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多好多的花,各种颜色、各种模样,在天地间盘旋飞舞,好美好美。
很久没有这种创作能量满满满,满到快要溢出来,不画不行的感觉了。她的手停不下来,眼前的美景越来越灿烂,花雨中,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幸福──
“敏华!”气急败坏的尖锐叫声,冲破了粉女敕色彩迷雾,直直地穿入她耳中。“妳在干什么?!”
“我?”她迷茫地抬头。“我在画图啊。”
“妳画这是什么图?能看吗?!”表姨气得跳脚。“这是跟生前契约公司合作的广告案,要庄重、肃穆,妳画这么多的花做什么?”
何敏华这才如梦初醒,粉红色泡泡破得干干净净。她赶快把草稿翻过去丢在旁边,眼前再度出现雪白的画面。
可是,还是好想画花喔,樱花、郁金香、绣球花、罂粟──
“何敏华!”表姨真的生气了,才会这样连名带姓叫她,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妳动作快点,不要拖拖拉拉好不好!我明天就要跟客户开会,妳到现在东西还没给我,要我怎么去跟客户谈?”
“我……我中午就已经印好,放在妳桌上……”
“中午?妳有给我?”表姨皱着眉想了半天,想到好像真的是这样,旋即改口:“那一定是还要再修改。我现在有个饭局要出去,吃完再看,晚一点打电话告诉妳要修改哪些地方。妳不管加班到几点,也要把完稿作好,听见没有?”
怎么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要修改?如此不信任她的能力?
何敏华愣愣地望着表姨,觉得不对,却又无法反驳。而且她今晚下班之后有排舞蹈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是我晚上要上课……”
表姨根本不听她说话,只是猛摇头。“妳妈说得没错。看看妳,迷迷糊糊的又不积极,难怪连个男人都抓不住。婚都订了还被退掉,实在是……”
何敏华朵朵开的心花好像突然萎缩掉了一大半。虽然她知道母亲一定会讲类似的话,都努力避开这么久了,还是免不了要听见。
表姨走了之后,她把已经按照指示做完的图档叫出来,呆呆看着。那些沉重的灰色、蓝色线条色块,仿佛她心情的写照。
办公室又只剩她一人,其它同事不是下班了,就是在家工作,根本没进来。只有她这个“自己人”得风雨无阻来办公室,还要乖乖留守,顺便当接线生。
这本来不是她的工作,但反正她不计较,又勤快认命,表姨后来干脆辞退了总机小妹,把打杂工作也交给她。
反正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办公室也不错,这样就没人管她偷偷打私人电话──
“喂。”
“你在啊?”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儿立刻成了弯弯的新月,就算没人在附近,也压低了嗓音,亲昵极了。
“正要出门。”他接电话时总是很简短,一点废话也不讲的。“妳晚上不能去上跳舞课,对不对?”
“哇,你怎么知道?好厉害。”她诧异。
“因为妳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他则是很实际地说:“要不然,晚一点就会见面了,不是吗?”
何敏华好沮丧。“对啊,我要加班。”
“那就加油。”只得到这样的回应。罗品丰是个长话短说的人。
她还在继续上幼儿芭蕾课,而渐渐地,这居然成了她最快乐的时光。
当然不是因为她的舞技突飞猛进──毕竟,还是常常被稚龄“同班同学”直率批评──可是老师从来不骂她,一点压力也没有的随便她干什么之外,她还可以见到罗品丰。
罗品丰的侄女在同一个班上课,通常都是他去接小朋友回家;而且最近,他甚至会排开繁重的拍摄工作,提早到舞蹈教室去。
虽然他都只是坐在角落安静等候,可是,可以看见他,下课可以陪他们走一段路直到停车的地方,何敏华就觉得好甜蜜好甜蜜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傻傻等着也一直没等到表姨的电话,她最后终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快去快回。就算只看一眼也好,就算只能说声晚安也好,她还是想见他。见完了面,她愿意回公司来继续加班,加到凌晨也没关系。
所以何敏华冲过去舞蹈教室了。算着时间,应该正好会遇上他们下课……
满心的喜悦跟期望,在看到熟悉的背影时满到极点。
真巧!正好遇上!
