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流靖在水儿的照顾下,吃得好,睡得好,晚上更是被伺候得好。
这期间她常带着那位医术高明的赵老头来给他看诊,听这声音,这位赵老头大约有五十几岁了,而且脾气不大好,一边帮他拆线还一边骂,说这伤口本来可以愈合得很好,却因为再度撕裂而必须重新缝合,就算好了也会留疤。
留疤就留疤,司流靖并不在乎,倒是觉得赵老头和水儿之间的对骂挺有趣的。
“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只听过男人会让女人在洞房时见血,没听过女人让男人流血的!”
“这不关我的事,我已经绑着他了,还是没用!”
“丫头你就算好这口,也不要这么粗鲁呀,你没用鞭子吧?”
“鞭子没用到,只用绳子,不过下回我会考虑。”
“都给你神仙油了还这么不小心。”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想当神仙的是他!”
听听,这两人讲话都这么百无禁忌的吗?司流靖听得皱眉,却又觉得好笑,这位赵老头性子倒是直率。
“老先生,我的眼睛何时才能看得到?”他问。
“急什么,双目为神经之末,等你身子其他地方的余毒都解了,才会轮到眼睛,依我估计要再二十天吧。”
司流靖猜想,从受伤至今已经差不多过了十天,他失踪了十天,父皇肯定正派人到处找他,而他也打算暂时隐藏自己的行踪,就怕被叛徒得知他受伤失明,会趁此机会再来杀他,而且他余毒未解,不想再横生枝节,刚好利用此机会休养生息,盘算着计划。
“老先生若将我治好了,我必然以重金酬谢。”
“呿!谁要你的银子!若要银子,老夫不会开业看诊吗?要不是看在丫头的分上,我还不想来呢!”
这不领情的态度令司流靖沉下脸,白雨潇知道他毕竟是王爷,有皇家贵胄的傲气,而且她也没有告诉赵老头关于司流靖的真实身分,便立刻出声打圆场。
“赵老头,瞧瞧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就不是人话,难怪在江湖上混不下去,要退隐山林躲起来。”她又转头对司流靖道:“他今日大概忘了喝药,咱们别理他,任他发疯去。”
赵老头从话里听出丫头对这俊小子有维护之心,他看看司流靖,又看看水儿,直言道:“丫头,这人气度不凡,并非凡夫俗子,依老夫看,这人来历不简单,又不是个好易与的主,丫头你跟着他,肯定会有苦头吃。”
赵老头直言不讳的话,让司流靖更加沉了脸色。
白雨潇一见不好,赶忙说道:“你懂什么,公子待我极好,水儿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我才不怕吃苦呢。”
听了她的话,司流靖的脸色才好了点,心里也舒服多了,他感觉自己的大掌被她握住,用手指在掌心里画着圈圈,似是在讨好、安抚他。
其实他的气量没这么小,虽然这老匹夫对他不敬,但不至于让他大怒,他说以重金酬谢,无非就是想收买对方,免得对方泄漏自己的踪迹,如今见他与水儿交情好,看来是不用担心的。
赵老头继续骂骂咧咧的,而司流靖看在水儿的面子上,就当耳聋没听到。
待赵老头诊治完,开了药方,白雨潇便把人送出门,随后又进屋向他解释。
“赵老头这人脾气怪,但医术确实是好的,而且口风很紧,不会泄漏王爷的行迹,放心吧。”
司流靖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想到既然赵老头看得出他出身不凡,这水儿自然也看得出,更相信她是想攀富贵才委身自己,毕竟这世间女子,谁不想嫁个有钱有势的好儿郎。
饼了将近二十天,司流靖的伤势逐渐复原了,原本失明的双目也渐渐有了模糊的影像,令他十分欣喜,而白雨潇也察觉到他的双目开始有了焦距。
“王爷可看得到水儿?”
司流靖摇头。“只有模糊的影像。”
“这是好消息,相信再过几日,王爷就能看得见了。”
司流靖因为眼睛有了起色,心情十分好,他搂着水儿,一双眼盯着她,只可惜还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五官。
他用大掌抚着她的脸蛋,低哑道:“等双目复明后,我要好好看看水儿生得是何模样?”
白雨潇听了这话,又是高兴,又是苦笑,偏偏自己不能让他看见,不然以后还怎么待在王府里?
“水儿相貌平平,王爷看了恐怕会失望呢。”
司流靖挑了挑眉,唇角微勾。“无妨,水儿对我有恩,我自当珍惜。”
“水儿多谢王爷厚爱。”
但白雨潇明白,司流靖所谓的珍惜,顶多就是将她收房做妾,所以她并不会抱任何过多的期待,倒是心下已在计量,估计这几日司流靖的眼睛就能复原了,她也得准备离开了。思及此,她灵动的双眸里不免多了抹黯然,这一个月的日子就像作梦一样,虽无锦衣玉食,也无华楼美屋,两人却过着如一般百姓夫妻的日子,夜夜同床共枕,日子好不快活,但这一切终有结束的时候,待他回到王府,又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只是后院的一名小妾。
白雨潇忙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呢?能够有这一个月的快活是她赚到了,只要他平安就好,而且堂堂威武的陵王还曾被她绑在床上蹂躏得申吟呢,有哪个女人能做到这样?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开心了。
棒日一早,白雨潇伺候他洗脸漱口,梳发穿衣,像平日一样为他准备了早膳。
伺候他用完了早饭,她便说要去灶房看看药熬好了没,说完就走出房。
司流靖留在房内打坐运功,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感到口渴,下榻模了桌上的茶壶,发现是空的,便想唤来水儿,但是唤了半天却无人回应。
他忽然察觉不对,平日水儿就算在屋外忙,也会三不五时的回来看他、与他说话,但今日却没有,他再仔细一听,以往从他屋里隐约可以听到灶房内传出的声音,但此刻他却听不到有任何声音传来。
司流靖脸一沉,立即手握刀柄将刀拔出,耳听八方,悄然无声的来到门边,一听到有人模进屋,想也不想的便砍向对方,只听得兵剑交击一声,对方赶忙退了一尺远。
“王爷!”
