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的钢琴教学开始了,唐棠每日打扫完后,石骆珀便会抽出几个钟头时间,教导她有关钢琴的知识与基本技巧。
但才学没几天,她便后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后悔。
她的确是想跟他学琴没错,但当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严格,为了逼迫她追上他那非人的教学进度,甚至不惜动用体罚。
“姿势错了!”
充当教鞭的排尺毫不留情地狠狠朝她手背挥下,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喔,好痛!”她马上缩回搁放在琴键上的手,猛对着手背上的红痕吹气,目眶含泪的瞅着他。
这回又是哪里错了?
“我不是说过,手腕应与钢琴键盘平行,不能低于或高于手掌吗?怎么说了这么多次还记不住呢?”石骆珀蹙眉,一边调整她的姿势,一边严厉训斥,“还有,你要想象手中握着鸡蛋,手形自然拱起,这么简单的比喻,连三岁小孩听了都会了,你怎么到现在还学不会”
她总是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手部姿势不对,很容易在弹琴时支点施力错误,导致手腕受伤,这样她要怎么学她喜爱的那首钢琴曲?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我这就改,你、你别生气……”唐棠战战兢兢的再次将双手按照他所指导的方式放上琴键,而后按照琴架上的五线琴谱,慢慢敲弹音符。
只不过她才没弹几个音符,排尺又再度凶狠的打下,这一次她真的疼得掉下泪来。
“好痛!”呜……他打得好用力,这次又是哪里不对了?
“你在看哪里你应该要看着琴谱,而不是盯着你的手!”石骆珀拍着琴谱,喝斥道:“你一直看着自己的手,难道琴谱会自动浮现在你这愚蠢的脑袋里吗?”接着,他用排尺用力顶住她的后腰。“还有,挺直你的腰!弯腰驼背弹琴能看吗?现在,从这一段重新开始!”他伸出修长的右手食指指着某个小节,再次下达指令。
唐棠紧张的吞了下口水,用他所谓最标准正确的姿势,僵硬的按下琴键,弹起幼稚的儿歌旋律。
因为不熟练再加上忙着看谱,琴音断断续续,中间还不小心弹岔了几个音,导致原本应该轻松欢快的儿歌曲调,变得零乱,难以入耳。
“够了!”终于,他忍无可忍的发怒了,猛地出手扣住她的双手,阻止她继续弹奏。“不要用这种破烂的声音来摧残我的耳朵,假如你无心学习,我们还是趁早结束,好给彼此一个解月兑。”
省得他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也被她那学了老半天,丝毫不见进展的呕人进度气得半死。
唐棠闻言,立刻着急的拉住了愤然起身要离去的他,求饶解释道:“不要,我有心要学的,真的,只是我的手就是不听使唤……”
“这根本就是你的借口,就算牧场里没有钢琴,你也可以凭空想象,练习双手的灵活度,而不是像现在,一首简单的曲子,学了好几天都还学不会。”石骆珀怒瞪盯着她冷冷地道,顺道无情地从她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衬衫袖子。
“可是……”
她还想再辩解,却被他硬声打断,“别再试图为自己的不认真找理由,那只会让我觉得你不懂反省,惹人厌烦而已。”他无视她一脸难过,沉着脸继续斥道:“如果你不想学,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没多余的时间与力气陪你在这里瞎耗!”语毕,他愤怒的挥开她欲再伸手拉他的手,转身离去。
愣愣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唐棠才回过神来,缓缓弯下腰,捡起方才两人拉扯之际,不小心被拨落的琴谱,抱着琴谱,她低垂着头,红着眼眶,小声而委屈的喃喃道:“我一直都很认真啊……”
他不知道,为了学琴,她放弃了她深爱的哲学书籍,每晚都在看他给她的钢琴教科书,并在夜里对着镜子拚命练习,努力改正姿势,即使累了也不敢睡,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像一般学琴的人一样,很快的进入状况。
这全是这双笨手的错!她瘪着嘴,迁怒泄愤似的用右手狠狠拍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两下。
发泄完,她吸了吸鼻子,收拾起委屈难过的心情,将琴谱再次摆好,继续她那零碎散乱不成调的弹奏练习……她应该走了吧?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石骆珀凝望着窗外夕阳西下的秋日昏黄风景,在心里默默暗忖。
在他那样极为严苛无情的痛骂后,她应该会打退堂鼓,对学琴产生害怕恐惧,决定死心放弃了吧?