斑大的男子牵着可爱的小女孩,在路灯下,一大一小影子拉得长长的。何敏华在马路的这边愣愣看着。看啊看,眼眶居然有点发烫。
眼前的景象,就如她偷偷涂鸦的内容翻版。唯一的差别是,少了她。
她渴望加入画面,想要走在他身边,想要变成那快乐无忧、充满粉彩花朵世界中的一分子,愉悦、自在、甜蜜……
面前来往车辆渐渐停住,号志转成行人可通过。她踏上了斑马线。
然后,一抹娇小窈窕的身影突然加入了图画中。
居然是陈老师,她芭蕾班的老师。总是笑盈盈的,有着精致的五官和修长的腿,虽然个子不高,却是舞者标准结实身材。她的肢体动作流畅而自在,让大人小孩都会为之着迷。连最好动的小魔鬼都不例外。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崇拜的老师笑着迎上前去,手穿进男人的臂弯中。姿态亲昵,就算是路人也看得出他们感情甚笃。
两人相视而笑,他还低头很快吻了一下陈老师的脸颊。
罢跨出去的步伐,又退了回来。斑马线好像是流沙似的,何敏华不敢再踩上去,不敢再往前走。
绿灯一亮,车潮汹涌地奔过,她还是傻傻望着对面。良久,他们都转进停车场,消失了,她还傻瓜似地站在原地。
很痛。比前任男友对她说“敏华,妳的好已经变成一种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可不可以请妳放过我?”时,不相上下。
真的是报应吗?当年,她从另一个人身边把学长抢过来,而如今,她成了被介入的苦主。
说笑了,罗品丰跟陈老师本来就是认识的,要不然,也不会推荐她到这儿来上课了。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哪轮得到她作元配、苦主?
何敏华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她还要加班呢。
结果那天,她是哭着回公司加班的。一路上低着头慢慢走,加上夜色遮掩,应该没有人看见,她不敢大哭,只是默默的流着泪,然后默默的擦掉。
没关系的。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真的没关系。罗品丰虽然没有艺术家的外型,但是似乎也有着艺术家多情的毛病。
有才华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温柔跟多情,通常都是双胞胎──
表姨的电话来了,劈头就又把她数落一顿。她唯唯诺诺地应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然后,在计算机前坐下来,继续修改图稿。
这一修,就修到了凌晨才完全作好。她不想回住处了,干脆趴在桌上小寐。眼泪滴湿了密密合上的素描本。
在异乡哭完了,是下定决心搬回来,要开始新生活的;那现在怎么办呢?还能上哪儿去?
真糟。何敏华哭得累了,模模糊糊想着,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胀,明天,一定会肿得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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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因为连续两次上课都错过了,没见到她,罗品丰终于也按捺不住。虽然是台风来临的前夕,警报都发布了,他还是寻到了她公司楼下,打电话轻描淡写地约她。
“我刚好到这附近拍照。”这是他的借口。“有空下来吗?”
“嗯。”
她的响应也淡淡的,跟平常一接到电话就笑开了的兴奋语调明显不同。罗品丰微觉奇怪。
等到她出现在面前时,罗品丰更是诧异极了。因为她的眼睛,竟又肿成了一条线。
怎么回事?
罗品丰善于整理、分析,至今终于理清了前后两次看见她这惨状时,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感受是什么──居然是心疼。
而这一次,情绪更复杂了。因为带着疑问:她是为了什么哭成这样?
男性的直觉告诉他,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要不然,何敏华跌跌撞撞惯了,多少挫折她都会哈哈干笑带过,很认命地继续努力下去。
懊怎么开口问呢?她不爱多谈伤心事,对于过去那一段总是轻轻带过,刻意遮掩。如果他追问,会不会很没风度?
“昨天哭的?”他想了半天,脑中沙盘推演了好久,只迸出这句疑问。
“昨天、前天、大前天……”她还认真推算一下。
“为什么?”罗品丰实在忍不住。“什么事情让妳哭成这样?”
“没什么啦,就是心情不大好。”她没精打采地说,头低低的。“我该回去上班了。”
“等一下。”他伸手抓住欲转身离开的她,脸色凝重。“大家都在准备提早下班回家,你们办公室也都没人了,为什么还急着回去工作?”
“你怎么知道……”
“刚刚我先打给妳办公室,没人接电话,我才打妳手机的。”
何敏华沉默了。他们办公室确实已经没人,她只是又被要求留守,到正常下班时间才能离开。
“敏华,妳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罗品丰罕见地强硬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摆月兑我?”
