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东家(下) 第一章 重回西府(2)
作者:陈毓华

他心中一凉,来了、来了,不吭一声离家,果然是要发火的,她想骂,就让她骂好了,但是有一事要先澄清——“你可不能为了那些我连长相都记不住的女人和我生气,我把她们都送走了,你回家后,保证一个都不会见着。”

“谁说我还要回去的?”这纯粹是气话,不负责任。

“不回去也可以,我们就在京里置一间宅子住下来,看你喜欢多大的,我们就买多大的。”

“你当成买豆腐板哪”还喜欢多大就买多大的?算了,这个人,一耍起性子来,什么事都敢做,“帮里那么多事,你怎么就扔下跑来了?”被他一搅和,她方才那些个悲秋伤春都跑个精光,什么都没有了,反倒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头发都乱了也没感觉,心里有些不忍。

她让他侧过身去,将他头上的冠摘下来,拔出玉笄,掏出随身带着的梳子缓缓的替他梳理起如黑色丝绸般的头发。

“我的小媳妇都跑了,哪有心情应付那些闲杂人等。”他不敢表现得太欢喜,媳妇肯替他梳头不见得气就是消的,不过——“以后不许这样了,不要一声不吭的消失,以后不准了。”

“生气吗?”她重新将湛天动的黑发束起、盘妥,戴上玉冠,簪上玉笄,满意的点点头。

“不原谅,很生气!”

“大当家的以后要是更发达了,人家送来的女人只会更多不会少,那么——”她的嘴被湛天动一下子摀住,他乌黑的眼里有委屈。

“你知道我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她是我一生的梦想。”

“不怕人家笑话你家有母老虎?”

湛天动笑得自然又豪迈。“我本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爷,我就是个粗人。我娘说一个锅配一个盖,把锅里的饭菜煮得好吃,生一窝小兔崽子,人生就再圆满不过,我要那些多余的盖子做什么”

比喻得通俗,西太瀞却被他形容的美景给勾动了,心头起伏如潮,忍不住偎入了他的怀里。“等我把这里的事了了,咱们就回家吧。”

“嗯,回家成亲。”

西太瀞拍了下湛天动的肩,笑着,有如开到最极致的花。

他看着,忍不住心荡神驰,重新抱过她来放在大腿上,压着自个的虎躯,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俯身覆上她的唇,然后撬开贝齿,汲取只属於她一个人的芬芳。大掌游移过她身上的肌肤,当指尖划过一处圆润起伏,掌心趁势而上,抚上那片娇小的隆起。

西太瀞轻轻娇吟,然而发现自己的胸口凸起处被灼热的男性手掌包裹,发软的身子突然一颤,连忙推开了湛天动。

她脸蛋儿酡红如醉,话也不说一句,转身离开屋子。

湛天动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后悔,她是他的女人,他想对她做所有男人会对自己心爱女人做的事,何况他已经认定她是他的小媳妇了,自然不需要歉疚。

他看看依旧还有触感的掌心,比偷到腥的猫还愉悦。

“小媳妇要去哪?”他很快追上自家媳妇的步子。

“大当家的,这里是内院,你这算私闯民宅,要是被发现,得送官府严办的。”这男人压根没把西府内宅当回事吧?坦荡荡的看她往哪走,他就跟着往哪走,好像逛的是他湛天动自家的大院子,他完全不在乎这是别人家的内宅吧?

幸好他还知道她不想旁生枝节,遇到经过的下人,他倒消失得很快。

那些个下人像也知道她不好惹,在客客气气的问她要往哪去,得不到回应之后,一个个灰溜溜的告退。

看起来她动作得快点了,那屋子她待不下去,但是她得拿了她想要的才能离开。

毕竟是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她穿花扶柳,穿垂门、绕假山,进了一间看似很久没有人进来过的黑漆双门,门环和窗框上都是灰尘。

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门,尘埃随着光影在空气中涌动狂舞,这里有多久没有人来打扫了?

这里是她爹西玄,西府老爷的书房。

里头的东西书籍很乱,像是经过天翻地覆的翻找破坏之后留下来的残局。

莫氏显然没放弃过这里。

她还没有时间感怀,已经听见丫鬟婆子的声音,这莫氏来得倒好快!

