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于露白进宫谢恩,她从温棚中带走一盆自己培育出来的牡丹花要献给皇上,做为谢礼。
皇帝可没想到于露白会给他呈上谢礼,听着新奇,又听说是她自己培育出来的新品牡丹,便笑了,“这花儿就是你省思期间得到的成果吗?”
于露白干笑,“这不是给皇上您送来了。”
“那好,既然你都带进宫了,朕瞧着就是了。”他并不以为一个名门小姐能种出什么令人惊艳的花来,充其量就是指挥花匠得来的花。
不过,往昔他赏赐东西给臣子们,虽个个都会进宫来磕头谢恩,却不见有谁给他送东西来,这个于府的丫头还真是个异类。
当四个小太监把那偌大的大盆给捧进殿里时,皇帝的眼睛忍不住睁大,最后干脆起身离开龙椅,背着手绕着那牡丹花走了两圈。
皇宫的御花园里也有各式各样的牡丹花,唯独不曾见过这种花苞是紫色,完全盛开后却是黑得像墨汁的花,更特别的是这花一片花瓣几乎有婴儿脸那么大,实在不可思议。
“这牡丹花看着新奇,叫什么名字?”皇帝不信那花瓣是自然的颜色,还用手指去碰了碰。
当然他也不以为有人敢向天借了胆子,用假花染色来蒙骗他。
“还未取名。”
“要朕说该叫墨紫才是。”
“皇上金口玉言,就叫墨紫。”您高兴就好,名字什么的她真没意见。
“你这盆花可是推翻了世人口中没有黑牡丹的传言,更稀罕的是这时节居然开了花,不如明天就让大臣们都来扇香殿欣赏这盆花。”
送了皇帝一盆墨紫,于露白说不心疼是骗人的,这盆花原本和祖父说好是要送给他的,这会儿给了皇上……祖父,孙女改天用另外一盆赔给您,可好?
到了认亲宴那天,于露白换上隆重的正式服装,带着两个大丫鬟随着王氏和邱氏去了晋王府。
这认亲宴在她以为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才有的,两方都是被赶鸭子上架,要表现得热络熟稔,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太子,几位皇子和几位公主都来了。
叩头、祭祀……一连串的礼仪折腾下来,就到了开宴的时候。
筵席设在大厅,频频有人来敬酒,于露白不推托,论酒量,没有人知道她是海量,千杯不醉的,到了最后反倒是那些宗室成员一个个都不胜酒力了。
那些个轻慢之心褪去,反而欣赏起她的豪爽气度。
“安邑——”
一声呼唤将于露白唤回了神。
居然是晋王爷在对她招手,于露白赶紧起身向前,屈膝回道:“义父、义母。”
“安邑啊,你以后就和端淑一样喊我父王吧!叫义父太疏远了。”端淑郡主是晋王爷的大女儿。
话说在大鹏朝,认的干亲是要完全当成亲生一样的走动,将来也是要替他送终的。
“父王。”于露白从善如流的喊,再看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半点情绪不露的晋王妃,“母妃。”
晋王妃笑得恰到好处。“好孩子。”
于露白是很平常心的,她被晋王收为义女这事,就只是皇上的意思,和晋王妃相处,顺其自然就是了。
“欸.”晋王也一口应下,忽然把高胖的身材往她一凑。“我说安邑啊,听说你府上的花匠擅长培育新品花种,献给皇上一盆绝无仅有的墨紫牡丹花?”
这消息是长脚吗?也才几天功夫,王府这边也知道啦?
也不知有多少眼光明着暗着注意皇室的动向,有点什么举动,就弄得天下皆知了。
“是,是给皇上的回礼。”
“回礼吗?”晋王爷摩挲着圆圆的下巴,“既然我们都是自己人了,要不你也送父王一盆可好?”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开口跟孩子要东西的,为老不尊。”安安静静的王妃发话了,嗔了晋王爷一眼。
笑嘻嘻的晋王爷木了木,在王妃面前竟然一点架子也没。“你知道我是爱花儿的,稀奇的花本王看着心痒嘛。”
晋王不只爱花,也爱看美女,唯一的问题就是怕媳妇儿。到现在整个王爷府里,就一个王妃和一个侍妾,侧妃一个也没有。
“女儿的温棚里还有一盆和墨紫同时开花的红舞青猊,也是新品,明儿个就让人送过来给父王品赏。”花房里她精心养了一年的花,也就开了这两盆,这盆红舞青猊就是用乔老爹给的花根嫁接出来的第一批、第一盆花。
原来她还想留着,等乔老爹看过再送给爷爷的,这会儿……祖父,孙女对不起您!
人在于国公府的老国公当然不知道本来该属于他的牡丹花被人捷足先登了,至于知道后会不会跳脚提刀带枪跑来找人算帐,那可就说不定了。
“听这名儿就是个新鲜的,安邑啊,要不等等父王送你回国公府,顺便参观一下你的温棚?”
于露白牵了牵嘴角,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她哀怨的看着王妃,您怎么就嫁了这种人?
晋王妃似乎看见了于露白不经意流露的女儿态,看向她的眼神这才多了点真切的笑意。
“孩子都说明日给你送来了,有差那半天一会儿的功夫吗?”
