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一路来到最后方的小院,这里是她跟父亲若来中药堂时看病看累了,可以休憩的小院子,但说是小院,却是五脏倶全,有厅有房,隐密性也好,因为后方接邻的是一条无人小巷。
此时,沈元卿跟石浪,及刚刚先至门庭给小丹使眼色的程皓都站在小院里。
“入内谈。”温晴一见到沈元卿,马上绽开灿烂笑颜,她再向石浪、程皓点个头后,偕同沈元卿入厅。
小丹也走进来,替两人倒杯茶后,就站在小姐后方不动,还得温晴回头看她一眼,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噘着嘴走到厅外。
“爷不会吃了你家小姐的。”石浪好笑的道。像他跟程皓多么识时务,早早就站在外头了。
小丹送他们一记白眼,不想理会,她知道小姐喜欢王爷,所以趁着在外头当小姐说的狗仔时,她也多方询问威远王府内的情形,可是打听到的消息真让她不放心,老的病、当妾的蛮横、未来要喊小姐一声娘的有四个子女,其中一个比小姐大、一个比小姐小一岁,还有八岁及两岁的娃儿,又不是端午拜拜,这么一大串粽子,也难怪老爷再怎么疼爱小姐,也无法答应这桩婚事。
反观厅堂里,温晴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准夫婿,歉然道:“昨天我爹他……”
沈元卿打断道:“不碍事的,我能理解,你也别为难你爹。”
凝睇着她美丽的容颜,昨日的失落因为见到她全消失了,这对他而言很稀奇,她竟能如此轻易的左右他的情绪。
她点点头。“好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爷也不适合待在这里太久,我尽量长话短说。”
温晴谈起凌妃与父亲的医病必系,凌妃也算是皇上宠爱的妃子,又有南青王这名曾是前皇倚重的老王爷当靠山,没有人敢惹她,偏偏除了何老太医,她爹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也无背景,凌妃等同是太医院里的烫手山芋,也没人愿意替爹出头,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除名踢出皇宫外,何老太医与她爹极好,曾想帮忙,但她爹拒绝了,不希望何老太医与凌妃结怨,晚年不保。
她又大略提及她跟何老太医有师生之谊,也因而曾有几次机会入宫为几名嫔妃看诊,所以……
“我曾私下请何老太医开口让我代替我爹看诊,但凌妃直言,不过是太医之女,也进不了太医院,她不愿意。”温晴说得口渴,顿了一下,沈元卿已将茶杯端起,她微笑的接过,喝了口茶再搁下。“但她总是给我爹脸色看,嫌药难喝,说我爹刻意用黄莲要苦死她,说她身子有多矜贵,她是看得起我爹,才让我爹把脉……”
沈元卿仍神情温柔的听着,这看在厅堂外的石浪跟程皓眼中,实在很不可思议,尤其是爷的表情极好,还带着宠溺,没半点不耐。
这种沉稳的男人多好,懂得倾听,即使有问题也不打断她的话,温晴微笑的下个结论,“说这么多,就是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我爹是里面最年轻、最好看、医术最好的,但最最不好的就是我爹没靠山。”
他疼宠的瞅着她,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娓娓道来一些前因后果、相关人物后,再点出她需要他帮忙当她爹靠山一事,还不忘大力赞美一下让她自豪的父亲。
他淡淡一笑后,第二次开口,“我懂了。”
温晴眼睛一亮。“太好了,我等爷的好消息,对了,先给点奖赏鼓励。”
沈元卿不解的问道:“奖赏?”