除了丫鬟婆子,莫氏身边还跟着一个个头不算太高的男人,面目有几分风流,但眼神不定,一看就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他便是莫氏的姘头柴青山。

莫氏让丫鬟婆子留在外面,和那男人进了书房。

“你这是做什么?没有经过主人家的允许,擅入我西府重地,想偷东西?打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货色!丙真如此。”莫氏看见西太瀞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这里模模,那里瞧瞧,心里的惊疑几乎已经满到喉咙,再看见她很自在地伸手在多宝槅上的弥勒佛上转了转,咯吱声响,一个不会有人注意的暗屉就跑了出来。

西太瀞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囊袋。

“那是什么?你休想从我西府拿走任何东西!”莫氏两眼发光的盯着那囊袋,想到了一件东西。

这些年她朝思暮想着却怎么都找不到的东西居然在这里难怪她就算把西太瀞那丫头的屋子翻了个遍,或从西太尹那里不断追问,怎么也挖不出那东西的下落。

她明明找过几千万遍,只差没有拆了这里了。

她不顾身分,伸手便要去抢。

西太瀞一个扭身,躲开她长长的爪子,哪知道莫氏暴跳如雷,大声喝着柴青山,“你是死人吗?!这丫头手上有我们要的东西,快抢下来!”

柴青山二话不说,从另一头包抄过去,想用两头包夹的方式去抢,眼看着他的脏手就要往西太瀞的肩头抓去,天外却不知道飞来什么东西,不只断他的五指,一只膀子居然毫无预警的软软垂了下去,再也不能动弹了。

“啊啊啊……我的膀子……”柴青山叫声凄厉。

莫氏也被姘夫的惨叫喊出一身汗来,方才如果碰到这丫头的人是她,那么断臂的人不就是自己了?

“你你你你究竟是谁?”一股恶寒顶着肺,她气噎难言。

西太瀞一看柴青山的样子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让她本来酸涩的心顿时滚烫熨贴,百般满足。

“姨娘,你听过杀人偿命吧?”西太瀞逼近她。“你叫你的姘头杀了我,我可以原谅你,可你杀了我爹,我无法原谅!”

“不不,你不是那个自轻自贱、不男不女的妖怪……你你想吓唬我,没那么简单!”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这分明是威胁!莫氏的肺快要气炸,人又惊又乍,脑子都成浆糊了。

“真可惜,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我这不男不女的去赚回来的……”她直戳莫氏心窝,面上带笑,眼里刀光剑影。

莫氏心里有鬼,又怒极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心疼得背过了气倒下去。

“姊?”西太尹带着刘冬儿排开人群也赶来了,看着躺在地上的柴青山和莫氏,“这对奸夫婬妇对你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西太尹温文一笑,他都准备好要打上一架了,结果完全用不到他上场,他这姊姊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大大超出他的想像。

他完全不知道自家姊姊还有一个躲在暗处、非常护短的黑暗骑士。

西太瀞才不管整个西府里闹成什么样子,几个人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府邸,分乘两辆马车,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才是此行真正的目标——拿回属於西府的全部产业。

十几条大街,九家的太记牙行同时新开张,这可是京里从不曾有的事,震天价响的鞭炮声和各处来道贺的人川流不息,京里只要叫得出名号的王公大臣都被惊动了,即便是几位亲王皇子都送了礼。

西太尹在数天之内将已经不再供货给太尹行的大货商全收拢,成了京里一奇,又因着太记牙行传说是漕帮的产业,却是他出头领事,这不知是多大的手笔?京里的茶楼酒馆,男人们嗑牙唠叨,谈的全是这回事。

且这件事还没了,太记牙行只要是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唯独不和太尹行往来,与他们有关连的商家也一概恕不招待,这风向很明白了。再说了,西府那点子事,正经主子要不死了,要不失踪,妾室生的两个儿子却是活得活蹦乱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怎么猜也能猜出个脉络来。

此事终於惊动了西家长老,特意叫了西太尹过去,问他这些年西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长老在西玄当家的时候,几乎个个都吃过他们这一房的甜头,西太尹心想,以前当爹老了、病了、莫氏抛弃他这嫡子的时候,也没见这些长老们替他说过一句公平公正的话,如今他发迹了,倒是不忘要扑上来拿好处了。

