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言的书房里,谢老夫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玉言啊,你真的不该冷落如意,她是多好的一个姑娘。”想到贺如意的表现,谢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全家都委屈了贺家的女儿。
好好一个美人嫁过来,没被夫君千般怜惜就算了,竟然还遭了冷眼,更可怜的是,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三日来每每请安都是温柔笑着,一点怨愤都没有,千般委屈都藏在心头,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别说为人父母看不惯自己儿子,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从一开始的看好戏变成同情。
想到这,谢老夫人更加不满自己的二儿子,可从小心肝肉一般看大,即便不满也不忍心说重话,只能劝说,万幸贺如意是个温柔的性子,一时倒不至于无法挽回。
“听我的话,好好地对待如意吧。”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千依百顺的表情,谢玉言含着笑,“母亲说笑,我对她哪里不好。”
“你说呢?”对自己儿子的脾气最清楚,谢老夫人也不想招惹他,这孩子虽说看起来时时挂着笑,做起事情来却十分的有主见,强迫换不来他屈服,要不然自己的丞相夫君每每大发雷霆早改了他的性子。
细长的眉微挑,谢玉言轻笑,“她是我的新娘子,我怎么会对她不好。”
看他这样打太极,谢老夫人也没心思绕远,直言说道:“我知道当初你父亲送走采菱的事情你还介怀,可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个名字一出口,一刹那,房间里似乎被冰霜填满,凉意顿起,谢老夫人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到那个名字,停了一下,看着儿子脸上依旧挂着笑,那笑容却透着寒意,“玉言……”
“母亲,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眉梢眼角的风流怎么掩饰都去不掉,谢玉言轻缓开口,声音里依旧透着笑意,却怎么都不能让人感到温暖。
蹙着眉叹口气,谢老夫人说道:“好,我不会再提那个名字,可是看在我与你父亲的面子上,对如意好一些吧。”
“现在不是很好吗,给她夫人的位置,锦衣玉食,难道这些还不够?”
“自然不够。”同样身为别人的妻子,被谢丞相宠爱了一辈子的谢老夫人一下子严厉起来,“你是如意的夫君,是她的天,难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就是够了?”
谢玉言垂眸看着桌子,凉凉说道:“我以为听从安排娶了这个女人,父亲就能满意呢。”
“放肆,不准这样说你的父亲。”看着二儿子,谢老夫人收敛怒气,苦口婆心说道:“无论如何,你不准继续冷淡如意,无论以往我与你父亲做了什么让你不满,贺家的女儿都是无辜的,她是我的儿媳,这辈子改不了了。”
谢老夫人看谢玉言面无表情丝毫不被触动,又放软了声音动之以情,“如果你还想让我多活几年,就别再胡闹了,这些年够了,无论你以往做了多少错事,今日一笔勾销,就当看在我与你父亲的面子上,好好地对如意吧,你既娶了她,就要对人家好,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呀。”
一番话说得连声哽咽,谢老夫人还想这一次恐怕很难说动自己的儿子,正想找机会再说,却听谢玉言突然笑着应了。
“好,我不会再冷落她了。”无论何时,他总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即便是此刻也是如此。
不过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已经阿弥陀佛,谢老夫人哪里还敢强求,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先走,你且忙吧。”
眼看母亲欲走,谢玉言相送,似笑非笑的脸上三分认真几分玩笑,“既然您与父亲都希望我与她好,今日我便带她去别院了,每日不能请安还请原谅。”
身形顿了一下,谢老夫人点头,“去吧,你高兴就好。”
看着母亲被人搀扶走出去,谢玉言摆弄着手里的毛笔转动几圈,轻轻一笑,却透着让人看不透的平静……既然要求他好好对待贺如意,他就温柔些。
至于为什么突然答应善待贺如意,自己的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母亲的哀求,也许是早上看到的那一幕,楚楚动人的女子抬头望天,眼底一片寂寥,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
明明受了三日的冷落仍不动声色,为什么又落泪?一面笑着一面落泪,这个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性子?那些坚强是伪装的还是心思本就深沉?