她倾身就给他一个抱抱,他身子陡地一僵,虽然他们也曾拥抱过,但那时可没有三双眼睛瞪着看,然而软玉温香在怀,再加上她身上独有的处子香,久未尝的他血脉上涌,隐隐有了冲动,他连忙收敛心神,也幸好,这个拥抱来得快,去得也快。
温晴很快的又坐直身子笑道:“这是第一个,爷成功后,还有第二个。”
沈元卿的心怦怦直跳,却也有些无奈的望着她,突然间,他有些同情温太医,有这样直率大方的女儿,胆子得要够大才行。
三天后,威远王爷府前,不少好事人看到严峻威武的威远王上了马车,手中还拿着一个不小的精致漆盒,由两名贴身随侍驾车,一路驶向南青王府,约莫一个时辰后又返回王府。
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有消息传出来,威远王准备了一份价值连城的好礼,听说是南青王最爱收藏的白玉瓷盘,两人辟室而谈,且谈论的就是让威远王尝了败绩的亲事,大家传来传去,都猜测威远王是要请南青王当媒公呢。
这个猜测也在第二日得到证实,年届七十的南青王在温重仁要出门至太医院前就抵达,迫使温重仁不得不派人到太医院请个假,好招待贵客。
温重仁不爱听流言蜚语,自然不知外头的猜侧,他心惊胆颤,以为南青王是为了孙女凌妃而来,没想到竟是替威远王的亲事说项。
“老夫在朝多年,历经两代皇帝,现今虽不上朝,但也知道威远王无论人品、相貌都是人中之龙……”
温重仁只能僵硬的点头微笑。
“我那孙女虽为嫔妃,但年纪小不懂事,老是要温太医来回诊脉,不就是想让皇上听闻后,前去关心,以此证明她在皇上心里是个特别的。”
南青王睿智的眼眸透着无奈,十年前的帝王之争,内幕丑陋,让他心寒,遂以年纪大为由退出朝政,本希望家族无人与皇族再有关系,但醉心于权势的儿子仍执意将孙女送进后宫,他反对无效,父子情也因此决裂,互不往来。
温重仁也明白凌妃在想什么,但他不能拒绝看诊。
“放心吧,从今而后,她不会再找温太医麻烦。”南青王说完后起身,真诚的道:“如果可以选择,本王宁愿让孙女嫁给威远王,也不让她入宫。”
“南青王,此话怎说?”温重仁连忙起身,拱手请教。
“皇上是不是明主,你我心中有底,威远王长居边城,与家人关系疏远亦是出于无奈,但本王能在言谈中感觉到,他对温太医的闺女是真心的,光这一份真心,弥足珍贵了。”
南青王顿了一下,笑道:“温太医可以再想想,威远王为何请托本王,还煞费苦心的寻来本王最爱却遍寻不到的珍藏,光这份心思,还有能力与效率,本王若有半子如此,此生夫复何求?”南青王语重心长的说完,便领着侍从离开了。
南青王虽住京城,但十年来深居简出,此次却为威远王的婚事亲自出马,威远王面子之大,可见一斑,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当然也传进宫内。
此时,金碧辉煌的凌妃寝宫内——
“什么?本宫的爷爷去帮威远王说亲,对象还是温太医的女儿?!”凌妃瞪着跪在面前的宫女怒道。
“是,这是宫外的人送来的消息。”宫女把头垂得低低的,紧强又害怕的回道,凌妃握紧粉拳,满肚子怒火。爷爷到底在想什么,不是不再插手任何事,为何要帮沈元卿出头?!爷爷是老臣,不可能不知道皇上对沈元卿有多忌惮,更不希望他心想事成啊!
想到这里,一名太监又跑进来。“娘娘,南青王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凌妃倏地起身拿过信一看,脸色刷地一变,气得都哭了。
爷爷怎么可以这样,居然命令她不许再找温重仁把脉,什么他将是沈元卿的丈人,沈元卿还放话,只要是他的家人,就不许任何人欺凌,否则,后果自负!
竟敢威胁她!她好歹也是皇上宠妃……不对,一旦皇上听闻此事……凌妃脸色陡地发白,沈元卿是故意的!
他大张旗鼓的去找爷爷,让外界知道这件事,算准了会传进宫中,届时,她被皇上冷落了不说,温重仁有了他这座靠山,她也不敢仗势再随意传唤温重仁。
想到这里,凌妃双腿一软,摇摇欲坠的跌坐回椅子上。
“娘娘怎么了?要叫温太医来吗?”太监关心的上前询问。
“不用了!”凌妃气愤的将手中的信撕得粉粹,再火大的扔到地上。“都给本宫下去!”