大手依然牢牢箝制住她的手臂。从见面到现在,她确实始终不肯抬眼看他,一直在逃避。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她会更伤心……
因为,看着他的脸,她会留恋、会心软、会没出息……
“敏华。”他又叫她,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
她终于抬头了,眼里滚着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只是,开口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连话都讲不清楚。
“我那天、有去舞蹈班……想看你,去接蜜蜜……”她哽住了,要努力深呼吸一口,又一口,才能继续说下去。“可是,看到陈老师……跟你们……”
“妳哪天有去?”罗品丰的浓眉打了个结,脑海里开始翻无形的日历。“是这周二,还是上周二?妳那天要加班,不是吗?”
她的眼泪,好大一颗滚落脸颊,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不过好险,雨丝挟风势而来,濡湿了他们的头发、脸、衣服,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眼泪吧。
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脸,何敏华闷着嗓子说:“真的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雨越下越大,你快点回家。”
“没讲清楚前,我哪里都不去。”他非常坚持。
望着他坚毅的脸,何敏华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如雨势一般纷纷而下。
美女哭起来是梨花带雨,美不胜收;但她知道自己哭起来非常狼狈又难看;而且最奇怪的是,美女哭泣时都不会流鼻涕,她偏偏是鼻涕比眼泪还旺盛,狂抽鼻子之际,还又用力掩住,不然、不然──
“你快点走啦!”她哽咽着说。“我不会有事的,再给我几天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陈老师条件那么好,你有她就好了……也许你是一时冲动,可是我会认真啊!这不是你的责任我知道,可是……”
罗品丰耐心地听着,他犹如计算机一般的脑袋正在快速运转,详加分析接收到的信息。
“妳那天,看到我跟陈老师一起走?”
“对。”她用力点点头,新一波的雨势再度汹涌泛滥。“我有自知之明,真的!可是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因为我没出息,我、我会想原谅你……我知道我可能连资格都没有,你们才是……真的……在一起……”
真的好悲情喔,又不是正牌女友,不能拿出泼妇的气势来狠狠质问:而且最可悲的是,她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她真的愿意没出息地原谅他。
“停。”这次,他敏捷地阻止了她一连串掏心掏肺的胡言乱语,立刻做出果决判断。“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不是我。”
“啊?”悲情戏硬生生被喊卡,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愣住,实在不甚雅观。
可是那日,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是他没错。什么都可以不信,自己的眼睛会出错吗?
“现在我讲什么,妳都会觉得是强辩,说不定会认为我在瞎掰胡扯,侮辱妳的智商。”罗品丰简洁地说:“这样好了,妳跟我走。”
“走?要走去哪?”
罗品丰根本不打算多说,扯着她就走,何敏华踉跄着差点跌倒他也不管。
她被拖着走了一段路,发现他是认真的之后,忍不住出声商量:“可是,等一下好不好?我还要上楼锁办公室的门──”
罗品丰闻言回头,脸上出现了有点复杂的表情。浓眉紧皱,但又想笑的样子,整个就是很诡异。
“到了这个时候,妳还在担心办公室的门?”他不可置信地反问。这个女人的责任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本来就是留下来锁门的。”她小小声辩解,有点心虚。
罗品丰考虑三秒钟,就拖着她往回走。“好,那就回去锁门。正好也顺便拿几张面纸──”
“拿面纸做什么?”
他瞄她一眼。“妳不用擦眼泪跟……呃,不用擦擦脸吗?”
她立刻用手掩住口鼻,惊恐地看着他。她现在一定狼狈到极点。真是!一哭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罗品丰失笑。虽然没说出口,但心里居然默默因为她的真情流露而感动,因为她不伯丑也不怕展示软弱而感动;因为她的重视与认真而感动。
但不太满意的是,她的退缩。但她一直都是自卑而退缩的女孩,所以,这点不能急,可以慢慢改。
当务之急,是把误会解开。
陪她上楼洗过脸,帮忙关灯关门上锁之后,他带着她,走入飘摇的风雨中。
一路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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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风势并不大,却下着密密的骤雨,雨势越来越猛,大地沈浸在一片潮湿水意中。
下雨加上入夜了,视线极差,即使罗品丰对这条路非常熟稔,也皱着眉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让何敏华不敢多嘴问他问题。
稳稳地,两人来到目的地──罗家老宅。
一进门,他也不管家人在做什么,更没给她机会跟谁寒喧打招呼,就硬拉着她直走,长腿在日式长廊上大步迈开,直闯到某扇门前。
砰砰。单手成拳,敲门敲得超用力。
里面没回应,隐约传来细微声响。
“罗品文,出来。”他板着脸下令:“给你十秒钟,不出来的话,我会把门踢坏。”
他不用提高嗓门,光是那实事求是的语调,就能让听者坚信,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何敏华傻眼。她看看他,又看看那扇门,再低头看看自己被握得紧紧的手。
不到一小时前,她还在自己办公室楼下哭得昏天暗地,遭到太多城市路人的侧目;而现在,她已经站在山岚环绕的日式老宅里,莫名其妙到极点。
半晌,眼前的门打开了,一个男声懒洋洋地问:“干嘛?你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咦?”
