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火辣无情,炽风飒飒黄土飞扬,立于他们眼前的,竟是一座无人的荒城。
乔静呆望从小居住的城镇已久,大伙儿也陪同她枯站许久,左孟堂看不下去地伸手拥住她,令她垂首斜靠他肩膀上,给予她无言的安慰。
她无神的眼眸凝视城镇外的大石碑,那块石头上明明写着“白凤镇”,这里是她出生直至七岁离家前所居住的城镇没错,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副样子?
到底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居住在这个城镇的人都上哪儿去了?谁可以告诉她啊?
她的泪水不停地洒落,风中仿佛隐约听见这城镇传出阵阵悲鸣,好似与她共同呼应着伤心情绪。那一定是爹娘在呼唤她没错……
想到这儿,她难过的心情再也隐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她好想念爹娘啊左孟堂依旧静默不语,搂着她轻拍背脊安抚着。
当他看见这个城镇的第一眼,跟她一样怔得说不出话来,而当她指着城镇外的大石碑说这里就是她的故乡时,当场让他傻眼呆楞,这里哪像是一个能住人的地方啊?
一眼往城内瞧去,街上的住家店铺全部支离破碎、残缺不全,房子明显早已荒废好长一段日子,难怪当他们向人问起白凤镇的位置时,所有回应他们的人脸上表情都很怪异。
有人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撇嘴不予回应,有人好心报路给他们知道,但他们照着指示走却一直走不到,而后才终于认命相信那些人根本只是随口指路,不安好心。
几日下来,他们疲于奔命、苦不堪言,差点连乔静自己都要宣告放弃了。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们苦苦寻觅下,有名老翁终于了解他们是认真要找到这座城镇,才报了来这里的路给他们知晓。
只不过,老翁却也一脸正经地警告他们,说这城镇闹鬼闹得严重,要他们小心一点别入了镇让鬼拖去,要住宿可到邻镇,大家都不会拒过客于千里之外的。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又是耍着他们玩的消息,一致通过这次再被骗就不找了,没想到这回真的找到了,看到的却是这么令人伤感的景象。
“八皇子,恕我多言,这城镇……好像是有人的。”玉妃开口了,她指着大石碑后头的一行小字,表情挺不自然。
乔静闻言停止哭泣,快步奔跑到她身边,抬眼望着大石头上的字,霎时露出跟她同样的神情。
左孟堂也疑惑地跟着上前望去——擅入者死!
而四个大字下,竟还有署名——邪。
尽避时机完全不合宜,乔静却破涕为笑。“这该死的乔邪,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这城镇是他的?”原来乔邪早就回来过了,且以这城镇的主人自居,她无奈轻叹,方才的感伤情绪已被这一行简单的小字轻易化去。
左孟堂面色凝重的思考许久,最后拔出身上佩剑高高举起。
“你们全部闪远些。”他先向旁人警告道。
“夫君,你……”乔静大惊,他这是要做什么?
“娘子稍安勿躁,闪远些就是。”他要为她“瓜分地盘”。
乔静不解,但也听话地跟着大伙儿躲到一尽力土?准备看他想做什么。
一阵剑光迅速扫过,没一会儿,大石头上除了“邪”字外,还多了“鬼皇子”、“静”、“小乔”、“玉妃”、“花嬷嬷”等五个人名,分明就是对乔邪呛声这城镇的主人多了五个。
毕分地盘完毕后,他转望着她,“娘子,不介意我先替咱们找到定下来的住处吧?”这里是她的出生地,这城镇的主人不只乔邪,也有她一份。
“夫君……”乔静泪水又浮上眼眶,好感动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怎么又哭了?不喜欢住在这座荒凉城镇吗?”他收起佩剑,心疼地迎上前将她搂入怀里。
“不,我喜欢,我要住在这里。我只是太感动了,我好爱夫君哦。”她又哭又笑地在他脸颊上乱亲一通,一点儿都不害躁。
“还记得吗?‘总归落叶回生处’,当年的算命师就已经言明你们四人将回到这里重新生活了,因为我也爱你,所以愿意陪你在此住下,直到永远。”他怜惜地亲亲她的脸颊。
“嗯,你看,这城镇多可爱,没有外人会打扰我们,住的都是自己人。我记得小乔说他讨厌陌生人,那小乔喜不喜欢这里?”她开心地转望小乔询问意见。
“喜欢,这城镇很多空房子,等姊姊的小女圭女圭长大,我可以陪他一起玩躲猫猫。”小乔显得很兴奋,小女圭女圭还没出生呃,他已经在想象未来一同生活的日子。
玉妃好笑地轻敲一下他的头,望向左孟堂询问:“八皇子,那么我们现在就在这里住下了?”
