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臣知道表弟已对自己释出最大的善意,但他还是觉得不够,只是他也不急,他已安排了一些风浪要一一袭击表弟的美好生活,他留在这里看戏,最后还有钱可拿,好的不得了。
思及此,他笑了,“表弟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什么?何况,兄弟撕破脸,伤了多年情谊,着实划不来,一句话,就照你说的办。”
祖绍威压在心头上的巨石顿时放下,笑道:“谢谢表哥的体谅,那就这么办。”
“好了,不谈严肃的事,我来这一路上,听到你跟表弟妹的感情很好,真是太好了,你成亲时,我跟爹虽然接到帖子,但我爹身体不适……”
两人聊了开来,好像一切的不愉快都过去了,祖绍威也谈起这段日子的变化,“很多事我都想得太少,不得不承认以前太过浪荡,只会玩……”
蓦地,沈雷快步跑进来,先跟张宇臣拱个手,才急急的看向主子,“少爷,马的状况很不好。”
张宇臣跟着祖绍威一起站起身来,一抹诡谲之光闪过他的眼眸。“出了什么事?”
“我待会儿再跟表哥说,我先去处理事情。”他边跑边说。
“我也跟去,看能帮上什么忙。”张宇臣连忙也追上。
他停下脚步,看着跟自己并肩站着的表哥,“谢谢。”
“好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两人快步往马厩跑去,祖绍威注意到大院奴仆在看到斯文的表哥也跟着他拔腿狂奔时,眸里的认可、赞赏,甚至倾慕。
他脑袋迅速转着,没错,过去表哥多次在大院小住,他待人亲切、写诗写词,若是奴仆喜爱,他也不吝给予,大院上下都喜欢他。
相形之下,他爱玩、爱花钱,交损友等等,是大院上下讨厌不得又无法喜欢的少爷。
看着比他快一步的跑到马厩旁,询问黎亮亮马儿发生什么事时,俊秀脸上的关切是那么真实——
是了,这就是张宇臣博得好风评的原因,他永远知道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时,一举一动该如何表现。
这样的人城府是不是太深?莫名的,祖绍威感到背脊一凉。
祖绍威无暇再去深思张宇臣的城府深浅,纯血龙驹差点一命呜呼,他跟黎亮亮及几名兽医一连三天齐力照料,总算将牠抢救回来。
大院里的其他生意全交由多名副总管去处理,好在过去祖老爷也曾在出远门时,把这些交由他们打理,众人不致手忙脚乱,大院运作一切如旧。
但要说一切如旧又不尽然全对,数天来,祖绍威跟黎亮亮忙得焦头烂额,也无力去安排张宇臣的事,只能请他先行住下,想帮什么忙就帮什么忙。
但他哪是来帮忙的?他来这里可是要等着看戏呢。
此刻,他慵懒的坐在舒适的客房一隅,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这一切都需要钱来堆砌。
祖家大院一直是他理想中的家,占地极广,一个院落与一个院落间以花树、红砖矮墙隔开,东大院更是里面最豪奢之处,专属于他的表弟所有。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怎么不是他在这里出生?怎么不是祖绍威生在他家,由那个死守着钱的病老头来当他的爹,让他变成住在看似富丽堂皇的园林里,却什么也不能动、不能拿,得自己想办法找钱的大少爷!
他抿抿唇,黑眸闪过一道怒火。
他那个蠢爹知道他的真面目,早撂话只会给他基本的家用,其他的享乐钱一毛也不会给;怕他会谋财害命,还花大钱请了六名武林高手日夜护卫,知道他要出门时,难得露出笑脸,要他开心去玩,不必急着回来。
哼!他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回去吧!
相较于祖德源对祖绍威的包容、没有限制的金钱花用,老天爷,你对我是不是太苛刻了?他愈想脸色愈凝重。
此时,小厮轻敲房门,走了进来,在他耳畔道:“徐士文到了。”
“好,很好。”终于,他的内心可以平衡点,黑眸里的阴鸷寒光也散了。
他找来徐士文,就是为了离间表弟跟表弟妹的感情,理由很简单,祖绍威既然可以因为黎亮亮上进,当然也可以因为她堕落。
到时,他会扮演一个用心陪伴在他身边的角色,最后能将祖绍威拥有的一切全部夺来是最好,若是不行,与祖绍威共同接掌祖家大院亦可。
祖德源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老头,若祖绍威因情伤堕落,将祖家大院转给他打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最重要的是,祖绍威是个守口如瓶、好义气的笨蛋,他好赌、一事,连自己的爹也保密。
反正这么愚蠢的人,祖家大院迟早也会被他败掉的,他这当表哥的帮忙接收也是刚刚好而已。
“走吧。”他站起身,步出客房,经过院落,走过九曲桥,熟门熟路的在小厮的跟随下来到东大院。
一进去,果然见到徐士文正与黎亮亮相见欢……不,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热络,难道他有搞错什么事吗?
