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呈干宫时沈宝珠虽然避免了和几个女人的正面交锋,但是向太后请安还是免不了,不过她更小心谨慎了,在太后宫里茶水不沾、点心不吃,一回到寝宫就马上换下衣裳、仔细沐浴,确定不会染上什么东西才放心。
至于闵雪薇等人也同样每日都不落的跟着沈宝珠的请安时间跑,就想着哪一日可以幸运遇见了皇上。
虽说第一次的见面,可以看得出皇上对她们的不喜,但是宫里的女人就那几个,她们相信总有一天肯定能够让皇上回心转意,自然也更积极的去争宠。
沈宝珠看着一群女人整天想着勾引自己的男人,心里也有点别扭,但是只要每次看见萧文瀚对她们不屑一顾,又觉得心情好得很,这反反复覆的,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索性每日又多加了一顿点心,当做对心灵的补偿。
很快的,呈干宫的宫人就发现两位主子的用膳量大增,喜得跟什么似的,更是让御膳房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一次用膳就上个满汉全席。
相较之下,闵太后显得低调多了,似乎她的用意真的就是单纯的想要让皇上充盈后宫而已。
日子缓缓的流逝,走过秋老虎,也过了刚显凉意的初冬,等到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太后暗暗召见了闵阁老。
闵阁老是闵太后的亲弟弟,多年身居高位,让他浑身很自然的散发一股倨傲之气,只有在闵太后面前才会稍微收敛一些。
不过他的倨傲和他那高贵的身分,对闵太后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她淡淡地扫了弟弟一眼,也不让他坐下,直接就挑明了道:“闵长行,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当个阁老已经了不起了?还是觉得我这个深宫妇人对你来说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所以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闵长行已经许多年没让人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当朝太后,不是他的亲生胞姊,他早就拂袖而去。他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回道:“太后,这又是怎么说的,你要我把我家的姑娘没名没分的送进宫,我也照做了,我还有哪里做错的?”
闵太后看他仍一副不懂得反省的模样,忍着气,把他做的好事给说了出来,“徐州水患生疫情,你居然拦着太医院院判不让出京,你以为你手脚干净,却不知道背后有人在盯着你!你前头刚下手,皇帝就已经让人手加快护送一批医者出京,你以为的天衣无缝,在明白人的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如今,你还要说你没有做错吗?”
闵长行没想过自己做的那一点手脚居然连太后都知道了,眉头一皱,难得有几分失措,但他毕竟担任阁老多年,很快就收敛心神,意图蒙混过去,“太后说的是哪里话,我身为阁老,哪里会不知道这事的轻重,太医院院判不是我不让出京,而是他刚好摔伤了腿,这才又临时找人,耽搁了时间,跟我……”
闵太后震怒的将一旁的茶盏扫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眼神冷如寒冰的瞪着他。“闵长行,你还敢骗我?!”
闵长行被这般怒斥,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对上闵太后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神时,他的心也不由得一紧。
他早该知道的,太后是个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的人,如果不是已经确定了,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闵阁老结结巴巴的道:“好,就算那事情是我做的,可长姊,你可想过如今新帝处处针对闵家,虽说几次想要亲政的念头让我给压了下来,但是又能够压得了多久?我这么做不就是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他能够坐上那把龙椅,靠的可不是他皇子的身分,而是……”
“住口!”闵太后怒斥一声,打断他的话。
见弟弟仍要狡辩,她这才惊觉自己这些年不理会弟弟如何揽权实在是大错特错,本以为不插手皇上和闵家的斗争能让闵家人看清事实,收敛些、听她的话些,谁知……
她冷冷的质问道:“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他不是养在我的名下,你以为你今天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等狂妄之语?!闵长行,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忘记了谨言慎行四个字该怎么写了吧!你动动你的脑子,今日你给皇帝做这等手脚,等哪日他真正亲政了,你以为闵家还能够讨得了好吗?!你自己想死,难道还要拖累整个家族吗?!”
闵长行从来没看过闵太后对自己发这样大的脾气,他心有不甘的道:“我做错了?我拖累了家族?!我把自己的嫡女都送进宫里了,难道我还不能摆摆老丈人的威风?况且我说的也没有大错,若是当年他没有记在长姊的名下,早就跟其他皇子一样,墓前的草说不定都有人高了。”
“老丈人的威风?!真是不知所谓!”闵太后已经许多年都没这么动气过了,没想到会让弟弟给气成这样。
她知道权力会腐朽人心,却没想到竟让弟弟连脑子都锈坏了。
他明明知道皇帝已经不待见闵家了,就连闵雪薇也是她用了手段还有太后的身分硬带进宫里来的,闵雪薇进宫至今根本没单独与皇帝相处过,更别说侍寝了,就这样他还想要以老丈人自居?!真是让人笑话!
闵太后有些后悔没早些从侄女的表现察觉出弟弟这种可怕的心态,弟弟……已经隐隐的不甘心只为人臣子,而是想要事事都压在皇家的上头了,否则他不会把新帝看得那么无用,也不会在她都已经挑明了知道了他私下做的手脚后,还说得这般振振有词。
闵家,是让她给养得心大了……她微眯起眼,看着没有任何惧色的闵长行,目光流露出一股寒意。
一想到这里,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口气也少了几分怒气,“看来你已经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那么我呢?我一个太后说的话可还算得有分量?”
