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甘心!
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懊死!那个女人抢走它的身体,夺走它的一切,绝不能放过她,可是只要那个孽畜在身边,它也接近不了。
它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肃王妃才行,它撑着有些受创的三魂七魄,再次来到前寝宫,才穿过正房的门,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肃王身上的煞气给震飞出去,若再一次,难保不会魂飞魄散,便不敢再尝试了。
“可恶!可恶!”
在万不得已之下,它只好又回到后寝宫,先来到兄长赵邦住的廊房,可不管怎么叫,对方睡得跟猪一样,压根儿没有反应,想要摇醒他,又碰触不到,原来死是这么痛苦的事,它真的好不甘心,不禁受挫地大叫,又找上母亲。
记得当时它千里迢迢去到京城,想跟亲人求助,府里上上下下却没有一个人看得到自己,最后它只能依靠托梦,将所受的委屈告诉母亲。
“娘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娘……”它跪在寝榻前哭诉,相信母女连心,母亲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悲伤和无助。
赵宜人倏地惊醒过来,接着想到自己身在肃王府,女儿好端端地在后寝宫,怎会梦到她在哭,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真是个怪梦……”
赵宜人不以为意,倒头又睡。
它无比懊恼,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地府的阴差发现,一定要尽快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才行!
连着好几天,另一个“赵晴”都不曾再出现,不过赵晴还是不敢松懈,夜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马上惊醒过来。
“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赵宜人又来找女儿闲话家常,见她似乎没什么精神,于是关切地问。
赵晴硬挤出笑。“我很好,只是晚上没睡好。”
“娘也是,晚上老是梦到你在哭,不如咱们母女找一天到庙里拜拜,求个平安也好。”她长吁短叹地说。
“对了!”赵邦喝了口热茶,想起这几天无意间听到的事。“这几天大哥在王府里头四处走动,听奴才提起几个月前,你差点命丧九泉,肃王还特地请了道士到王府来作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奴才听到我问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赵宜人不禁讶然。“真有这回事?”
“呃……就是因为千岁当着我的面把李嬷嬷的头给砍下来,我就吓晕过去,三魂七魄都跑了,他为了不让肚子里的世子跟着我一块儿死,就赶紧请道士到王府来念咒收魂,总算让我活了过来……”她直拍着胸口,帮自己压惊。“我真的差点就见不到娘和大哥了。”
“想不到还出过这种事,真是阿弥陀佛,幸好有把你的三魂七魄收回来,也是老天爷保佑。”赵宜人念了好几声佛号,庆幸地道。
赵晴顺着眼前的话题说下去。“虽然三魂七魄是收回来了,不过精神老是不大好,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常常忘东忘西的,过了太久的事都想不起来。”
听到女儿这么说,赵宜人可紧张了。“这怎么行呢?”
“良医所的人怎么说?”赵邦问。
赵晴模仿另一个“赵晴”的口气,用略带讥刺的语调回道:“喝了好几帖的汤药都不管用,我早就不冀望他们了。”
“等回去之后,娘帮你问问京城的名医,一定要治好才行。”
“多谢娘。”她撒娇地说。
其实赵宜人真的是个好母亲,也很宠溺子女,可惜方法用错了,赵晴不禁感到遗憾,否则她真的不介意代替另一个“赵晴”孝顺她。
赵邦看着母亲。“沈姑娘不是要娘代她问妹妹一些事吗?”
“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赵宜人这才想了起来。“肃王到现在还没有要沈姑娘侍寝,也不知要拖到何时,真是令人担心,到底肃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让你抓到什么弱点?”
“我跟千岁成亲将近三年,也不大了解他,只知道他这人喜怒无常,要杀就杀,每次面对他,我都是提心吊胆的,至于弱点应该是没有,他根本就是六亲不认。”她才不会照实说呢。
“世子是他的嫡长子,他应该很在乎才对。”赵邦把脑子动到外甥头上。
闻言,赵晴差点当面赏他一拳,不过戏演了这么多天,她也懂得控制情绪,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大哥,要是犼儿有个什么差池,千岁可是会一剑杀了我,我天天这么小心伺候,装得很疼犼儿,就是要装给他看的,不然我哪能活到今天?”
