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下得早,于露白睁眼时,院子已经铺了浅浅一层的白。
她不觉得冷,地暖融融的热意让人慵懒得不想起来。
“小懒猪,你醒了?”带笑的声音像清凉的山泉,还散着长发的凤诀听见于露白的声响,从卷草彭牙大书案后、铺着藤黄葛布坐垫的太师椅上起来,过来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
“你昨晚回来得迟,这么早就起来了?”她顺势躺进相公的怀里,让他环抱着自己。
“最近事多,如果忙过头,今晚会歇在官署里。”尚书左仆射虽是副手,却还要兼着门下侍郎的差,又不知为什么得了尚书大人的青眼,把尚书省许多重要公务全丢给了他,什么另眼相待?这是活生生的欺压后生啊!
有多余的时间,他还不如回家享受家里的饭菜和妻子的温柔。
累了一天回家,能看着院子里散发出来的灯光,都让人觉得一天的疲倦尽淮,在看见媳妇儿忙碌的身影,那种满足,没有成过婚的人是不知道那滋味的。
屋里温暖如春,看着妻子宛如芙蓉花的脸庞,在日曦的光线下,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哀过她明亮妩媚的润颊,凤诀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心跳加速,某个部位也越发的蠢蠢欲动起来。
明明两人就只是相倚在床上说话,怎么就被她撩拨得血脉债张91:
虽然成为夫妻的时日不算太久,可于露白可是打小就认识这个人的,她也意识到气氛有点不对,不过她也没想到凤诀定力这么差。
“别想胡来,这些天你胡搅蛮缠的,一晚上叫水叫了好几回,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即便那些丫头婆子什么都没说,但这混蛋拍拍就上衙去了,留下她可是要每天和她们面对面的。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主子们恩爱,下人应该觉得庆幸。”他仍然对着自己的娘子流口水,不过也知道自己是太过了,成婚至今都几个月了,没有一天不办事的,会不会真的累坏她了?
“对了,前阵子忙,老是忘记要把这东西给你。”他起身走到桌案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样物事。
是两只用五彩绳索串着的精致金钥匙,还有续有山水松涛的小卷轴。
“我们大房如今是由你管着,这些东西也理应交到你手里。”
“你收着跟放我这里有什么差别?”
看她那嫌弃样,凤诀直想去蹂躏她,念头才浮上来,方才被压抑下去的欲念就攀升,他毫不客气的把她往床上压去,转过她的身子往她的翘臀就是一拍。“府里那几房都惦记着我娘的这点嫁妆,二房整日流着口水想法儿要从我娘的库房里找东西,哼,她们想要还得看爷我肯不肯给。如今你都嫁给我了,却想着独善其身,门都没有!”
凤诀的声音虽然威吓,表情也不对,可是于露白压根不怕他,只见她长腿一伸往他的胯下巧劲一推,猛往下扯,顷刻间听见他的痛呼声。
凤诀因为挨了她一脚,很不幸的摔了个狗啃泥。
“你这是杀夫!”
战斗力太渣!于露白小露出来的忏悔很快的被灭绝。“我要是不打你,骨头都叫你拧断了。”
这绝对是空口大白话,哪里知道凤诀一听就跳了起来。
“压到哪了,我力气太大了是吗?”凤诀把她全身都模了个遍,喃喃自语的叨念着,显然处于某个打击中,还没恢复过来。
看在他展现的柔情,于露白也不去计较他方才的粗暴。“那两把钥匙都是你的?”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和微芒紧张的声音——
“少女乃女乃,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见妻子和自己的衣裳并没有什么不妥,也不等微芒硬着头皮冲进来,他朗声道:“不必进来,是我刚刚不小心踢到桌脚。”
微芒似乎不相信,护主心切的她还是不忘问了句,“少女乃女乃可好?”
这可就踩到凤诀的痛脚了,他阴森森道:“我再不好她也会好好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是那沉稳如石的姑爷会说的话?
凤诀也觉得不象话,马上又直起腰杆,“有事会叫你,没叫你不许出现!”
微芒识趣的退了下去。
“你冲我的丫头发什么火?”
凤诀嗤之以鼻,“你是我的,你的丫头也是我的。”
这话要是不挑语病倒也没什么,却见于露白竖起了英眉,“你这是想把我的丫头收房?”
冤枉啊娘子,这是焦雷,雷得他外焦里酥。“我的亲亲娘子都还没焐热,我怎么会去想这个,就算焐热了,世间哪个女子又比得上娘子你?”
“你要纳妾什么的我不会阻止你,只要对方能在我的拳头下走过三招,人就是你的了。”想纳妾?八百年后再说!
没想到凤诀面色死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芽芽,谁都可以不明白我的心,你不能,说出来或许你不会信,我沈如墨或者是凤诀,这辈子就只会有你一个妻子,别人,就算是天仙美女,我都不会要的!”
这么直白的情话从他一个掌有巨富、位居高官的男子口中说出来,说不感动人是骗人的,看着凤诀深邃如暗夜星子的眸光,那其中包含着无限柔情,于露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就信了他,自己也太好说话了,但是想想做为夫妻若不互相信任,这条婚姻路怎么走得下去?