“嗯,我们进镇看看吧。”他牵起乔静的柔寞,带着玉妃、小乔与宫女嬷嬷,浩浩荡荡地入镇“参观”了。
夜里的白凤镇显得阴气森森、鬼影幢幢,冷风飕飕、枯树摇摆,近处夜鸟孤单低鸣,远处后山狼狗长嚎,交织出一阵诡异似哭声的声音,对平凡人来说,待上一刻即觉得可怕得想要离开,但对长年住在古墓的左孟堂与小乔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一行五人分做两派,小乔与玉妃连同宫女嬷嬷先找处空屋住下,左孟堂与乔静则回到当年的乔府回忆。
走遍乔府每一处地方,乔静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从没停止过,最后他们走回荒芜的后院空地,对着特意修缮过的坟墓跪地参拜。
耸立在坟墓前的墓碑写得很清楚了,这是她爹娘合葬的地方,她泪眼汪汪地望着墓碑,再也克制不住的伤心大哭。
“爹、娘,不孝女儿乔静带着夫婿来看你们了。”她用力的叩首三拜。
左孟堂也随着她叩首三拜,然后捧住她的脸蛋凝望她额头,“流血了……”
“这点血没什么,我离开爹娘十五年,到今天才来为他们上香,这点血根本就没办法弥补我对他们的一丁点歉意……爹、娘,对不起……”
她猛然又想叩头,他见了赶紧阻止她做傻事。
“娘子,我不准你再做这种事,相信你爹娘在天之灵看见你这么做,只会难过,不会开心的。”他将她拥入怀中。真是傻娘子啊!
“你瞧见了吗?”她又抬起颤抖着的小手,指向爹娘坟墓后的大片坟墓。
“嗯。”他亦不忍的闭眼颉首,当年乔府惨死的人数恐怕远超乎他所想象的。
“那墓碑上头写着是乔府下人们的坟墓,我记得乔府很多下人,居然全部都一同陪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邪!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乔邪……”她突然激动痛哭,受不了此刻眼前所见的残忍事实。
当年的乔府死劫,她因为被送养而逃过,为什么如今并没有庆幸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也应该要陪着大家一同死去才对。
到底是谁下这么狼的毒手?到底是为了什么?谁来告诉她啊?
“娘子,别这样,乔邪不在这里,你只是惊扰死者亡魂,他们见你这样,不会安宁的。”他就知道乔邪还瞒了很多秘密没说,难怪这么早就决定离开他们,是不敢面对乔静的质问与难过吧?
“呜……爹、娘,如果你们还在这里,就请你们出来告诉我,我好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啊……”她转望爹娘墓碑大声哭号着,不想自己成为乔家的局外人。
然而,她的哀求并没令现场产生任何诡异现象,冷风依然静静吹拂,夜依旧安静得让人毛骨栗然。
“你瞧,你爹娘不愿让你担心,他们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无牵无挂的过日子。还记得你肚子里的小女圭女圭吗?你哭得这么用力,孩子也会跟着不好受的,而我更是会心疼。”左孟堂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蓦然回想起一件事,但他不打算告诉她。
乔邪临走前说过一些话,他说他的目的地在幽垣国,也提到乔家大哥人在幽垣国魔教中,当他提起这两件事时,神情显得愤恨不平,尤其说到乔家大哥在魔教当仇敌走狗时,那表情简直就是想要将这手足给杀了一样……
在魔教当仇敌走狗,这个“仇敌”是乔那的仇敌?抑或是乔家的仇敌?
他虽不知道真相,但就是直觉跟乔府死劫有些许关连性,不过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己,乔邪什么都没讲,就代表他不想让乔静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
既然乔邪打算一肩扛起报仇的责任,那么乔静什么也别知道最好,一切交给乔邪就够了,他相信乔邪有足够的能耐讨这笔血海深仇帐。
听见左孟堂的话,乔静不再哭叫了,她赖在他怀里调整自己的情绪,直到哭声渐歇后,她才抬首提袖擦拭脸上的泪水。
“爹、娘,女儿忘记告诉你们了,女儿肚子里有了小女圭女圭,是乔邪把脉的哦。你们一定见过乔邪了对不对?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很想照顾他、在他身边陪伴他,但他说自己有想做的事便离开我了,不过我相信他做完想做的事情后,终究会回来这里的。
“乔邪还告诉我大哥与三妹的下落,只是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找他们,我想,他们最后可能也会回来这里吧。女儿与夫君打算在这个城镇住下,但在那之前,我们会先去游山玩水一阵子,也许半个月就回来了,也许要一年半载……”乔静对着爹娘的墓碑诉说着。
十五年来的思亲情绪,她到今天总算得到补偿,虽然事实令她难过,但她总算回到了想念已久的家。
小手握着左孟堂温暖的大手,她安心地窝在他的怀抱中,多了他的支持,她再难过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更何况肚子里还有小女圭女圭等着要她照顾呢。
“爹、娘,我很爱、很爱我的夫君哦,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白头偕老,孩子们个个孝顺平安……”说完最后几句,体力不支的她不知不觉累倒在左孟堂的怀里睡去了。
他亲亲她的小脸,听见她刚才那些话,他知道她振作起来了,为了他、为了肚中的孩子,她就算再难过也不会被轻易击倒,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女人。
“爹、娘,你们放心,我也很爱、很爱乔静。乔邪的离开代表他放心将乔静交给我照顾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乔静一辈子、疼爱她一辈子。”
对着岳父母的墓碑允诺完毕,他搂着她拿雪丝将两人包裹住,就在这荒凉墓园里陪着她和她爹娘一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