赵邦有些烦躁。“那咱们要对付肃王,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只好请沈姑娘多点耐心,多下一点功夫了。”赵晴撇了撇唇说。
赵宜人用手指戳了下女儿的额头。“你可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要是德妃娘娘的计划失败,咱们赵家也会跟着完了。”
“我知道。”赵家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娘,那位沈姑娘呢?”
她叹了口气。“肃王又把她请去前寝宫了,就只为了听她弹古筝,一弹就是两个时辰,沈姑娘常跟娘抱怨十根手指头又酸又疼,都要废了。”
“娘可要沈姑娘多顺着千岁的意,要是把他惹火了,连我也救不了她。”赵晴差点笑出声来,原来肃王是这么整人的。
“娘会跟她说的。”赵宜人点头。
赵晴语带试探。“娘和大哥打算在关中府待多久?”
“怎么?想赶娘走?”她笑虐地问道。
“才不是,只是问问。”赵晴不依地说。
三人又聊了几句,直到金香把世子抱进正房要让赵晴喂女乃,赵家母子不便留下来,这才起身,各自回房。
对于女儿亲喂的事,赵宜人一直有些不赞同,就怕母子感情太好,将来无法割舍,不过赵晴一概全推给肃王,说是肃王非要她这么做不可,赵宜人才没再多说什么。
金香偷偷地问道:“赵宜人可有怀疑娘娘不是她的女儿?”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怀疑。”连她都觉得自己有演坏女人的潜力。
“那奴婢就放心了。”
赵晴一面喂儿子吃女乃,一面想着希望赵家母子快点回京城去,否则自己真的是月复背受敌。
至于该如何对付另一个“赵晴”,就算昧着良心,将来会下十八层地狱,她也不会把身体还给对方,更不会让犼儿置身在危险之中,谁知道那个女人会怎么虐待亲生骨肉。
“……母妃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她对自己发誓。
这天,肃王下令让沈筠筠搬进西三所,听到消息的妾室们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这位刚进门的好妹妹。
傍晚,元镇又在后殿设宴招待赵家母子,这次赵晴并没有出席。
元镇劈头就问:“你们打算在本藩的王府赖到什么时候?”本藩都已经这么配合,让那个姓沈的女人当了妾室,总该可以滚了吧?
赵家母子的脸色顿时僵住。
眼看肃王完全不给情面,居然开口赶人,委实见识到他粗蛮无礼的一面,可再怎么不快,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回千岁,咱们在王府叨扰这么久,的确是该告辞了,不过又怕回京的路上,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路不好走,容易发生危险,才想多住些时日,还请见谅。”赵邦冷汗涔涔地拱手,尽避关中府没有下雪,不过其他地方肯定积雪很深,这个理由绝对站得住脚。
“是、是啊。”赵宜人附和。
元镇冷笑一声。“这些日子,王妃应该也跟你们诉了不少苦,还告状了吧?她都说了些什么?”
“没、没有,娘娘什么也没说,这是真的。”赵宜人期期艾艾地说。
“哼!”元镇一脸“本藩就是不信”的表情。
赵宜人吓出一身冷汗,连吭都不敢吭声。
宴席结束,赵家母子连头都不敢回地返回后寝宫的廊房,现在只有把希望全寄托在沈筠筠身上,否则就算回京,也无法向德妃娘娘交代。
就在当天晚上,元镇带着八分醉意,一把提起向来不离身的随身宝剑,摇摇晃晃地来到西三所,也就是沈筠筠的厢房。
王小冬率先走进厢房。“千岁今晚要在这儿过夜,要好好伺候知道吗?”
“是。”沈筠筠知道机会来了。
“你可以下去了。”元镇摆了下手。
王小冬行了个礼。“奴才告退。”
待沈筠筠把门关上,便两手捧着茶杯来到肃王跟前。“千岁喝多了,喝杯热茶醒醒酒……千岁?”
