧,李彤桦在心里第无数次问自己,她凭什么?!
为表现自己是个温厚主母,她自辰时初便坐在厅里,还想了一肚子温言软语,等着对服侍四爷一夜的曾五福演戏,没想到耿秋莲自恃娘家身分高,硬是让她等半个时辰才出现,而曾五福更过分,午时都快过了,人竟然还没出现?
好啊,真当她是病猫了,一个个不把她放在眼里?
目光微凛,她猛然起身,却是强拉起笑容,婉婉柔柔说道,“福妹妹怕是服侍四爷太疲累来不了,不如我过去看看,福妹妹年纪小,也许不明白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头是该节制的。”
几句挑拨,李氏觑一眼满脸杀气的耿秋莲,很好,先别急着出头,让她们去斗斗,也好让自己瞧清楚上下。
李彤桦的话让耿秋莲确定她是个柔弱怕事的,倘若她是主母,等不来曾五福就让人去把她架来才是,怎能纡尊降贵去梧桐院?想在四爷跟前当贤良人?那也得四爷肯买帐!
她一脸鄙夷回道:“姊姊,没这个规矩,侧妃奉茶是宫里定下的,目的是让正妃立威掌家,倘若姊姊弱了声势,那小蹄子能不爬到姊姊头上为所欲为?”
李彤桦挑拨耿秋莲,耿秋莲何尝不想挑拨她?李彤桦心中清楚,却坚持不出恶言,满口替曾五福分辩。
“莲妹妹千万别这样说,你我姊妹三人同日进府,便是让咱们齐心合力好好服侍四爷,什么正的侧的不重要,能讨得四爷欢心才打紧。福妹妹能得四爷眼缘,咱们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这人是读女诫读迂腐了吗?替她高兴?没将她千刀万剐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万一曾五福把四爷迷得晕头转向,四爷眼里再看不到她们,她们要怎么自处?
没猜错的话,那些逢高踩低的管事,经过昨儿个一晚,怕是已经悔青了肠子,暗恨不该把曾五福安排到那个僻静的院落,说不定四爷前脚出府,后脚那群下人便会前仆后继的连袂去向曾五福请罪。
“姊姊宽厚是我们的福气,可无方圆不成规矩,万一坏了例,这后院还怎么管?”
她说得李彤桦无话可应,满脸的无辜可怜,好似被吓坏了的模样,看得耿秋莲心生鄙夷。这种性子根本端不起正妃的身分,不晓得皇后娘娘怎么会看上她?
雹氏冷哼一声,瞪住李氏等她接话,却见她眼底出现一片慌乱,嗯嗯唉唉半天,才挤出一句,“可……咱们姊妹,能有人让四爷瞧上眼,是好事呀。”
那副没出息的模样让耿氏使上好大的劲才没翻白眼。“我没说是坏事,只不过福妹妹再得宠也不该越过姊姊,这是其一。其二,福妹妹也是学过规矩的,向正妃奉茶这事多重要,她居然不理会,分明没把人看在眼里。”
“不怪她,福妹妹年纪小不懂事。”
“就是不懂才要教,福妹妹家世不好,爷爷还是个泥腿子呢,她的出生与咱们不同,该懂的礼仪全然不懂,成亲前虽然有宫里的嬷嬷过去教导,可咱们大家闺秀聘嬷嬷到府里,规矩至少得学个两三年,几个月功夫能学出点什么?所以姊姊该让她到跟前立规矩,对她严厉些才有好处,免得日后她到外人跟前丢人现眼,把咱们府里的名声都弄臭了。”
“可……福妹妹……”她低下头,作出一脸落寞。“四爷喜欢她呀,倘若待她不好,四爷那边……”
雹秋莲见状,冷冷一笑,还以为是什么真贤德的,原来只是胆小。“明着不行,不能来暗的吗?”
“暗着来?”李氏假作不解,盼着耿氏出头使坏,给曾五福一点教训。
这时银双又进来了,这次是来传话的,她道,“圣旨到,四爷请皇子妃、耿侧妃至正厅接旨。”
皇帝要四爷带着她们一起去守皇陵?李氏心中大惊!
四爷做错了什么?他皇差办得好,满朝文武称赞的多、批判的少,要不是这样皇后何必让她嫁进来,窥伺四爷的一举一动?
莫非是前阵子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惹恼了皇上?是耿秋兰在皇帝枕边吹了风?可这等大事,为何皇后都没有跟她说?
李彤桦的心凉了起来,她本是庶女,从小在长辈面前卖乖讨好、逢迎谄媚博得欢心,她明知道皇后安排人嫁给四爷不安好心,今日是正妃,明日很可能便成为弃子,但她还是争取、还是嫁了。
她相信自己有本事周旋在四爷与皇后之间,相信自己能助四爷一臂之力,帮他在皇后面前取得信任,她甚至认为自己有本事说服四爷弃玥贵妃,投向皇后阵营。
可事实发展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她出嫁才一天,宫里就传来这样的消息,四爷被逐出京城,皇后还能对他另眼相待?大皇子还会想拉拢他?而自己在四爷面前失去用处,还能得到看重?
心越想越沉重,她瞄一眼乍闻消息却波澜不兴的耿氏与曾氏,心中暗恨,耿秋莲肯定是从耿秋兰那里得到消息,而曾五福……是四爷透露给她的吧,她们背后都有人,突地,她觉得自己孤军无依。
但其实她冤枉了熙风也冤枉了耿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