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看出去,发现于露行被吃货逼到边角,进退维谷,正使唤着弄潮把它赶走。
虽然谈不上威胁,但他就怕这种软呆萌却对着他龇牙的动物。
“小扮,你来了。”还常在她面前自夸纵横商界呢,连只小女乃狗都怕。
“就正好经过这儿。”
呵,这一经过可就有点曲折了,她的晴川阁在南面,四哥的屋子在东侧,那得绕多远才能从她这儿经过啊!
她也不接话,抱住吃货夸奖道:“哇,吃货好棒啊,竟然会看门管事了,这块肉干奖励你。”
“它居然吃得那么好,露儿你这样会宠坏它的,狗养来就是看门护院的,得用链子炼着。”
“我们家多得是护院,我也能打,吃货高兴看门就看,看不住,换我保护它。”于露白说完就把有些分量的吃货亲了下。
她居然亲一只狗,于露行啧啧称奇,进了于露白的院子。
于露白笑吟吟的享受他的不以为然,把吃货放下地,也跟着进屋,微芒已经手脚俐落的给四少爷送上了他爱喝的信阳毛尖茶。
“还是妹妹你会过日子,我瞧着你这儿舒坦,连丫头看起来也比我那屋子里的顺眼多了。”屏风是清素淡雅的扶桑国墨绘花鸟荷花,窗沿上放一盆半开的兰草,瞧着叶片舒卷,漂亮得很,内外间隔的湘妃竹帘缀角是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翡翠狮子滚绣球,精湛雕工栩栩如生,箬翠水头十足,不只狮子的憨态清晰可见,就连狮子抱绣球的宝相花纹也一清二楚。
两个丫头穿的是丁香色素面掐七彩芽边比甲,桌上放的是蜜黄柔软、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杏子。
两个造型不一的多宝槅,一边是各式各样的碟具,这些都是于露白的收集品,而另一边的多宝槅搁的只有一柄宝剑。
不是他胆儿小,是他从来都知道那把剑不是用来好看装饰用,那剑鞘里的长剑是饮过人血的。
“那改天小扮把你身边的踯躅和朝颜都让给妹妹吧。”
踯躅是杜鹃花,朝颜是牵牛花,是四哥房里的大丫鬟,谁说四哥粗鄙眼里只有金钱的,她头一个不同意。
“嘿嘿,你这一说,回去她们就要埋怨我嫌她们服侍不尽心。”
“那我去向大嫂说道说道,给你换两个安静的丫鬟。”于府虽然几房人住在一起,但每一房的庶务还是自己管着,若是有需要公中出钱还是出力的地方,再知会一下世子夫人王氏即可。
邱氏回娘家不在家这段时间,三房的内院庶务是由于露谨的妻子萧氏管着的。
于露行一脸懊恼,“免了、免了,我就多说个两句,你这嘴皮子不饶人的丫头,非得弄得我这哥哥灰头土脸,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你让这些丫头下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不用伺候,你们都下去,在门外守着。”连下人都不让听,她倒是想知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微芒和弄潮屈膝一福,都出去了。
“有事就说。”
“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他忍了好些天,一直寻不到机会过来妹妹的院子,这一来就开门见山的直问了。
那位?“哪位?”
“就那位凤公子,妹妹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凤诀,她的心忽然觉得怪怪的,回京路上,他们讲的话不多,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但只要开口,凡事都落在点上,他跟得上她的思路。
可以说,他们相处起来同步协调,十分合拍。
和他在一起,就好像……就好像和如墨哥哥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她的心却是异常的踏实。
“我不是说过和他不过是因缘际会。”回京至今,他就像滴水融入大海,全无声息。
她一回来也忙着处理那堆焦头烂额的罢官后事,被摘掉官位的事看似已经了了,朝廷、同僚什么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就像祖父和爹说的,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哪里是她一个粗心大意的女子两三眼能看清的?
也许身在其中的大伯父、二伯父和官场中人也不见得能窥见全貌,所以她还是在家里当她的好女儿、好孙女,享受单纯被疼惜的幸福。
只是自从她闯了这祸以后,大房那边不是没有微词,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她拖累了大伯父在户部的地位,家族蒙羞。
闲话什么的虽然没有直接冲击到她,但是大房少往三房这里来,态度是很明白的。
倒是二伯父很看不过眼的站出来替她挡箭,他说小辈春风得意时,有些长辈也没少沾光,趁这势头退下来也不是坏事,只差没指着大伯父的鼻子骂他白姐儿罢官影响谁也影响不了大房,他的世子之位可稳固得很,穷嚷嚷个什么。
据弄潮打听来的消息,二伯父这话把大伯父堵得老脸焦黑,十分难看。
事情过了半个月,看似消停了,这两天,大伯父却为了国公爵位跟爷爷闹上了。
祖父虽然致仕,却还没向皇上请封世子为国公,也就是说国公的位置还是虚悬的。
于露白不明白大伯父为什么不能体谅祖父一片苦心,皇帝目前对于府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冷置查看,国公府里最好过日子的方法就是低调再低调,这国公的位置早晚都是大房的,急什么,在浪头上给皇帝添事,是紧着去看人家脸色吗?
