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羽杉在马车里打了帘子望出去,西边的天空被晚霞映得一片绯红,那大锦国的城门在望了,走了半个月,终于来到她慕名已久的大锦。
“少夫人,您瞧,城门开了耶!”桃雨可兴奋了,喜形于色地道:“只看了令牌便开城门,咱们爷真是有势力!”
琴羽杉一摇轻罗小扇,微微一笑。“那是当然。”
她是随凤凰商团出城的,这一路上都是桃雨陪她坐马车,而桂娘、竹韵身子较弱,这回她便没带她们出远门了,凤取月有他大当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好日日与她窝在马车里,那太没爷们的底气了,他与武振、承撼、小七等人都是马上的好儿郎,一路上策马而行,晚上到了驿馆才会与她同房。
“进城了!进城了!”桃雨索性趴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
琴羽杉是惠王府少女乃女乃,不好像桃雨那般野,但也是打起帘子细细地看,看这大锦是否真如传说般的国泰民安、安定富庶,主仆两人,一人各据一边的窗子,同样都看得目不转睛。
琴羽杉很快就感受到了太平盛世的氛围,与大萧汉阳城里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颓相截然不同,从边城到大锦的首都汴梁城,一路上处处可见纯朴的民风,有种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境,还有粉墙、黛瓦、青石的古意盎然,寺庙佛寺依山而筑,掩映在蓊郁的古树中,在青山绿水衬托下,宁静秀丽。
进了城,金沙河两岸垂柳,河岸人家栉比鳞次,门卷珠帘,绿柳掩映着雕梁画栋的小楼,河泊停着画舫。
再往前,举步是天下知名的墨扬街,这里是汴梁城最繁华的地段,商业交易频繁,一眼望去,错落有致,一家家的绣堂、茶坊和工艺店接踵而开,紫砂、陶器、漆器、木器、骨器、象牙制品,丝绸、书画、红木应有尽有,另一边也是名店云集,盆景艺品、头花首饰、鞋帽巾袜、果品食物等商铺林立,酒楼茶肆无一缺少。
琴羽杉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也确认了不久的将来要在此地安定下来,夜里便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凤取月。
说完,她直勾勾的看着凤取月,等待他的反应。
柄还在,说要“移民”这种话,会被视为叛国吧?尤其,他出身惠王府,是实打实的王公贵族,与大萧皇室也有点血缘关系,要是他说一声大胆,那她……
脑子里胡思乱想,不想,凤取月却面上带着笑容,微笑对她说道:“我与你看法相同,胡人攻进汉阳城是早晚之事,在那之前,我们需得做好万全准备,来到这里才能过得逍遥自在、如鱼得水。”
琴羽杉非常的“虚心请教”道:“爷说的万全准备是?”
她金库里的金条已经够她带着所有人一起走了,这一年来,因为她的“励精图治”,媚香楼、碧烟楼和赌坊的生意都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因此她的金库可说是满满满了,正打算建第二个小金库呢。
“我的娘子——”凤取月揉揉她的头,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有银子就能进城吧?”
琴羽杉一阵愕然。“不然是?”她还真的以为钱可以搞定一切。
凤取月一笑。“大锦国之所以能够这么安定,便是不轻易收容难民,每年两次全国盘查户口,凡收容难民者斩立决,因此没有人敢收容难民。”
琴羽杉蓦地站了起来,挣扎地说:“可是我们不是难民……”
凤取月将她拉到怀里,正色道:“傻娘子,只要国破了,咱们就是难民,不管咱们多有能力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们还是难民。”
琴羽杉顿时像被当头打了一棒,沮丧地说不出话来。
计划了这么久,竟然是一场空……
凤取月见她如此失望便没来由的心疼,微笑说道:“娘子也别这么失望,今晚我便是要去见那一位能够令我们所有人都一起过来落地生根、拥有批准我们入城能力的人。”
琴羽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当真?”
只因这一年来前有强敌、内有战乱的危亡局势更加明显了,她才会着急起来。
凤取月微微一笑。“为夫何时骗过你了。”
琴羽杉若有所思地道:“看来爷要见的,是位位高权重之人。”
凤取月没正面回答,只道:“如果太晚就别等我,先睡吧!”
琴羽杉低眉顺眼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来到大锦,她哪里睡得着?当然要探一探此处的妓坊,回去拟定作战计划,将来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于是,凤取月前脚一出门,她马上去找辽梦。
对于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桃雨一起去是自找麻烦,当然要找一个有武功能保护她的人喽!
“不去。”辽梦二话不说就拒绝,双眸重新回到她手上的那本《武功秘诀》之上。
对于她常在看的那本《武功秘诀》琴羽杉有很大的疑问,哪有武功秘诀会大剌剌的写在封面?
