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歇了几天,好吃好喝加上一帖帖补药补着,蒲梓伶觉得身体已经多了不少力气,就连爱脸红的男人也被滋补的红光满面,她便决定要亲自去巡查自家屋子后的那一片荒山。
先不说能不能种出果子来,但总可以先看看这荒山里是不是有什么野生的草药可以摘来换钱吧。
身为一个资深法医,蒲梓伶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够拿出来讲的技能就是中医。虽然不大能开方,但毕竟家里以前是中药房,辨认药材、炮制药材还有抓药等等还是知道的。
“走了!”
蒲梓伶气势非常高昂的走在前头,欧阳霄也只好背着个篓子,跟在她几乎不停歇的脚步后头,眼里满是担心害怕。
蒲梓伶可不知道后头那个人担心着她,她一路仔细的看着四周,一边叮嘱着后头的人,“小心些,先用手里的棍棒打打草丛,可别遇见虫蛇就吓得乱窜,你那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我知道了。”欧阳霄乖乖的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人,似乎准备在她一个脚步没踏稳的时候,可以马上接住她。
蒲梓伶也不是把目光全都摆在草药上的,像是看见了蒲公英,想起这似乎也是能够入口的野菜,也喊着他蹲下来摘上一点。
“这蒲公英好像热水烫过后拌点香油和盐就能吃了,摘上一点,就当替我们省点菜钱。”
欧阳霄乖得很,她说摘什么马上就蹲下来摘了一大把,只是那娇女敕的白绒花却禁不得他这粗鲁的动作,一下子白色的花瓣散开,风一吹,那像是小羽毛般的花就散在空中飞走。
蒲梓伶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弄散了那一朵朵的小白花,忍不住噗哧一笑,“这花可柔弱着,你一次抓了一大把,难怪弄散了,说来这花也算你的同类,你怎么说也该待它们温柔些。”
欧阳霄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小白花,毛茸茸的一小团,吹了一口气就都散了,只剩一根绿茎,怎么看都不觉得跟自己哪里相像。
蒲梓伶看着他不解的模样,打趣的解释,“你体弱的样子不就跟这花一样,一吹就散吗,呵呵!”
欧阳霄也跟着呵呵傻笑,只不过捏着蒲公英的手却紧紧地握了下,眼里闪过一抹锐利。
开着玩笑一路打闹着上山,只可惜除了几样野菜和常见的草药,并没有发现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就在蒲梓伶考虑着要不要到树林比较茂密的地方去瞧瞧时,突然嗅到了一股气味,她轻皱着眉头,动了动鼻尖,似乎想确定那味道的来处。
她皱着眉跟着味道往前走,欧阳霄忙跟上她的脚步,只是没有走多远,欧阳霄就察觉不对,脸色一变想要拦住她,却看见她沉下了脸,停住了脚步。
蒲梓伶眼神锐利的往林子里头看去,声音冷静而果断地说:“停下,前头有问题。”
欧阳霄有些意外她居然也能够发觉前头有问题,但仍不着痕迹的从她的身后站到她的身边护着她,眼底也冷了几分。
蒲梓伶直接抽出帕子包住自己的口鼻,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想也没想就伸手从他衣袋里掏了帕子,“像我一样捂住口鼻,我们往前头去看看。”
欧阳霄对她的话只有点头的分,虽然她刚刚的动作有些惊世骇俗,却一点也没妨碍他全然的信任,想也不想的就接过帕子轻覆在口鼻之上,两端在后脑杓打了个结。
手上没有专业设备,蒲梓伶也顾不了许多,只是踏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往味道的来源处而去。
这味道很熟悉,对于曾经在国外尸体农场中进修的她而言更是熟悉。
那是大量尸体腐败的味道,虽然不知道山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尸体,但是,曾经身为法医的她,却不能就这么任由尸体在那曝晒腐败而不管,就怕会引起什么问题。
那让人作呕的味道越来越浓,蒲梓伶的脚步也逐渐加快,渐渐地她也顾不上身边的欧阳霄了,而是急急的往前走,一边思索着可能的死亡人数,还有死亡的可能原因。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一直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被树林里的枝桠还有长草给划伤了手脚,脚步比她还稳健,完全不若刚刚上山的时候走两步喘三步的虚弱模样。
两个人走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到了目的地,没有预先以为尸体遍地的惨样,只有一栋看起来跟他们之前的屋子差不多的茅草屋伫立在一片乱草中,可是即使他们已经捂住了口鼻,那恶臭却还是霸道的钻入他们的鼻腔中。
蒲梓伶本身并不觉得恶心,但生理反应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扯下了手帕,到一边的草丛中一下下的干呕着。
欧阳霄搂着她,看着纤瘦的手臂有力的撑着她的身体,手掌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若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走吧。”他轻声问着她,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是纯粹的担心着她。
那些死人跟他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除了味道有些恼人外,他是不怎么介意的,顶多找个时间一把火烧了便
是,何苦让她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坏了胃口,又让她伤了身子?