见肃王满眼红丝地看着自己,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顿时呆了呆。
“母妃……你终于肯来看儿臣了……”元镇似乎误将她当作李淑妃,口中发出低喃。“看来母妃还是关心儿臣……”
沈筠筠失笑。“千岁醉了,筠筠不是淑妃娘娘……”
“不!你是母妃,本藩绝不会认错人的!”他的口气陡地一变,手上的力道加重,目光变得愤懑凶狠。“母妃,你终于来了……可是让儿臣等得好苦……为何要丢下儿臣不管?”
她吃痛地皱起眉心。“千岁抓痛筠筠了……”
“母妃好狠的心……既然不要儿臣,当初就别生下来……”元镇重重地将她摔在地上,然后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儿臣对自己发过誓……只要有再见到母妃的一天……就要杀了你……”
闻言,沈筠筠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退了好几步。“千岁喝醉了……筠筠真的不是淑妃娘娘……真的不是……”
元镇挥剑劈向她。“你长得跟母妃一模一样,别以为可以骗得过本藩……凡是背叛本藩或对不起本藩的人,本藩绝不会让他们活在世上……”
“哇……千岁饶命……筠筠真的不是淑妃娘娘……”她再怎么样也猜不到,肃王竟想亲手杀害自己的母妃。
他又举剑挥过去。“本藩要杀了你!”
“来人啊——”沈筠筠尖叫一声,只想往外跑。
“这里是肃王府,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他阴阴地笑了笑。“母妃,儿臣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等了十几年啊……”
沈筠筠吓得夺门而出,赶紧去敲其他妾室的房门。“快来人啊!救命啊!”
只见西三所其他厢房门窗紧闭,没人肯搭理她。
元镇哈哈大笑。“本藩想要杀的人,这世上没人逃得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又往另一头跑,却不慎跌跤,还来不及爬起来,锐利的剑尖已经指向她的喉咙,声音顿时卡住。
元镇冷哼一声。“本藩不是说过,你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吗?”
“千岁饶命……请千岁看清楚……民女是筠筠……不是淑妃娘娘……”沈筠筠不禁大哭起来,虽然知晓这趟任务吉凶难测,可万万没想到当她真的面对死亡,会是如此令人惊恐。
“死到临头,你还想骗本藩?”元镇举高手上的剑就要砍下去。
沈筠筠不由得发出凄厉的尖叫,不过这一剑并没有真的砍下来,她偷偷地抬眼,就见肃王转身,摇摇晃晃地走进厢房。
“本藩困了……等明天再跟母妃好好算这笔帐……”
见他进了厢房,死里逃生的沈筠筠真把胆子都吓破了,哭得更凶,自然也不敢回到屋里去,只能瑟缩在门外,等待天明。
抱着随身宝剑,趴卧在寝榻上的元镇,嘴角露出一抹嘲诸的笑意,他今晚之所以破戒喝酒,便是为了演好这出戏,就是想看这个姓沈的女人到底怕是不怕,还敢不敢继续在王府待下去。
丙不其然,天才刚亮,整个人都快冻成冰柱的沈筠筠就这么一路逃回后寝宫的廊房,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赵宜人。
“他真的会杀了我……真的差那么一点……就划破我的咽喉……”她抓着赵宜人的袖子,从头抖到脚,不只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寒冷。
赵宜人不禁张口结舌,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肃王把你安排到西三所,不是要你侍寝吗?”
“我也以为是这样,谁知他把我误认为淑妃娘娘,就要一剑杀了我……”沈筠筠真的好怕再经历一次昨晚的事。
赵宜人安抚地道:“或许他真的是喝醉了。”
沈筠筠一面哭、一面说:“可是难保哪一天他喝了酒之后,会不会又要杀我,下次肯定逃不掉了……我不想死……”
“你要是不干了,我们怎么向德妃娘娘交代?”赵宜人这句话让她当场语塞。
“要是德妃娘娘知道咱们失败了,大家都别想活命。”
“可是……”
赵宜人只好不断鼓励她。“总之以后尽量别让肃王沾酒,眼下只能这样。”
“我知道了……”沈筠筠只能咽下恐惧。
“好了,你快点回去伺候,要努力讨好他。”说着,她又把沈筠筠推出屋内,对赵宜人来说,要是没有把肃王搞定,就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