闵长行微微一哂。“太后的话自然是……”
“不要用那些虚的来敷衍我,只要说一句我现在说的话,可还能够让闵阁老你听得进去就行。”
闵长行也不是当年什么事都受人摆布的少年郎了,他沉下了脸,冷言以对,“太后,您也不必多劝我,您毕竟是皇家妇,想要保全皇家荣宠我也可以理解,但是闵家在我的手上要发扬壮大,这一回皇帝想要把闵家踩在脚下,杀鸡儆猴,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他低哼一声,压低了嗓音又道:“而且……他这个皇上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恐怕他也不清楚吧,如果没有太后、没有闵家的私下谋划,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罢了,哪能够有如今的气焰!”
闵太后听他提起当年的事情,眼神如毒蛇般紧盯着他。“闵长行,当年的事情若是被揭开了,你以为你和闵家上下几百口人能逃得过吗?!你以为你知道的这件事情可以拿捏得了谁?!”
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并不后悔,可他拿来说嘴却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长、长姊……”闵长行许久不见闵太后这副阴冷的神色,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闵太后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直接把话挑明了,“你道我今日找你来就只是要说你把太医院的院判给弄伤的事吗?呵,你若是有点脑子,做得连我都查不出你动了手脚,那我还能赞你一句有勇有谋,偏偏你没那本事!皇上选秀前坠马,我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又想着你已经当到了阁老,总不可能会这么愚不可及,也就把一些线索给抹了就算了,可看你如今做的桩桩件件,倒让我更加肯定,那事情肯定是出自你的手笔了。
“你自以为聪明,却没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如何,皇上死了,他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来,你以为我这个太后还能够稳坐后宫,还以为你这个阁老能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闵太后一句句质问,直把闵长行逼得冷汗直流,甚至不敢直视闵太后的双眼。
他是心虚的,没想到自以为隐密的事情,在闵太后这个身处后宫的妇人眼里却如同摊在阳光下,那么新帝呢?他是不是也同样知道了,所以才……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刚刚那种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
“长姊,不至于吧……我、我也没真想置他于死地,就只是想着闵家不能在我的手里倒了,众人只瞧见闵家现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哪里又看得见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我可是很清楚那是踏错一步就足以毁家灭门的……”
闵太后心中冷笑,这时候她反倒不急了,心缓缓沉静了下来,默默做了决定。
的确!就是闵家不做任何的挑衅举动,皇上也不打算放过闵家了,光看弟弟敢甘冒大不韪做出这样的事情,闵家其他人又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她连查都不必查也能够猜得出来,皇上又怎会任由这等“国之蠹虫”存在下去。
“现在知道怕了?那做之前怎么不用点脑子?”闵太后淡淡的道,看着惶惶然的弟弟,也知道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有用了,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把路给继续铺下去。“别的我也不多说,既然雪薇进了宫,那么下一任的帝王就必须是闵家女所出才行。”她不容置疑的说着,指尖轻敲着椅子的把手,一下下的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闵长行自然知道这样是最好的,但他仍有些迟疑,“可皇上肯定是不这么想的,光看后宫添人都已经过了多久了,也没见过皇上给她们一个好脸,别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出力,但这事……再说了,皇上对于这个皇后的确是真心喜爱的,瞧着都过了几个月了还是中宫独宠就知道了。”
不好办!他总不能仗着自己是阁老,绑着皇上去睡自己的闺女吧!
闵太后不以为意,挑起一抹不屑的轻笑。“你既然也说得出如今是中宫独宠,那么我自然有办法处理,最重要的还是雪薇能够怀上孩子,不!懊说只要她能够承宠了,孩子自然不必担心。”
闵长行听出弦外之音,脸色大变。“您的意思是……”
闵太后微微一笑,站了起身,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皇上不也是小小年纪就由我牵着上朝的吗?那么下一任皇帝……由太皇太后抱着上朝又如何呢?”
闵长行惊愕得张大了嘴,没想到她打的居然是这种主意,而且说得如此毫不犹豫,想来是早就已经想好的了,他背后一冷,看着眼前保养得甚至比他还年轻的长姊,莫名感到心惊。
若她不只是一个女人……如今的阁老哪里还轮得到他做?!
闵太后浅笑着送走一脸恍惚的闵长行,宫殿里伺候的宫人点上了百合香后又静静的退了出去。
她捏了下摆盆的红花,看着那零碎的嫣红从她手中落下,眼里却只有一片的平静。
其实她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因为被权力给腐蚀得最多的人,就是她自己啊……
除了要定时定点的去向太后请安,还有三不五时会遇见一些女人当着她的面对着皇上抛媚眼甚至送吃食以外,沈宝珠觉得在宫里的曰子真的很不错。
只是她也有很无言的时候。
越是相处,她越是发现,那个一本正经、看起来阴冷又让人害怕的男人,实际上是个——有点霸道专制的傻子。
明明是皇上这样高高在上的身分,可是有时候做事怎么就这么让人……看不下去呢?
沈宝珠吃着小顺子刚送来的烤栗子,但才吃了一半,嘴边的另一半栗子瞬间消失,她无奈的看向坐在一旁嘴里也正嚼着东西的男人。“皇上……我说过了,别随便抢我嘴里的东西吃!”她已经从一开始的小生气,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朕吃点东西你也要管?”萧文瀚挑了挑眉,不悦的沉下脸。
若是之前,她可能还会因为他突然变脸心颤一下,但现在她只觉得他是在装腔作势,恨不得直接动手把他嘴里的东西给挖出来。
“桌上不是还多得很,怎么老是要抢人家吃了一半的东西?”沈宝珠嘟着嘴抗议,手里又剥了一颗栗子,正准备塞到自己的嘴里,谁知道东西才一沾唇,马上又被抢走了,这下她可有点动气了。“还来?!我说了别抢我的东西吃!”
“放肆!哪有什么你啊我的,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吃了一颗栗子又怎么了?!”萧文瀚嚣张的喝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