看到门外不只是罗品丰,还有个陌生女子,门内的年轻男人立刻眼睛一亮,慵懒笑意慢慢染上嘴角──那嘴,跟亲吻过她的,简真模一样。
不只嘴,连鼻子、眼睛、眉毛……乃至于身高、体型,全都相似得惊人。这两人,简直就是双胞胎!
何敏华真真正正傻眼。她呆呆望着斜靠在门框上的陌生男人。不,一点也不陌生,这张脸她很熟;可是,明明又不是他。
而且,对方随便披着衬衫,扣子根本没扣,很大方地层露他的宽阔胸膛;牛仔裤也是低腰到吓人,裤头的扣子……何敏华根本不敢去研究到底有没有扣上。
这,绝对不会出现在罗品丰身上。
何敏华脸红了。
“这位是谁,要不要介绍一下?”懒洋洋的男声在问。
罗品丰根本不去管他,转头对何敏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看到了吗?那天去接蜜蜜的,是这个人,不是我。”
“是吗?你确定?”对方还要故意找麻烦。“我没记错的话,蜜蜜最近可都是你去接的。这位小姐,不管妳看到了什么,那些应该都是真的。请相信自己的眼睛。坏事都是他做的,没错。”
罗品丰露出白牙森然一笑。“她看到我跟你女友过从甚密,两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还放肆热吻──”
“呃,我没看到……”这么多啊。
“喂!”房间里头突然出现了软软的抗议声。“你们把我当什么?我也有名誉的好不好?”
这悦耳的嗓音……怎么跟平常在说“小朋友,要不要跟老师比赛?”或“妳跳得很好,放轻松,让音乐带动身体就可以”的,那么相似?
“对、对不起,请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敏华头都昏。
“事实就是这样。我解释妳未必听得进去,不如带妳亲眼看看。”罗品丰转头对她解释,语气明显的放缓了,也温和多了。“他是大我十四分钟的双胞胎哥哥,罗品文。妳那天看到的,是他。”
“那陈老师……”
“我正好是这个败类的女朋友。”陈老师出现了,她啪地赏了衣衫不整的男人一记铁砂掌。“你不能把衣服扣好再出来吗?这是我学生呢。”
“哦,原来就是妳,到我老婆班上去学跳舞的?”罗品文啧啧称奇,立刻上下打量了一下傻在现场的何敏华,语带惋惜的说:“不太漂亮啊。老三,你的品味日益退步了。上次我看到跟你吃饭的那一位──”
“罗品文,住嘴。”娇小的陈老师站在罗品文身边,非常小鸟依人;但她一下令,却很有老师的风范。
罗品文果然住了嘴,只是,一双含笑的眼眸依然闪烁着,好像脑子里正转着多少促挟的主意跟鬼点子。
奇怪的是,一开始的震撼过去,不用多久,何敏华便能清楚的分出这对双胞胎兄弟了。
罗品丰比哥哥端正太多。
“看到了?那我们可以走了。”误会解释完毕,罗品丰拉着何敏华就走,完全没有打算介绍的意思。
“等一下。”他哥哥叫住他们。“干嘛这么急着走?上哪儿去?”
罗品丰才不管,脚步根本不停,头也不回地说:“我要送她回去了。”
“下雨天留客,你没听过吗?雨下得这么大,何必冒着生命危险下山?”