“是是是,不差那半天一会儿的。”就算心急火燎的,晋王爷还是强自表现出“自己不急,等得起”,明晃晃就是个惧内的大丈夫。
第二天于露白让人把用青花瓷盆种的红舞青猊送到晋王府。
红舞青猊牡丹花心硬紫堆起,瓣细簇如宝石嫣红,中抽青瓣,这别说没人见过,想来还是大鹏朝独一份,晋王那个高兴啊,大方的赏赐给于露白许多贵重的器物,一些连见过牡丹花的人也都啧啧称奇。
于露白能种出奇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满京城,使得高官贵胄们无不想尽办法,套着层层弯弯曲曲的门路或关系,只求一钵于家花。
于国公府被这求花的人家闹得头大,传到于露白那去,她就很干脆的道:“花嘛,今年没有了,要嘛,明年四月。”
虽然送出去了两盆花,看似吃亏,但名声已经传开,明年还有更好、更特别的在后头,不愁没银子赚,唔,比较困扰的是,看起来她还得再盖两座大温棚才行。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眨眼到了于露白要出阁的日子。
出嫁酒设在中午,邀请的都是女方亲朋好友。
吉时到,在邱氏满是不舍的泪眼里,于露白坐上了八人花轿,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绕了京城大街一圈,满满当当的一百多抬嫁妆,最令人瞩目的不是那些金银器具,是从后面数过来两抬,得到最多人的目光。
一抬是个狗笼,里面趴着毛色油亮,眼神炯炯的大狗吃货,另外一抬就只是个形式,跟着的是匹昂首阔步的雪羽骢闪电。
百姓在观看之余,不禁拍手叫绝,这于国公的闺女嫁妆居然捎带了两只牲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经过繁复喜庆的仪式,最后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
坐在铺满红枣、花生、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的拔步床上,大红绣被上绣的是两鸳鸯交颈戏南塘,放眼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于露白却觉得成亲真是受罪,新娘子自拜完堂,就要在喜床上坐上好几个时辰,还要不吃不喝,因为吃了喝了,要是想如厕怎么办,所以她从昨晚起就没有吃东西了。
不吃其实也还好,可这不喝,谁受得了啊?
不过说也奇怪,自从新郎官揭了她盖头,自去前头应酬客人,新房里竟然没有一个男方这边的女眷过来看新娘子,莫非她很可怕,没有人敢来?
她模模脸,也还好吧。
于露白哪里知道她这身分一端出来,单单头衔就把一堆人吓得屁滚尿流,连上前都不敢了。
想想,她可不是那种号称出身将门的闺秀,实际上可是弓马娴熟,真的拿刀砍过人的女子,再说日前还被册封为郡主,要是一个弄不好在她面前讲错话,脖子上的人头不知道能不能安得住,闹洞房什么的能免就免了吧。
如此一来正中于露白下怀,落了个清静,要她应酬那些压根没见过的人,她还真有点不愿意。
这时叩门声响,门外是微芒的声音,“少女乃女乃,奴婢给您送东西来了。”
“嗯,进来吧!”于露白扬声。
门“吱呀”打开,微芒和一个小丫鬟两人各端着一个漆盘,上头放着茶盅和点心碟子。
微芒对于露白道:“少爷怕少女乃女乃不耐饿,让奴婢给您送红枣银耳百合汤和几样细点进来。”
“亏他想到了。”于露白也不客气,先喝了红枣银耳百合汤,又拈了块茯苓糕咬了一口,这才觉得人重新活了过来。
也不知道凤诀何时会进新房,不好吃得太多,万一想如厕就不好,于露白也就吃了两块糕,红枣银耳百合汤倒是喝了个干净,用小丫头递来的软巾子擦过手,漱口,又回到大床上坐好。
才冈坐定呢,夕面的骚动,淡淡的酒味儿飘过来,凤诀穿着一身大红袍,目露神采的走了进来。
“都出去!”
先前用秤杆揭开她盖头时,于露白那眉眼潋濡,风华绝代的模样就烙印在他心坎里,在外面敬酒时只觉得度日如年,这会儿回到新房,见着了她娴静温驯的坐在床沿上,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得不能自已。
然而他只是大步走过来,直视于露白那双比月光还要明媚动人的眼眸,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我们,喝合卺酒吧。”
旋即在两只描金白玉小杯里倒上果子酒,两人胳臂交着喝了。
“芽芽?”
寂静中,只听见双方清浅的呼吸,凤诀比于露白重了那么一分。
“欸.”她的美眸氤氲着凤诀看不懂的东西,轻柔的似乎要缠绕住他的心。
这让他更加忐忑了,他困难的舌忝着唇,“你不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闺中小字?”
芽,初萌,新绿,表示着无尽的希望。
“知道我小字的人没有几个,除了我爹娘和家人,再来只有一个人。”她的字是于国公府学堂的先生替她取的,当初她向如墨哥哥抱怨过这名字听起来别扭,如墨哥哥却细细的解释给她听,芽,初萌,新绿,表示着无尽的希望,也是先生对她的期望。
凤诀下意识的屏息,心狂跳起来。
此刻的于露白穿着大红的新娘喜服,她仰着头,那样专注的看着他,一双美眸比天上寒星还要明亮美丽,纯真中混合着美艳,眉眼皆是雅致,令人别不开眼。
“九爷,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连吞咽都觉得困难了。
“我知道我嫁的人是谁,”她顿了下,“不过,我在等你告诉我。”
“如果我说不出原由呢?”他几乎噎住了,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会那么笨拙,笨拙得连话都不知要如何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