凤诀抬手替于露白整理因为刚才“活动”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将她拥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发心说道:“芽芽,我喜欢你,你只要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我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重生?见到你后,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为了你,你不管我是鬼是妖是魔,就嫁给了我,我感谢上苍给我重活一世的机会,而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就是老天给我最丰盛贵重的恩赐,所以,那些个三妻四妾,我都不会有,你一个人得全包了那些人的份,往后你就是我的三妻四妾。”
这话开始说得叫人一颗心怦然而动,可到后来的话,也不知是该笑该气。
怎么,当正妻替他理家宅还不够,还得学小妾爬少爷的床,求他宠爱再多一点吗?
再说,凤诀也太小看她了,他能做到一心一意,她也能。
凤诀抬起她的下巴,“这把小点的金钥匙是我母亲小库房里的钥匙。”他挑起另外一把。“这是我私库的,这会儿都交给你保管。”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我的心给你,银子也给你,那么我这个人还能怎么作怪?
于露白接过来,放在掌心,她洁白女敕滑的手中躺着两柄长短不一的金钥匙,一把看着是有些年头了,叫人摩挲得十分光滑,一把在钥匙上刻了个“诀”字。
“你的私库想必不在府里。”
“好娘子真是聪颖过人。”
“狡兔三窟。”
“这不是当初那会子都住外面,家里一堆豺狼虎豹,拿回来也只能全缴了公中,替他人作嫁这种事我已经做了太多,往后要是我们搬出去,我那私库仍然是你的。”
“你以为我掉进钱眼了?”
“人总要未雨总缪,再说到我这一代,这么多兄弟终究是要分开来各自过日子的。”楠安伯府已经有几代人了,盘根错节的子嗣众多,大房上一代已经没了,现在最长的是二房,要是每一房都想傍着二房过活,凤二老爷第一个不肯,因此,分家还是自请出宗就变成了必然而然的事情。
先决条件在于谁先憋不住提出来。
“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吧,那些长辈们怎么去搅和不关我们的事,到时候我们就看着办好了。”他们如今进可攻退可守,压根不操心。
“那娘子就万事拜托了。”
“哪有那么严重,我去看看婆婆的库房,看她留下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凤诀起身更衣,努嘴说:“那卷轴里是母亲的嫁妆单子,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丁点东西,之前我们成亲,那些个东西也是二婶母和三婶母去替我拿出来的,你就跑一趟,去瞅瞅我娘的嫁妆到底还剩下多少?”
母亲的嫁妆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念想,都是比实际价值还珍贵的物品,既然是念想,那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谁要拿了,在他不愿意给的情况下就得给他吐出来!
“是是是,瞅着时辰,你上朝的时间都快迟了,我去喊人来伺候你梳洗,顺便传饭。”
她下床趿了绣花鞋,把一干丫鬟喊进来,替夫妻俩梳洗打扮着装。
吃了饭食,凤诀神清气爽的上朝去,于露白则是在看过婆母的嫁妆单子后,披了件少有的大红羽缎大氅,领着两个大丫鬟去了库房。
楠安伯府的库房因为人多,因此一纵列的房子看过去,都是各房的小金库,至于里面放了些什么,于露白还真没兴趣知道。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只要来到宝地,都会好奇想进去瞧瞧比较哪一房的宝贝多,哪一房穷酸,他们哪里知道,这就是出身的差别了,身为国公府独生嫡女的于露白和楠安伯府里这些妇人差得何止一个身分,更是眼界、内里的教养。
她从小喝的是珍珠粉掺着羊牛乳研磨出来的茶水长大的,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比照的是公主的等级,所以她从来不会眼热旁人的东西。
苞她比较珍贵的物事?只会自取其辱。
因为天冷,那些个管库房的管事婆子都窝在小茶房里喝酒聊天嗑瓜子,缩在门外的小丫头一见到她来,马上一溜烟进门去通知。
避着大房这一块库房的婆子随手就扔了瓜子,“哎呀我的娘,怎么挑这节骨眼来?”不管不顾的掀了厚帘子,小跑出去了。
“……九少女乃女乃,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出门了这是?”
“开门,我遵着相公的意思过来清点库房。”
于露白不吓唬人的时候是非常明艳照人的,可要是摆起脸孔来,那透骨子的冷意可是会让人从心内向外冷到底的。
婆子也不啰唆,拿出成串的大钥匙,毕恭必敬的把大锁给开了。
这就是大宅门的后院,也不过几个月过去,府中人已经看清了风向,管你是谁谁谁的人,纵使如今管家权不在于露白的手里,但是她那身分还有来头,加上给老夫人敬茶时那不小心的“手滑”,都是能让下人们尊重不已的。
于露白进了库房,几个茶房的婆子全冒着冷汗跑出来,你看我,我看你。
“这下府里得刮大风了。”
“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而看顾大房库房的那婆子一句话没搭,却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
这几乎充为公中的嫁妆,是有剩,但是真的也只剩渣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