“表哥,这个是我在老家的青梅竹马徐士文,他一直像我的大哥哥,这次出外办事,想说顺道来看看我,回老家后,也可以跟我爹娘说说我的近况。”黎亮亮见到张宇臣,微笑的说着,但心里已在大翻白眼。
嫁过来至今,她每月都有捎信回娘家,也会寄些吃的、用的及银两回去,这些公公都知情,也全力支持她的孝行,在她跟祖绍威成为真正的夫妻后,她也诚实以告。
换句话说,爹娘对她的近况一直很清楚,根本不用徐士文跑这一趟。
“士文兄,这是我表哥张宇臣。”一旁的祖绍威也帮忙介绍。
他也有点无奈,纯血龙驹的事已够他们夫妻忙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徐士文,他们实在没空招待,偏偏他已经说了,久仰祖家大院,若不会太叨扰,想小住几日,好好参观参观,想拒绝也无法。
黎亮亮也觉得头疼,不管是徐士文,还是张宇臣,在这个节骨眼上留在祖家大院,都是种困扰。
于是她直言道:“徐大哥,实不相瞒,大院出了点事,你住下一事真的不太方便,还是下回我们再邀你上大院小住,好好招待你。”
人情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徐士文虽然不得她的缘,但人还不坏,多少也会去她家里关心一下二老,她不能将话说得太绝。
“这……”要求被当众拒绝,徐士文脸色不太好看。
“让他留下吧,我知道你们都忙,驯服另一匹纯血龙驹的事并不顺利,表弟要我自己找事做,我不懂得如何找,”张宇臣朝徐士文笑了笑,“他看来应该比我会找事情做,不如就让他和我一起吧。”
“好啊,我在老家也是养马的,在亮亮家的马场待过,马场的事我最会做了!”徐士文点头如捣蒜,开心的不得了。
黎亮亮看看祖绍威,他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不过——”他看向表哥,有必要再提醒他,“表哥跟士文兄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我已经吩咐西马场的负责人,纯血龙驹的驯服极为困难,就算表哥执意要帮忙,也不能放行。”
张宇臣俊脸微红,装愧色、装无辜,他可是个中好手!
“什么意思?纯血龙驹又是什么马?我虽懂马,但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徐士文明明识得张宇臣,但一样是装傻高手,不解的看着他,眼神、语气不见一丝油嘴滑舌,整个人很符合外貌的老实样。
“呃……是我不自量力,竟然想帮忙驯服一匹烈马,好在被表弟制止,不然,你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这样的我了。”张宇臣说的是两天前发生的事。
他可不会笨得真的上马,在别人家暂住,总得做做样子,博取好名。
看到黎亮亮低声的与祖绍威交谈,他又道:“我知道你们夫妻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士文兄就让我来招待,也顺便替他解解惑,你们就忙你们的吧。”
“那也好。”祖绍威的确分身乏术。
“表少爷,你别喊我士文兄,我也让祖少爷别这样喊我,我只是个粗人,担不起这称呼。”
徐士文向两人打躬作揖,一张老实脸尽见尴尬。
“好吧,就这样决定了。”黎亮亮很有魄力的代替两人答应了,因为实在没有必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义意的称谓上。
于是,张宇臣先带着徐士文吃点东西、歇歇脚,忙碌的小夫妻则奔往纯血龙驹的马厩。
彩霞满天,但在西马场的跑马场内,一匹高大的烈马不时昂首嘶鸣,粗声喷着鼻息。
黎亮亮跟祖绍威脸色沉重的看着牠在栅栏里绕圈圈。
沈雷跟小雁站在主子身后,脸色也不好看,他们知道问题真的大了!
要进皇城的那一匹还虚弱的躺在马厩内,这一匹疯马却没人驯服得了,眼见交货的时间愈来愈近,该怎么办?
“再派人进去试。”祖绍威看着负责西马场的何大为道。
“不行,你看马耳翻平、马尾焦躁的甩来甩去,牠正处在焦躁的情绪中,不能上。”黎亮亮马上摇头。
“少夫人说的对,此时不宜。”满头花白的何大为是驯马师,只是年纪已大,不能上马了。
“这样下去不行,一天能上马的时间那么短,我们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他急了。
“那我上。”她突然开口。
“不成,要上也是我上。”他马上说。
“不行,祖少爷绝不能上,若一不小心摔断脖子,那奴才怎么跟老爷交代?少爷可是祖家惟一的香火。”何大为摇头,“少夫人也不行,出了事,我一样不能跟老爷交代。”
“那我上。”沈雷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没想到小雁一把将他拉到旁边,“你也不能上,多少个驯马师上去试骑,个个都有武功,但还是摔得满身伤,你以为你很强吗?”
“让我试试嘛!”
“不行!”她气得都跺脚了。
“好了!”祖绍威当然看得出这对奴仆的暧昧情事,但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听他们打情骂俏。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说话。
还是黎亮亮温柔却坚定的开了口,“这样下去,龙驹无法给赫亲王,有损大院的商誉,且赫亲王乃皇亲国戚,一怒之下,谁知道会不会抓人去治罪?”
祖绍威抿紧了唇,没有接话。
她再说:“要知道,对一些权谋贪婪之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甭提这件事是我们理亏。”
祖绍威听了,脸色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