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她诈死?
巫依雪呆呆地看着他,他说诈死是唯一的办法,而他已经安排好了。
“到时候四大护法会来接应你。”他说。
直到这时她才恍悟,原来他不只安排好了一切,还跟四大护法合作。没想到在她不知道时,他运筹帷幄,已经布局得这么完善。
包令她惊讶的是,这世上第一个要她诈死的是师父,而现在出现了第二人,就是他。
“怎么个诈死法?”她可不想再跳崖了。
“生病。”刑覆雨低声告诉她大概的计划,先让她在前往京城途中假装染上疫病,依照朝廷律例,不管皇亲贵胄,只要得了时疫,死后都必须当场火化,以防疫情扩散。而他已经为她准备好一具女尸,易容成她的模样,在众人面前火化。
如此一来,皇上也无法怪罪,她亦能成功月兑身。
巫依雪仔细听着,觉得这个办法的确高明,这么多人看着她死去,皇上绝不会怀疑,也无法怪罪,确是一劳永逸。
“嗯,我明白了。”黑暗中,她娇软的声音带着完全的依赖和信任。
他为她做的一切证明了他的心,如今他甘冒欺君之罪,也要想办法护她全身而退,怎能不令她感动?况且这么做他也会受牵连,因为皇上想要的人在他手中死去,虽不能降罪,却能责罚他。
“这回让你受委屈了。”她话语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邢覆雨低头看她,眸中满溢柔情,弯唇一笑。“天塌下来,我不为你顶着,谁来替你顶?”她怔住,为这句话而失神。自师父仙逝后,她一肩扛起重担,虽有谷中长老和四大护法护持,但是在他们面前,她是谷主,不能展现怯弱的一面,也不敢怯弱,因为这是她的责任。
唯独他,像师父一样挡在她前头,轻松说着有他顶着天,她只需躲在他的羽翼下,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她望着他,鼻头一酸,心中千头万绪,无法用言语形容,唯有送上一吻,尽诉她此刻的感动。
邢覆雨完全没办法拒绝她的主动,立即回应,将她的香唇尽情掩没,总希望尝到多一点甜头,但因为有前车之鉴,他又突然停手,隔着些距离质问道:“你该不会想使美人计,自己又偷偷溜走吧?”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难得自己这么真诚,他却如此杀风景,但是想想这也不能怪他。
“你带来的大内高手把我看得死紧,我哪里逃得了?更何况我也不敢逃,就怕触怒帝王,波及我万花谷。”她娇嗔地数落。
“你只怕波及万花谷?”听出他语气中的吃味,她心头一软,把嘴贴近他的耳,柔声细语。“当然也怕害了你……”邢覆雨听了欢喜,把她搂得更紧,不枉费他为她做了这么多,总算也知道心疼他。
他这颗心总算踏实了,贪婪地尝着她软女敕销魂的唇,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的交心,直到吻得欲罢不能,再不停手就会失控,他才勉强克制住,要她好好歇息,他还得去处理事务。
白日在众人面前,他是峻凛冷酷的邢大人;到了夜晚,他便是对她百般宠爱又热情如火的男人。
夜夜亲吻她,眷恋着她的红唇,吮咬她的软耳玉颈,能多尝得一寸是一寸,寸寸皆销魂。
虽然他求“她”若渴,吻到情深处,总是情难自禁,但最后总能压下,保留最后一分理智,不越过最后一道防线,在急烧火燎之时,退出舱房外。
他如此惜她,令她万分欣喜,回想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男人,唯独邢覆雨令她动心。
蔺苍悠向她求娶,她不动心,是因为蔺苍悠的提亲带有目的。
丹寒烈心仪于她,她亦不动心,因为这人骨子里太霸道,只能依他的方式行事,不够尊重她。
只有邢覆雨,他从不强迫她,却懂她的需求,为她筹谋一切,处处为她解忧化险,偎在他怀里,她能做个最任性的小丫头,对他搓圆捏扁,享受着被宠爱的滋味。
终于,到了计划实行那一日,蛇护法巫岚出现了。巫依雪见到他万分欣喜,两人说了一番话,直到巫岚为她画上病容,才悄悄退出舱房。
女侍卫拿着膳食走进舱房,见到巫依雪脸上出现疹子,不禁大惊,立刻去禀报邢覆雨,邢覆雨立刻派了略懂医术的手下来看,诊断出是患上了鼠疫。
消息传开,弄得大伙儿人心惶惶。
上阵杀敌大家不怕,但是鼠疫是隐形的敌人,就算武功再高的英雄也无法战胜它。邢覆雨面色沉重,离最近的渡船口还有十日才能到达,逼不得已,他先派手下乘小船上岸去寻找大夫来诊治,被请上船的大夫开了药,说这药只能暂时减缓症状。
邢覆雨命人照着药方上岸买药,每日熬煮,送至巫依雪房中。
到了第五日,负责送药的侍卫不小心见着巫依雪的脸,吓得落荒而逃。
原来他看到的是已经毁容的巫依雪,她半边脸颊已经开始溃澜,而这自然又是巫岚的杰作。