但是他已经不是昔日的西太尹,应付这些水蛭般的人绰绰有余,索性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过去和父亲的遭遇都告诉了长老。

这些所谓的长老,说穿了不过是年纪大一些,祖产比旁人多些,多读了点书,平时就最爱摆出派头,至於事实上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本子,心知肚明得很。

而这些老头子后来据说将莫氏叫来大骂了一顿,那些他也已经不关心。

眼里只有利字的商人早就不看好太尹行,再瞧瞧如同浴火重生的太记牙行,这是人家嫡子回来重整家门了,还有坚硬的靠山、有手段,谁都知道该往哪边靠。

太记每天该开门的时候开门,该打烊休息的时候休息,按着太阳和月亮的起落来过活,可对莫氏来说,日子可就难过了,铺子一间间关门,天天对着越发难看的帐册子,长老们越发难看的脸色,她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杀到太记的总行。

“叫你们的掌柜出来说话!”人横习惯了,来到人家的地头上,就算屡屡吃亏,依旧学不会什么叫教训。

西太瀞从里头出来,发现其实愚蠢的人不是莫氏,是她自己。

以前的她,对人没有防心,忘记人都是私心的,你对谁好,那个人不见得会掏出同样的心来对你,让她懂得这道理的人是莫氏。可是也有一种人,不想得到你半点好处,一心待你,那个让她懂得的人,是湛天动。

这世间人,千奇百怪,有人教会她做人不要太天真,可也有人教懂她,这世间,也不全是为了财去谋人命的恶人。

“这位夫人,不知道您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何事?”

“我就说你们肯定有什么不乾不净的关系,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守着一个男人的铺子,算什么回事?我不跟你说话,叫西太尹出来!”

“我们太尹掌柜可不像夫人这么闲,每天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耗在铺子里,您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西太瀞气定神闲。

“行,既然你口气这么大,我就跟你说了,这有饭大家吃是牙行的规矩,太记冲着我们西府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看我们母子不顺眼,不给我们留活路,你今天非要给我说出个道理来,要不然我就让人砸了这里!”怒火攻心已经无法形容莫氏此时的惊悸和害怕了。

“我好害怕,这京里没王法了,你想砸就砸,请便!”西太瀞随手一挥,转头吩咐一旁夥计待着,“随便这位夫人要怎么砸,她砸坏了什么东西一样样记下来,一样样叫她赔!”

“这位夫人,不知道您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何事?”

“我就说你们肯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守着一个男人的铺子,算什么回事?我不跟你说话,叫西太尹出来!”

“我们太尹掌柜可不像夫人这么闲,每天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耗在铺子里,您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西太瀞气定神闲。

“行,既然你口气这么大,我就跟你说了,这有饭大家吃是牙行的规矩,太记冲着我们西府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看我们母子不顺眼,不给我们留活路,你今天非要给我说出个道理来,要不然我就让人砸了这里!”怒火攻心已经无法形容莫氏此时的惊悸和害怕“我好害怕,这京里没王法了,你想砸就砸,请便!”西太瀞随手一挥,转头吩咐一旁伙计待着,“随便这位夫人要怎么砸,她砸坏了什么东西一样样记下来,一样样叫她赔!”伙计居然真的去拿了笔和纸,准备记上了。

“你这贱人!!

“这是毁谤,一条。”她竖起一根指头。

莫氏这时才发现这个女子是个油盐不进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母子?”

“你早这样问,我们大家就不需要浪费彼此那么多时间了,不是吗?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搬出西府,把产权房契交出来。”

“什么?!

“或者你要我把你和旧情人谋财害命的丑事抖出来,让你和两个儿子没有脸面在京里头混,去到哪都给人吐口水?”

“你这是血口喷人!”这分明是威胁!

“真是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夫人那位柴爷可是眼见风头不好,卷了夫人的床头金跑了?这时候约莫逃外县去了,不过只要请官爷们发个缉捕文书,也不是找不回来。你也知道那位爷不是什么骨头强硬的人,不用严刑拷打也能问出话来,到时候人证有了,你还想赖得掉吗?”西太瀞温温的说着,闲闲的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

“你……欺人太甚,这叫我们母子怎么活下去?”