而且秘诀不是都该有一个名字吗?比如六脉神剑、独孤九剑,怎么会直接叫“武功秘诀”?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难道你要让我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面自生自灭?”对于辽梦,使出哀兵之计就对了。
辽梦继续看着她的《武功秘诀》“不去。”。
旁人都说辽梦冷若冰霜,但在她眼里,辽梦是一个很有趣的少女,见了她从不称呼少夫人,也不正眼看她,却对她有求必应。
像现在,虽然她很冷淡的说了三次不去,还不是换上男装陪她出来了。
桃雨从小七那里打听的结果是,辽梦原本不满意她,但那次她在媚香楼救了辽梦之后,辽梦就对她“还算满意”了,原因也不是她救了她的那个举动,而是她说的话令辽梦对她改观,具体那时她是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她得承认,辽梦穿男装比她还好看一点点,像个冷傲的小鲍子,而她则是“娘”气太重,一不小心就会被看出来是女人。
适才出门时,她已向客栈小二打听过了,汴梁城最大的妓坊是“挽香楼”,挽香楼的当家名叫曲迎瑶,是个手段一等一的老鸨,过去曾是大锦名满天下的第一花魁,也是京城娼门教坊中的第一人,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无一不通,可说是色艺双全,她的字画连名家都望尘莫及,她的琴曲动人,是连大锦的琴圣大师也想收为徒的天才,多少当朝显贵、王公贵族、商人富贾为了一睹芳颜一掷千金。
因为有她,挽香楼每日客似云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且来的都是权贵名士、冠盖如云。
这正是她在寻找的合作对象啊!因此出客栈,琴羽杉便让车夫直接送她们到挽香楼来。
她们两人都做男装打扮,琴羽杉自己便是鸨娘,自然深知鸨娘心态,便往自己和辽梦身上穿金戴银,装束得宝里宝气,果然一进门就获得老鸨的重视。
“二位小爷好俊的面孔啊!”老鸨名唤苏姥姥,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此时她脸上堆满了笑容,忙不迭地吩咐丫鬟给客人倒茶上果品点心。
琴羽杉立即打赏一两银子,把那丫鬟喜得快飞起来。
苏姥姥是资深老鸨,见她出手阔绰,是只肥羊,岂会放过?马上嘴里抹蜜地说道:“两位小爷,佳会难逢,且乐今宵,两位小爷移步雅间,老身这就让挽香楼最知名的歌娘柳小小为两位唱曲儿助兴,不知两位小爷意外如何?”
辽梦照旧没有任何反应,反正她是来保护琴羽杉的,其余的不关她的事。
“甚好、甚好。”琴羽杉抚掌微笑,做纨裤子弟样。
苏姥姥立即吩咐下人去打点雅间、准备水酒,又让小丫鬟去请小小泵娘,自己则亲自领了两人上楼。
楼上珠帘绣额,布置得富丽堂皇,长廊铺着红地毯,处处金碧辉煌,虽是俗不可耐,倒也别有一番纸醉金迷的风情,这点倒是跟现代的酒店一样。
经过一间包厢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令琴羽杉愣了一下。
“且慢——”她靠近包厢一步,将耳朵贴在纸窗上,听了一会儿,忽然看着辽梦问:“你听听这是不是我们家五爷的声音?”
辽梦有反应了,反应是瞪了她一眼。“爷不会来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有贬低的味道,苏姥姥不高兴了。“两位小爷走是不走?”
琴羽杉确定她听到了凤取月的声音,每个女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要证实,她也不例外。
她塞了一两银子到苏姥姥手里,笑了笑。“里面有我朋友,麻烦嬷嬷打开门。”
“那可不行。”苏姥姥阴阳怪气地说:“包厢里的是贵人,老身不能做主。”说着,便把那一两银子还给了琴羽杉。
她忽然觉得这两个生面孔有问题了,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自己还看成了财神爷,真真没眼力。
琴羽杉还在好声好气地道:“那么请嬷嬷通报一声,就说大萧长安侯府琴小爷……”
“犯的着跟她啰唆吗?”辽梦直接推开房门,惹得那苏姥姥惊呼一声。“我的天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包厢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琴羽杉看到凤取月坐在其中,不只他,小七、武振、承撼也在场,凤取月左边坐着一位美艳绝伦的姑娘,飞入鬓间的柳眉下是双秋水盈盈的杏眼,玲珑的挺鼻下是樱桃般的唇,身着薄如蝉翼的桃红色纱衫,衬得她那冰肌雪肤宛如白玉一般,她的身子轻轻靠着凤取月,看着他的眼神透着款款情意,纤纤小手端着酒杯凑到他唇畔,正在劝酒,而右边的姑娘是稍微逊色了点,但也是面若桃花,仪态婀娜,她脸泛红云,秋波荡漾、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凤取月。
不只如此,一旁绣凳上还坐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姑娘,她媚而不妖、丽而不俗,没有一点青楼卖笑女子的气质,正侧身抱着玉琵琶,玉指轻揉,启动朱唇,唱着“春江花月夜”,清喉娇转、委婉缠绵,恍如紫燕呢喃,极为动人,一边有张檀木桌,摆着文房四宝,像是还在此间舞文弄墨。
除了凤取月和小七等人,包厢里还有几张生面孔,一名仪表堂堂、气度非凡的男子坐在主位上,他身后立着四名一号表情的佩剑男子。
坐在主位上的那男子,他发束玉冠,一身绣金白袍显得俊逸逼人,而他身边的女子比其他女子都大,约末有二十多岁了,但她明眸闪闪,未语先笑,娇艳的脸蛋有说不出的风流意态,两人看起来很相配。