司流靖蓦地一怔,这声音是……傅腾?
不等他询问,对方立即道:“王爷,属下傅腾救驾来迟,属下该死!”
接着,其他声音也纷纷传来。
“王爷没事真是太好了!”
“属下等人找了王爷一个月,好不容易有了王爷的消息,这才赶来,王爷受惊了。”
司流靖从模糊的影像中看出眼前大约有六人,而这些人正向他行单膝跪礼,他心下松了口气,摆摆手示意,王者气势很自然的散发出来。
“起来吧。”
“谢王爷。”六人纷纷起身,站得挺拔。
暗腾是他留在王府看守的护卫,亦是他的心月复,他向王爷禀报,原来自从他们知道王爷遇袭的消息后,便立即告知六殿下,六殿下遂带着傅腾面圣,再调动兵马来寻找王爷,足足找了快一个月。
“咱们带人去找,发现王爷当初出京带的护卫全都阵亡了,让咱们可都急坏了,如今见王爷平安无事,总算可以松了口气。”
司流靖听了,脸色一沉。“全死了?”
“是的。”
说到这里,傅腾等人也都沉默了,那些护卫兄弟平日与他们交好,大伙儿同在王府当差,一块儿练武较劲,感情自不在话下,如今生死永别,自是免不了哀伤。
“幸亏收到了王爷的消息,咱们才能循线找来。”傅腾说了这么一句,让司流靖一惊。
“消息?谁送消息给你们的?”他在这里的事是秘密,他也从未送消息出去,现下一听,不禁心中诧异,就怕这是一场陷阱。
“今日清晨,有人送信到驿馆交给六殿下,信中还附上王爷常挂在腰间的玉佩,六殿下识得此物,便立刻派咱们来找,这山路难行,地方又隐密,若非信上指示,否则还真难找到。”
司流靖立刻伸手。“将玉佩拿给本王看。”
“禀王爷,信件和玉佩都在六殿下手上,六殿下正带着其他人搜山,属下立刻去通报。”
暗腾见王爷点头,便立即派出一名护卫去找六殿下,他则向王爷禀报在他失踪的这段期间,京里发生的大小事。
司流风收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他与三哥的情谊比其他皇子深厚,见到三哥自是喜不自胜,激动的与三哥抱在一块儿,司流风见三哥没事,便松了口气,但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三哥,你的眼——”
“没事,受了点伤,过几天就好了。”司流靖打断了六弟的话,没有多作解释。他的眼睛已有起色,相信再过几日就能完全视物了,此刻他比较关心的是,到底是谁通风报信的?“信件呢?”
司流风将信件拿给他过目。
司流靖拿出信件,模到那块玉佩。虽然眼睛看不清,但他随身携带这块玉佩多年,用手模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玉佩,一模之下,果然正是他给水儿的那块。
他心中惊讶,没料到竟然是她通知王府的?傅腾是他的心月复,她直接把消息送到傅腾手中,的确是最为安全的,但这是巧合,还是她故意的?
她到底是谁?竟对他的事知之甚详?
司流靖沉声问向傅腾。“给你这块玉佩的人呢?”
“禀王爷,对方只派人送信给下官,并未现身,若非是这块玉佩,下官恐怕还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司流靖觉得事有蹊跷,立刻命人四处去找水儿,但傅腾他们找了一巡后回报,这间屋子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在,倒是发现对方留下了东西,是一张张写好的药方子,上头还叮嘱了养伤的注意事项,看样子对方早就打算离开,所以才会留下这张药方给他们。
司流靖寻思着,她把人找来,自己却消失不见,而且傅腾等人一到,她便刚好离开了,可见得是事先算好了时辰。
“三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驿馆吧。”
司流靖点头,他眼睛不便,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便随六弟一块儿离开这间草屋。
到了驿馆,司流风立即命人找来大夫随侍在侧,司流靖也月兑下了平民的衣裳,换上属于王爷尊贵的穿着,那块玉佩也系回了腰带上。
有六弟带着兵马护送,司流靖一路平安抵达京城,而皇上对王爷遇袭一事大为震怒,命大理寺彻查,也派出御医为他看诊。
现在他的眼睛已经能够完全视物了,身上的伤疤也已结痂。
在司流靖回到王府之前,白雨潇只比他早两个时辰悄悄回到王府。
一个月不见王爷,又听说王爷遇袭,王府的妻妾们都急着来探望王爷,纷纷到主院来求见,白雨潇自然也必须跟着来。
这王府里除了白雨潇之外,总共还有十二位小妾,她们都是各方势力送来给王爷的女人。
白雨潇站在人群最后面,表面上也露出心急的样子,但其实心安得很,王爷是她救的,她当然知道王爷没事,倒是这次出府一趟,收获颇丰,这袭击皇室中人可是件大案子哪,有了这件案子,其他小案子都不够看了。
这时,二总管走出来,说王爷需要清静,请姨娘们各自回自己的小院,小妾们听了都感到失望,站在最后头的白雨潇勾唇笑了笑,似是早料到这结果,很爽快的转身,对丫鬟朝露命令。
“走,咱们回吧。”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