“夫人有两个儿子,好手好脚,还怕没人养你,吃不上一口饭?真要如此,那就是你的命-”莫氏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晕倒在地。

“让人把她抬回去。”西太瀞轻声道。

这莫氏不是好人,可是她那两个庶弟却没做过什么大过错,留下莫氏一条命,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然而,她没有丝毫复仇后的快感,只觉得满心疲惫。

“爹应该可以安心的闭眼了吧……”

“五爷。”

“这称呼改了,就知道瞒不过你。”朱璋还是一团和气笑咪咪的,脸上表情只变了那么一下,不是长年待在他身边的人压根不会察觉。

他下首坐着的是湛天动。

“冲着我们多年的交情,我也不和五爷客套,我这可是给五爷送礼来了,事了,便要赶回江南。”大家都有不愿意说的事,虽说一直装傻下去他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为了想安生的过往后的日子,牌还是得摊。

“送礼?你连开九家牙记,我送的贺礼还少吗?你这是大捞一笔了,哪里会好心还礼?”这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大人物们最喜欢这些弯弯曲曲的话,湛天动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总结就是,听小媳妇的话绝对不会错,那就是别惨和。

“不过我得先请问五爷一件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皇子年过二十,不就藩,不当官,准许在京城开府留住、长伴天子左右的,得到这般宠待的只有你一人,五爷有心坐那把人人都想要的椅子吗?”

“你这是想做什么呢?”朱撞终于皱起了眉头。

“这些年五爷诚心以待,所以,我这一生也只问五爷这一回。”朱璋又觑了湛天动一眼,然后用指沾茶,在几上写了个字,随即抹去。

“那我这礼可就送对了。托五爷的福,我在京里开了九家牙行,掌柜的是我未来的舅子,人我信得过,是个会办事的人才,而对五爷来说,人脉和朝中势力都有,但是,因为朝廷不重商,也不允皇子们经营商事,所以没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撑将来想成就的事情,因此我把这几家牙记全送给了五爷,充作您的钱袋子。”

“当真?”他可真没想到。

“我从不说虚话。”

将太记送给了朱璋,西太尹在京里有了倚仗,他也还了朱璋多年交友之情,往后,无论谁坐上那把椅子,天高皇帝远,他谁也管不着,谁也别想来管他。

他只要管好他家的小媳妇就好了。

湛天动心中打的是这万无一失的盘算,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等他离开朱璋府邸后,朱府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二皇兄、三皇兄、四皇兄。”朱璋知道他们早晚会出现,但是湛天动前脚才离开,他这些住在封地的皇兄们就来了?看起来是早就在京里待着了,除了大皇子,那个永远不显山、不露水的,其余都到齐了,速度之快可见,他府中的各路人马眼线还是清得不够干净。

“父皇果然比较偏心五弟,你看看,这临清的琉璃砖、太湖斑石、房山汉白玉、两湖松木都是天下最好的……”穿四爪缂丝蟒袍的男子语带嘲讽,利如寒刃的眼光射过来,带着令人心寒的庚气。

“不过都照着宫中该有的格局走,有什么特别的?几位哥哥们的府邸据说雕金砌银,我这府邸算什么呢?”朱璋毫不动怒,就像个没脾气的面团子,任人捏扁搓圆都无所谓。

“是啊,比起能嫌得钵满盆满的九家牙行,的确不算什么。这漕帮湛天动好大的气魄,本皇子是小看他一个区区奴才了。”目中无人的四皇子并没把湛天动这样的江湖人放在眼底,但口气里却忍不住捻酸。

“四哥,你这是眼红小弟的小外快?九家牙行不过是九牛一毛,哪比得上四哥苏杭上万的蚕园,上千的织机坊和织造局?”朱璋凉凉说道。

江南丝绸名满天下,尤其以苏州丝绸为甚,织造局的成品除了专供皇官大内,还课以重税倾销天下。

人家只是不说,他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

“小弟还是一如从前的幽默……”

“喝茶喝茶,这茶可是刚到手的贡茶。”

“对,喝茶喝茶,唯茶无大事。”

看起来一屋子的兄友弟恭,然而清明蔚蓝的天际,慢慢地,风起云涌……两天后,一辆马车从京里出发。

湛天动和西太瀞带着春水和水向着南方而去,这回,他们不搭船,要慢慢走,看看没有看过的风景,走走不曾走过的路,而前方等着他们的是江南水乡,春光明媚的美好日子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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