也是,没人能接受他那么严厉的教学方式,她走了也好,至少,他不必再面对不知心里抱持着什么目的,总是故意三番两次接近他的她,能够恢复以往平静安宁的生活。
他单手插在裤袋中,缓缓转身步出书房,打算到一楼厨房倒水喝,未料,在经过琴房时,意外听见从里头传来零零碎碎的琴声和自言自语声——“不对!不是这样,他说过了,要维持手形,怎么我老是弹到一半姿势就走样了呢!”
接着是猛力拍打手的声音,教听的人都忍不住隐隐发痛。
“真是笨手笨手笨手!怎么老是记不住,这都是第几次了啊!”
唐棠懊恼又娇软的声音透过未关好的门缝传来,显得格外清晰。
“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了,这么简单的东西,学了这么久,还老是出错,不行,再来一次,今天一定要把这段练会练熟,否则就不回去了……”
之后,一度寂静的琴室再次响起弹琴演奏声,只是这回比起先前流畅许久,不再断断续续,看来弹琴之人是下了非常大的苦心在练习。
石骆珀难掩诧异,她竟然还在?难道她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心想要跟他学琴的吗?
“又错啦!不行不行,再重来一遍……”
他安静的站在门外,听着她督促自己,反复重弹练习。
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突然,琴声突然消止,然后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下,敲砸到琴架。
他心一凛,下意识地拧起一双俊眉,忙动手推开琴房门步进察看,就见她歪头靠抵在琴架上熟睡的模样。
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这些天她不但要帮他清扫屋子,还要抽空跟着他练琴,精神压力和体力想必都紧绷到了极点。
缓缓走向她,看着她酣睡的模样,石骆珀的嘴角缓慢向上勾起一抹浅淡好看的弧度。
“真是个笨蛋……”他刻意放轻音量低喃,冰冷的俊颜甚至隐隐透出以往所没有的柔和神色。“练了这么久,还是弹得错误百出,一点进步也没有。”
唐棠虽在睡梦中,却似是有所觉,咕哝的响应,“西弗……别生气,我真的很认真练习了……真的……”还抬起手在半空中敲弹,似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见状,石骆珀清冷的黑眸不禁更加放柔。“闭嘴,睡你的吧,不开窍的笨蛋。”
看她趴靠在琴架上那睡得极不舒服的模样,他心头微微一软,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安置到一旁的长沙发上,并随手抽来毯子替她盖上。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噙着稍微加深的笑意,摇摇头道:“迟钝的女人。”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凝视着她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小鸟在窗外枝头雀跃的歌唱叫唤,宣告新的一日又来到。
“唔……”充分睡了一觉,彻底养足精神的唐棠,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睡得真舒服。”
这是她这些天来,睡得最好、最舒坦的一觉了。
不过,她这是在哪儿?
她翻坐起身,抱着身上的毯子,有些惊慌、茫然的张望着四周,在瞧见那架黑色平台钢琴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琴房,对,她昨天好像练琴练到不小心睡着了,可是,是谁将她抱到沙发上睡的呢?会是他吗?
想到这里,唐棠露出一抹憨笑,心里泛起暖暖甜意。
她就知道,他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厌恶、排斥她的接近,那么不喜欢她的存在,瞧,他这不就因为怕她着凉,亲手为她盖了毯子吗?要是真不喜欢她,他大可理都不理她的。
“呵呵……”把毯子拉高遮住脸,完全沉浸在暗喜之中的唐棠,没有发现她脑中此刻所想着的男人,已悄然无声地步进了琴室。
“醒了?”石骆珀淡然的道,“醒了就把口水擦干净,你脸上都留有口水印了。”
闻言,唐棠的小脸蓦地爆红,慌乱的拉下毯子,胡乱用袖子擦脸。“抱歉,那个……我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好糗喔,居然让他看见她这么邋遢的一面,这样会不会让他误以为她有睡觉习惯性流口水的问题啊?
“我知道。”他瞥了她一眼,径自步到钢琴前,盖上琴盖,收拾昨晚她练琴后的零乱。
“你知道?”她不由得有些错愕惊异,他是怎么知道的?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生气吗?”他怎么没教训她不用心,居然在练琴时睡着?
石骆珀停下整理琴谱的动作,缓缓转身盯着她。“你很喜欢别人骂你吗?还是你有一天不挨骂,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毛病?”如果是这样,他不介意针对她昨日使用完他琴房未收拾的错误,狠狠飙训她一顿。
“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毛病。”唐棠心急的摆手摇头,她可不想破坏难得能与他和睦谈天、和平共处的好机会。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浪费精力与口水来骂你,我来,是因为有事要跟你说。”他来到她面前,盯着她的手指半晌,冷淡的开口,“明天……你不用过来了。”
“啊!为什么?”她焦急的瞠大眼追问,“是因为我练琴练到睡着吗?可是你刚才明明说过不会生我的气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