说得其实有道理。罗品丰突然停下了迅捷的脚步。被拖着走的何敏华煞车不及又险些跌倒,罗品丰很熟练地一把揽住她。
“今晚就住下来嘛,老三房间的床很大,绝对足够……”
啪!又被老师的铁砂掌打掉后面的胡说八道。有人被拖回房间去教训了。门重重关上。
咻──一阵雨势被风吹到走廊上,两人对望了片刻。
莫名其妙地,何敏华的耳根子热辣了起来。她一紧张就手足无措,心儿噗通噗通的乱跳着。
“我……我还是……这样可能太麻烦你们……”
“不,一点都不麻烦。”他压低了嗓音说。“我哥说得对,妳还是……住下来吧,明天再回去。”
“可、可是……”
他低下头,就在风雨交加的幽暗长廊上,轻吻了突然紧张兮兮的她。
这个吻如此温暖,带着安定的力量,让局促不安的她顿时忘了一切。
“留下来,好吗?”他抵着她的额,低低地问。
还能怎么样呢?她的世界里早已没有风雨,又是一片花团锦簇,柔美绚丽得让人流连忘返,根本没有力气拒绝了。
而罗品文说得没错,罗家老三的房间里,确实有张很大很大的床。
罗品丰的房间非常有他的风格。整洁、干净,一点杂物都没有,连枕头、床单都有大饭店的水平,几乎没有一丝绉褶。何敏华连碰都不敢碰。
“坐。”他刚洗过热水澡出来,换了一身轻便的衣物,一面用大毛巾擦着湿发,一面随意地对她说。
不过,何敏华就没那么自在了。她也洗过了澡,换了干爽的叫恤跟短裤──是跟他借的,穿在她身上很垮──可是,就是没办法放松,紧张得莫名其妙。
一定是那张床的关系,太引入遐思了。好大、好舒眼的感觉,要是能跟他一起躺在上面──
哇!不能再想下去!太刺激了!
“妳怎么了?”罗品丰有趣地抬眼打量她。
只见她僵在门口,眼睛一直偷瞄着床,整个人像绷紧的弓一样,他便忍不住失笑。“不用伯,我家还有客房,我不会跟妳一起睡的。”
“一起睡是没关系,只是……”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有点水肿的脸立刻爆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
“哦?不然,妳是什么意思?”他抛下毛巾,趄身对着她走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我要先说……我……我真的……我很……我身材很烂,而且又笨手笨脚……”
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他忍着笑,慢慢走近,像在接近受惊的小动物。温暖的大掌搁在她僵硬的肩上,略略施压,让她稳定下来。
“所以呢?”他轻笑着问。
何敏华愣愣地看着他的微笑,愣愣地回答:“所以,是男人都会失望的。”
罗品丰的手一紧。笑容僵住。
“是谁说的?”他的嗓音转为冷硬。“妳的前任?”
她咬着唇,沉默。懊恼着自己为什么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
外头风势增强,雨也下得很大;在这种台风天里,不知为何,可以让躲在一起的人感觉特别接近。
“他说妳身材不好?”大掌沿着她的肩线、上臂开始缓缓往下游栘,轻抚过手肘,来到手掌、指尖。拇指一路在光果的手臂肌肤上佣懒画着圆圈,让一阵阵的微弱电流流窜过,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嗯……”
使力一拉,他把僵立的她拉进怀中。
“妳的身材哪里不好呢?他不喜欢妳的腰、妳的臀、还是妳的腿?”询问低低的,慢慢的,像是醉人的美酒,让人一饮就要晕了。
一面,他的手依照口说顺序,轻轻游移过。“可是我喜欢妳的腰,够细;我喜欢妳的臀,也够翘……”
窗上有婆娑的树影,被风雨吹打得激烈摇晃着。他们的身影也被壁灯投射在窗上。他要她看。
“妳看,哪里不好?”他像是催眠似地缓缓说,大掌继续慵懒地抚过她瘦长的身,所到之处都像燃起缓慢的火,让她慢慢放松,慢慢沈醉。
谤深抵固的自卑感缓缓在融化中,两个相依的身影在窗上跳着舞。何敏华仿佛掉入了一大片花海中,闭上眼,全是粉女敕甜蜜的色彩在眼底跳耀。
在那一刻,她相信自己正身在梦想的美景中。她相信自己是美貌而轻盈的,可以被一个出色的男子如此珍惜爱悦地拥抱着。
是真的吧?这一次,可以真心相信吧?
再一次,她主动拉近了唇与唇的距离,吻上他含笑诉说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