不可否认,那一刻的贺如意触动了自己,可想到那些所作所为有可能是一种伪装,又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的伪装能逃过他的眼睛,贺如意是个例外。
平常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预料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例外,谢玉言有些好奇,他可以容忍娶一个并不爱的女子,但他绝不允许有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埋伏在自己身边。
把手里的毛笔丢到一边,谢玉言眯着眼看着窗外,既然她有心留在自己身边,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午歇醒来,贺如意没料到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床前坐着一个男人,抚着胸口退后靠在墙上,透过外面的光亮这才看清楚,是谢玉言。
“你醒了。”谢玉言慢吞吞地开口,对自己吓到她的行为丝毫不觉得抱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的新婚娘子,却不知自己眼睛里天生带着一股风流,就算只是这样看着,也让人心如撞鹿。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盯着自己瞧,即便心里早就作好与这个风流公子做夫妻的准备,贺如意一颗心也怦怦直跳,抚着胸口,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无措,只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像传说中只顾风流,虽然那双含情的眼睛总给人错觉,可更凌厉的是他的气势,不怒自威,偏偏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深呼吸几下安抚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贺如意强迫自己冷静不被他看出异样。
“夫君……你忙完了?”再抬头时,贺如意脸上已经挂着温婉的笑。
明明彼此都清楚,这几日的冷落不是因为忙碌,却偏偏说出这样温柔的话,谢玉言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被讽刺,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毫无破绽的笑脸,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细长的眸一直打量她,谢玉言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不过这样才有趣,伸手挽起她鬓边一丝发,他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是啊,忙完了。”
说着他又凑近几分,含笑的眸子好似有无限深情凝视眼前的脸庞,直看得她垂下眼眸也不放开,“我叫你如意,可好?”
那样温柔的声音说出缠绵的话语,此情此景无论哪个女子怕都抵抗不住,贺如意打定了主意不动于心,却也怔了一下,笑容里就多了几分勉强,“夫君喜欢就好。”
“既如此,你也喊我玉言吧。”
如果说被他称呼如意还不算什么,现下要喊他名字却难了些,贺如意抬头看自己的夫君,他笑着,脸上的表情却表明了对这个称呼执着得很,必定无转圜的余地。
两个字在口中转了几万遍,终于还是启了口,“玉言……”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百转千回,听到这样的一声称呼,谢玉言眼睛透出片刻的失神,明明花街柳巷之中无数女子都这样称呼自己的名字,贺如意的这一声却比所有的都特殊,不似那些缠绵悱恻,却透着三分委屈、三分为难,还有三分的叹息。
眼尖地发现他的失神,贺如意歪着脑袋打量他,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好好看谢玉言的模样,往常他的目光太过放肆,总没有机会,眼神相对的时候又总是被他的眼睛吸引,来不及看别的,只有此刻她才能真正打量谢玉言。
无可否认,眼前的男人是俊美的,不同于旁人的英姿俊朗,他的容貌里还透着一丝柔美,眉修长上扬,眼眸透春晖,笑含情,不笑的时候又有些忧郁,怪道传言这世上的女人都逃不过谢二少的眼睛,原来他顾盼间真能夺人心魄。
就比如此刻,这双眼睛盯着自己,透着笑,唇角扬起……意识到自己的偷偷打量被发现,贺如意一下子收回目光,躲闪起来。
真是的,这个男人不是在发呆吗,怎么突然回神,害她偷看被发现。
恍神不过片刻,一回神却看到自己的新娘子正愣愣地看着自己,谢玉言噙着笑反打量过去,直到对方低头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打趣的意味,“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让如意看呆了?”
“没有……”心潮澎湃,贺如意只觉得自己一时不慎,差点满盘皆输,明明打算好要用最完美的一面应付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出丑。
“既然没有东西,那就是如意喜欢我了。”脸上的笑容并未到达眼底,谢玉言对这样的调笑信手拈来,抬手抚弄她的脸颊,动作柔情万分,“如意为何不敢抬头,难道我长相吓人?”
就算是心里再乱,此刻也知道这个男人是故意挑逗自己,明明新婚的前三日都冷漠对待,他万万没有突然对自己情根深种的道理,想到这,贺如意不认输地抬头,也是轻轻一笑,“玉言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