“是。”宫女跟太监互看一眼,连忙退下。
两人才走出去几步,另一名宫女就匆匆越过他们,进入寝宫,焦急的禀报道:“娘娘、娘娘,皇上过来了,已经到长廊了。”
凌妃脸色一变,连忙拭泪,吩咐随侍宫女赶快替她打扮,再将宫女及太监叫了回来,收拾那一地的碎纸片。
一阵忙碌过后,凌妃已恢复神情,巧笑倩兮的福身迎接皇帝。“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
楚容瑛冷冷的瞪着她的丽容,突然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力道之大,让她不禁痛呼一声,“痛,皇上。”
他才是心痛,他就是要看沈元卿吃瘪的狼狈模样,甚至都想好了要借机惩戒温重仁轻视沈元卿之罪,将父女俩都关入大牢再弄死两人,让沈元卿这辈子都要不了他渴望的女人,他正等待出手的时机,怎料南青王这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却硬生生打断他的乐趣。
“侍寝吧!”楚容瑛冷冷的下令。
爆仆一听,立刻退了出去。
凌妃一愣,大白天的,皇上此举实在太不寻常,但她不敢多话,心惊胆颤的替表情阴鸷的皇上褪去衣物,再颤抖着双手要褪去自己衣物时——
楚容瑛粗暴的将她拉上床,毫不怜香惜玉,像在发泄怒火般在她身上逞欲蹂躏,她不敢哭叫,只能死咬着下唇忍着痛,直至他发泄完,却又嫌她肮脏似的,迅速从她身上起身,也不理会她衣衫不整,就叫太监进来伺候着衣。
“这是朕最后一次临幸你,这全要拜你那个多事的爷爷之赐!”楚容瑛神情冷戾的丢下话,便气愤的甩袖离开了。
皇上一离开,宫女连忙进来,看到凌妃泪流满面、一头乱发,衣服被撕得破烂,露出的身子瘀青、红肿还有咬痕,有的深至渗出血渍,凄惨无比,让她一时呆了。
“滚!傍本宫滚!”凌妃又羞又怒又恨的一把将枕头、被褥全丢向宫女。
爆女跌跌撞撞的急急退出去。
爷爷怎么可以这样?爹把年仅十六岁的她送进宫,她直至这两年才赢得皇上的宠爱,但刚刚看到皇上那嫌恶至极的脸色,还有最后撂下的狠话……她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痛哭。
温重仁思索再三,去了一趟中药堂,但他没有下马车,而是从马车窗口看着女儿专心的为病患把脉,巧笑倩兮的与病人交谈,他眼眶一热,他想看的不就是这样幸福的笑脸吗?只要女儿能幸福快乐,当父亲的又怎舍得阻止。
想清楚了,他吩咐车夫道:“去威远王府。”
没多久,温重仁已是威远王府的座上客,面对的正是女儿心仪的男子。
再一次细细打量,他不得不承认女儿的目光不错,他是该放心的放手。
“南青王到敝府说了些事,包括凌妃一事,我……我感谢王爷,可以预见,日后凌妃不会再无理求诊,这个恩情……”温重仁吐了一口长气。“这个恩自是要报,但嫁女儿,我……”
“我对晴儿的心无价,绝不是为了求什么回报。”沈元卿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矫情了些,但为了所爱女子用了心计,也实非得已。
温重仁看着脸皮微微一红的沈元卿,心想,这男人不会撒谎呢。“晴儿她……就交给王爷了。”
温重仁起身,再向王爷行个礼,正要离开,就见一名年约六十的雍容妇人让丫鬟搀扶着跨进厅堂门坎,显然听到他说的话,苍白的脸上有着大大的笑意。“温太医,你放心,我家王爷会对晴儿好的,一定会的。”
“是老夫人吧,重仁在此先说声谢谢了。”温重仁礼貌回应,再回头看一眼,威武的大将军竟然还呆坐在椅子上,彷佛不敢相信梦想成真,他微微一笑,再度向周氏点头后离去。
周氏走到儿子身边,瞧见儿子露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呆样,哪有什么震慑八方的大将军样子,不禁也笑了。
随侍在沈元卿身后的石浪跟程皓更是眼泛泪光,但他们不是感动,而是憋笑憋到肚子疼,爷的这个样子,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