消息传开,引起士兵不安及骚动,幕僚频频劝谏邢覆雨,必须赶紧想法子处置,虽然此女是皇上要的人,但若因她折损船上所有兵马,那是更大的罪责啊。
事急从权,幕僚们请邢大人当机立断,可邢覆雨却迟迟不下命令,似是仍在犹豫。
直到第十日,手下急传回报,说巫姑娘已死,邢覆雨大惊,带人一同去舱房查看,尚未进门,门内已有恶臭的尸味飘来。
他立刻派人将尸体抬出,众人看见女尸的容颜已有半边溃烂,不禁掩口退了几步,人人怕鼠疫,都怕被传染。
邢覆雨命人将尸身置于木筏上,洒上油,然后将木筏放到江面t,接答在箭欠上点火,一箭射出,命中木筏,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在众目睽睽之下,假巫依雪的尸身被烧毁,与木筏一同沉入江里。
红颜薄命,美人就此香消玉殒。
当假巫依雪被焚烧的同时,本尊已经随着巫岚躲藏起来,当官船靠岸时,他们便悄悄上了岸,而三位护法已经在岸上等着接应她。
巫依雪隐身在人群中,回头望着船头上那抹俊逸伟岸的身影。
邢覆雨就站在那儿,看似指挥着手下运送补给物,其实他何尝不是藉此在与她道别。
别来寻我,留下暗号,时机一到,我自会去寻你,珍重。
这是当时他对她说的话,远违望着那身影,她目眶有些湿润,闭了闭眼,将酸涩压下,她毅然转身,随着四大护法一块离去,她会等到他来的那一天。
邢覆雨站在船头上,始终盯着那抹身影,即使她消失在人群中,他也依然盯着那一处,久久不语,直到心月复苏景来报。
“大人,补给物都运上船了。”邢覆雨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命令。“开船。”清晨,鸟儿在石窗上叽叽喳喳个不休,飞扑着翅膀,扰得石床上的美人半睁开美眸,长睫扑扇如蝶,望着窗上一对互啄羽毛的白鸟,漂亮的唇角漾开了笑意。
巫依雪半坐起身,赤足下地,来到石窗口逗弄着鸟儿,直到鸟儿展翅飞离,一望无际的森林霎时尽入眼帘。
冬雪过后,春天的绿意妆点了满山满谷,这份宁静和自在,在她闯了一趟江湖回来后,才知有多么宝贵。
她先走到石浴房梳洗,把长发简单地绾起,穿好衣裳,披上狐毛滚边的大氅,拿着炭笔和画布,走下石阶,在森林里漫步。
回到西山已经一年了,这一年来,她一直待在阎罗崖下的森林石洞中,没想到师父留给她的秘密石洞成了她的庇护之地,而多亏有这一处隐密的地点,让她得以安享与世无争的日子。
阎罗崖下这处峡谷森林不同于崖上,崖上寸草不生,鸟兽绝迹,但是崖下却得天之幸,地利之便,草木丰荣,没有人烟的侵扰,鸟兽树果反倒得以幸存,大地滋养着万物生灵,也包括了她。
这座森林她已经很熟悉,每日来回探险,捡食果实填肚,抑或拿着炭笔在纸上画地图,标示地形,写下注记,如同当初师父所做的一切。
瀑布、温泉、地洞,以及钟乳石,还有各种长得奇形怪状却又美丽的植物,她都一一写在册子上,以后这本册子会留在石洞里,与师父的册子放在一块,成为传家之宝。
皇上的赦令使得万花谷逃过一场争夺,在经过半年后,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万花谷的谷民不必再四散流离,纷纷回到万花谷。
至于那铁矿已经属于朝廷,皇上派兵镇守,划地为限,不准任何人进入,镇守之地就在万花谷一旁的山头,与万花谷相望。
如今在江湖上她是已死之人,她的事迹也在江湖上谣传着,她可以想象那些说书人和有心的造谣者会如何以讹传讹编造她的故事,其结果是智者听了一笑置之,而愚者听了加油添醋。
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故事的真相从来就留不住,非笔墨言语能尽述,何不潇洒抛诸脑后,把握今朝的幸福?
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避风头,先躲个几年让风声淡去,谷中事务则先由长老们暂代,四大护法在旁护持,仅以飞鸽传书与她保持连络,让她藏身在此,依然能主持谷中事务,不过她没告诉他们她在这里。
她每日阅读师父留下来的古籍,潜心修习,努力当一个优秀的谷主,同时安分地等着她的情郎寻来。
她施展轻功,轻捷如灵蝶飞舞,从这株大树跃向另一株大树,坐在接近树顶的粗枝上,拿出炭笔和画布,今日要画的是一只雏鸟。
靠近树顶的位置有一个鸟窝,是她昨日发现的,里头养了三只雏鸟,十分可爱,她用炭笔在布上涂鸦,打算画完后用飞鸽交给巫岚,让他照着图绣在荷包上。
巫岚虽是男子,却有一双巧手,她用的荷包、手帕和腰带,甚至是鞋子,都是巫岚为她缝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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