欧阳霄没有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冷酷,只是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蒲梓伶的身上。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比得上她的平安重要。
蒲梓伶摇摇头,用袖子轻抹了嘴,还是把手帕给系上,然后搀着他的手,往那屋子的方向走。
“不是我爱多管闲事,实在是这荒山野岭之中,有这样的一间屋子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更别说这屋子里居然有超过一具的尸体,以这味道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七天,如果我们不搞清楚的话,说不定……只怕有一还有二。”蒲梓伶眼睛直视着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解释着她为何一定要一探究竟。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侃侃而谈时,他那复杂的眼神,隐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拳又松开。
其实不管她有没有解释这些欧阳霄也是会顺着她的意思的,只是他觉得屋子里头的画面可能不会太好看,他第一次装不了害羞小书生的模样,拦着她不让她去开门。
“我来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男人。”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终于引来了蒲梓伶怀疑的眼光。
这个傻书生什么时候这么有男子气概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蒲梓伶还抓不住其中的关键时,就看到他用着刚刚打草的木棍轻戳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那木门本来就只是随意用野藤绑住几捆粗柴做的而已,装饰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这么轻轻一碰就应声而倒,屋子里头的惨状也全都一览无遗。
欧阳霄看到屋内的景象,难得地皱起了眉,蒲梓伶只是大略的先看了几眼,正想要抬脚进去瞧时,身后突然传来大喝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包头蒙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欧阳霄转头一看,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捕头,带着一群懒懒散散的捕快包围住了他们。
蒲梓伶脸色一变,正想要解释,站在最前头的捕头已经拿着刀逼近了他们,然后就看见了他们身后屋子里的样子,捕头脸色一变,才正想要说话,却忍不住一阵阵的恶心,弯了腰,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一具具的尸体烂得流脓,不只发出了臭味也吸引了不少蛆虫,那肥女敕的虫子一下下的蠕动着,伴随着一些落在地上的脏器,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其他捕快见到屋子里的景象也都跟头子一样弯腰就吐,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历练的中年捕快看过后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还是稳稳地拿刀对着他们。
“还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衙门,说说看为何要在这荒郊野岭鬼祟行事,还有这一屋子的……”那捕快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里头那些东西,停住了话语。
蒲梓伶没想到自己只是上山找草药,居然还会有需要去一趟衙门的时候,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抬头看向欧阳霄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原也没想他能够给自己什么安慰,可他却像是一直都注视着她一样,与她四目交会,同时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即使不是那么厚实,可是那温度却让人充满安全感。
一个奇异的错觉吧!她想。
可她却任由欧阳霄握着她的手,然后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站到了她的面前,用冷静到甚至可以说是强势霸道的语气开口—“我跟你们走,但是她就不必了,她身子不好,禁不起这样的颠簸。”欧阳霄目光扫过那些吐得几乎腿软的捕快,最后将眼神落在那个勉强还能够说话的中年捕快脸上。
中年捕快虽然觉得眼前这不过是个普通读书人的年轻男人口气嚣张,却也没反驳,点头答应。
不过就是一个小娘子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看这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犯下这样案子的凶手。
蒲梓伶倒是不太担心欧阳霄,再怎么说他身上还有个秀才功名,反倒是这一屋子的尸体,让她莫名觉得心有些慌……
她的惶惶不安欧阳霄自然是感受到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别怕!我去去就来,这不干我们的事。”
蒲梓伶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虽说不害怕,但是让他这么安慰着,心似乎也定了不少。
“行,我在家里等你。”蒲梓伶知道自己跟去也没什么帮助,果断地接受了他的安抚,然后温柔的回答。
欧阳霄柔柔的笑开,眯起的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他连忙低下头错开她的视线,怕会吓到她。
听她说两个人住的地方是家时,内心瞬间涨满的感动,让他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两个人跟着中年捕快往山下走,中年捕快也没有押解嫌犯的意思,只是要让欧阳霄去说明一番,举止言谈还算客气。
蒲梓伶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于草屋中那些尸体总觉得不对劲,看那个年轻的捕头虚弱地吩咐手下把尸体给带回去,她忍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
“那些尸体有问题,你们要碰之前最好也掩了口鼻,并且不要直接碰触。”
年轻捕头对蒲梓伶的话本来有些嗤之以鼻,但是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回头直直地看过来的视线,已经到了嘴边的嗤笑就乖乖地变成了应允。
“知道了。”该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那个文弱书生的眼神,就说出他一点都不想说的话来。
蒲梓伶提醒过了也算是尽了道义,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会照办,那就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事情了,也就没再多说。
年轻捕头看着他们离开,本来想当作没这回事,直接喊了人去搭了架子,就打算把那些已经可以说是一团烂肉的尸体运回衙门,却忽然顿了顿,又朝着那些已经进屋的人喊着。
“等等!都拿巾子把口鼻掩了,等等运东西的时候,别直接用手去碰,小心些!”
其中一个捕快有些不满的咕哝着,“赵头,这都闻了这么久了,还掩什么口鼻呀?这不是月兑裤子放屁嘛。”
“我管你放屁月兑不月兑裤子,总之照着我的话做,少罗嗦!”被喊做赵头的年轻捕头不爽地又吼了几句,确保自己手下的人一个个都听见了,这才一脸不爽的背过身去,不愿看那让人作呕的画面。
他自己心里也咕哝起来,觉得这般作态真是莫名其妙,难道他还真的把那个小娘子的话给当真了不成?
这时候的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十分感激自己曾经照着蒲梓伶的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