她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大房怎么就糊涂了?
“你能搭九爷的包船回来,什么因缘际会而已?你当我三岁娃儿吗?没有交情你会让谁上你的船?”于露行不高兴了,原来装老成的声音这会儿也不装了,因为带着急切,公鸭嗓反而更加刺耳了些。
“你先告诉小妹,你对凤公子那么上心,难道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于露行咳了下。“什么事?哥哥这般英明神武,能出什么错?”他挠着腮边。“我只是想若能和他沾点边,从他指缝里漏点生意给我,可比什么都好。”
逐利是人的天性,大家都以为他年纪小不会想太深,可他不是糊涂人,如今他们三房最为势弱,说句大不敬的话,哪天祖父驾鹤西去,这府邸、这国公爵位都和他们这一房没什么关系。
他读书不行,在仕途上走不长远,但他脑筋灵活,做生意还行,如今被他看见传奇人物凤诀,他哪能无动于衷?
“你那些生意还不够你忙的?”都三天两头不在家了,要是把凤诀介绍给他,他生意都不知要做到哪里去了,母亲肯定是要找她哭诉了。
“我要的格局不仅如此。”
好大的海口,不过,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她这会儿不正缺银子缺得慌?
最坏不过是把四哥拖下水,让他掏钱出来,饺子楼要是赚了银子,按分成分他银子就是了。
“小妹倒是有条路子,不知小扮愿不愿意?”她掸了掸袖子襕边的银线。
于露行立刻坐正了。“你说。”
于露白把欲与凤诀合作饺子楼,她出菜单和技术,凤诀出资,还有洋货行入股,一股要五万两银子的事大致说一遍。
于露行抽了口冷气,英挺的眉毛立即竖了起来。“你缺的那五千两我替你补上,将来我也不要你的分红,介绍我和凤九爷认识吧。”
只要套上关系,将来他一旦有能力,也想跟船出海去。
“成。”她也不啰唆。“银子几时可以给我?”
“你现在的处境敏感不好单独出门,如今娘亲不在,爹也不太管我,就由我帮你想个由头,咱们一起。”
“太好了。”于露白一下子笑了出来,整张脸庞都生动了起来。
能出门去透透气是再好不过的了,这种不必为衣食操劳,完全倚赖家庭和外头世界隔绝的闺阁生活,她过得有点没劲了。
于露白这一笑嫣然,令于露行这看习惯她的人还是不小心惊悬了一把,他这妹妹除了一身武艺不可小觑,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到底哪家儿郎有福气能把她娶回去?
可怜妹妹对沈如墨一片深情,唉!也不知这出走的一年,是不是缓过来了?
也不知伶俐聪明的于露行向于纪说了什么,隔两天,于露白便和于老夫人坐上马车,一道出发到香积寺去烧香求福了。
这是求到于老夫人那儿去了。
对于小扮用两天时间就筹出五千两银子的实力,于露白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原来她还真的小看了这个哥哥。
她和大哥、二哥年纪相差大,见了面,不是训,就是叨念着规矩,听得她一脑门子汗,这四哥和她相差两岁,却是个不安于室的,每回只要见到两个倚老卖老的哥哥,就好像老鼠见到猫,溜之唯恐不及,她这妹妹得替他善后,次数多了,老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背黑锅的,心里难免有捏瘩。
因此对于他说的生意想来不过是他流连飞鹰走马、章台楚馆的借口,哪里知道人家不是说着玩的。
这一路到香积寺走的都是官道,前后费不到几个时辰,于老夫人年纪大了,再说于国公府又是什么人家,就算这阵子看着势头有些不好,但破船也还有三千钉,完全不是那种二流贵族可以比拟的,因此于府马车停在寺门前让两个小辈下车后,便打算直上山顶的大殿了。
“你们这两个小猴儿,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可别坏了祖母的名声。”于老夫人笑呵呵的。
“知道了祖母,孙儿回来给您买东来顺的豌豆黄和同和居的它似蜜孝敬您。”
于露行那个甜滋滋的热和劲看得于露白直出一身汗,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只牙口不好,御医也常提点他们这些晚辈别让老太太多吃甜食,这小扮对祖母的身子也太不上心了。
她掐了于露行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就不能买点别的吗?
老太太也不糊涂,看着两个小辈你来我往的打闹,抿着笑,让马车走了。
“我这不是表孝心吗?难道表错了?”看着自家马车走远,于露行委屈到不行,扁着嘴,孩子气十足。
“上车吧你!”于露白让微芒伺候着上了另一辆安排好的马车。
“你笑什么笑,不会伺候你家小爷上车吗?”于露行被妹妹抢白,一回过头对着自己的贴身小厮阿禄啐了声。
阿禄哪能不清楚自家少爷的性子,立刻掐自己大腿一把止住讪笑,伺候于露行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